如此过去了两三日,之前处理了贪墨赈粮案的涉案人员造成的混乱终于尘埃落定,一次性处理了如此多的人员,似乎对登峰各衙的运转没有丝毫影响。
登峰各衙吏员差役的来源主要靠领内士族的举荐和原本差吏之家世袭,等待补缺的人员很多,以往都是几个月才能有那么少数几个职位出缺,候补人员才有任职的机会。
这次他们可终于等到了好时候,一次性有如此多的职位出缺,不过几日功夫,等待多年的候补差吏各显神通之下,很快就将登峰各衙空出的差吏名额补齐。
这日,黎珩正在鲁烽陪同下在演武场测试一批器械司新交付的兵甲,只听场外一阵军马的嘶鸣之声。
“珩哥儿!我所料不错,你果然在这!”
陶信标志性的腔调远远传来,不过数息功夫,便已越过演武场边缘的篱笆,来到黎珩面前。
今日他骑着一匹白额乌身的骏马,此马比起黎珩见过最高大的军马还高出一尺有余,行进间看起来膘肥身健,神俊至极。
“给珩哥儿你介绍一下,这是马兄,我新认的好兄弟!我前几日第一次见它时,马商给我说它性格桀骜不驯,无人能够驯服,但待我上前一试,与马兄那是一见如故,一眼就认定了彼此!”
陶信见黎珩打量着自己所骑的骏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拉过马来,拍着马鞍给黎珩炫耀起来。
陶信不愧思路清奇之名,几句话下来,黎珩已经可以想象到当时那马商的表情了,什么与这马一见如故,黎珩可不信。
陶信现下修为如何他并未问过,但是从平日的接触来说,定然是不弱的,这马就算再神俊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被陶信驯服的过程中一定没少吃苦头。
鲁烽见自家主公和信公子会面,似是有事商谈,极有眼色带着周围的吏员退开十数丈,给他们留下谈话空间,又确保主公有事时可以随时招呼自己。
“信公子今日怎么来了?可是郡守大人来信了?”黎珩一拱手,询问道。
黎珩瞥见远处此时才骑马匆匆赶上来的陶信侍从们,黎珩忽然有些同情他们,估计平日里没少受陶信的折腾。
“对对!珩哥儿真乃神算!老头子来信了,果然如珩哥儿所想一般,柳氏近来有所异动,打着演训的旗号集结领内各地兵马,实际有意鲸吞凤竹全境。
凤竹郡此地西接山阳,南临栖霞,与清平、天和二郡接壤,郡内大部分士族已经臣服柳氏,剩余的地界则属于陶项两家的传统势力范围。
清平柳氏这是打算打破三家之间长久以来的默契,不再克制,直接强行掀桌子动手了。
“咱们这的粮荒十有八九有他们的推波助澜,这手段真是够下作,竟然对小民口粮下手。”
陶信已经笃定这次粮荒是柳氏下黑手所致了,言语中满是对柳氏的不屑之情。
“老头子对你所献之策很是赞赏,在前些日子就向周边各郡派出了密使,估计已经开始散布烟阳粮价飙升的流言了。”
“既然如此,信公子可以依计行事,即刻开始在领内收粮,以策应散布出的流言。”黎珩提醒道。
“我昨日就已经命人去做了!老头子还对我不放心,信中说过几日会派运粮队给我支援一批粮食,防止出现纰漏导致烟阳场面失控。”
“你说怎么会失控嘛!我看珩哥儿你这可是敞开赈济流民的,况且按照计划烟阳领粮价暴跌以后,我可还得给他运回去。”
陶信摇晃着脑袋,对于自己老爹的行为嗤之以鼻。
“柳氏既然蠢蠢欲动,郡守大人可还有什么交待?”
“珩哥儿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因为柳氏集结兵力的西侵缘故,项氏有意与我们结盟共抗柳氏西侵,过几日项氏的使团应该就会北上山阳缔约。”
黎珩暗自揣测,项氏所在的栖霞郡与柳氏发家的清平郡接壤,此时恐怕压力比陶家大得多。
所以这次在发现柳氏有了动作才放下仇恨,急吼吼的向原本不睦的陶家派来结盟使团,看来这次己方可以在盟约中谈一个好条件。
“老头子让我们现在就动员封地内军力,等他们谈拢以后,即刻出发,这个是征召令,我直接给你带过来了。”
陶信递过来一管印有山阳郡守府印记封泥的竹筒。
黎珩接过,磕掉封泥,展开里面所藏的征召令,目光扫过,根据征召令上所书,此次征召南部五领所出兵力全部受陶信节制,而登峰此次至少要出兵四千。
幸好郡城中应该还不知晓此次登峰接纳流民后的领民数量,要不然登峰这个出兵数目估计还要往上加。
看来柳氏西侵确实对陶家压力不小,如果依照登峰的出兵数量推算,南部五领至少要拉出六万大军。
黎珩摇着头将征召令收进怀中,这个出兵名额以他目前情形都觉得有些吃力,真无法想象其他士族领主看到征召令以后的脸色。
“登峰自当遵令动员领内,只要郡守大人后续令谕送达,我即刻点兵出战,信公子可放心。”黎珩面色肃然,向陶信保证道。
覆巢之下无完卵,自己乃是依附于陶氏的封臣,在这柳氏西侵之时自然不能独善其身,这道理黎珩还是懂得的。
“珩哥儿,既然征召令送到,我得回城盯着了,我真有些怕收粮时闹出乱子来,这才是我下令收粮的第二日,今早就有胆大妄为的胥吏敢私下打着我的旗号强征百姓口粮了。”
陶信一副极为烦恼的样子,让黎珩羡慕的牙痒痒,自己麾下吏员侵吞赈粮要等到百姓冲城才被自己所知,而陶信在事发当日就能收到详细消息汇报。
陶信对着黎珩一挥手,转身跳上他的“马兄”,手拉缰绳,一骑绝尘就往来时的方向潇洒而去,刚刚与鲁烽诸人一同在旁边等候的陶家近侍们又再次跟着陶信的背影狼狈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