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路甲再临栖霞寺。
晨光中空山鸟鸣,寺院异常宁静,小沙弥在打扫庭院。昨夜疾雨,落叶无数,细细归拢,成数个小冢。
路甲信步而来,耳旁传来一声断喝,“偷仙剑的小贼,竟然大摇大摆送上门来?贫僧可不能坐视不理?”
路甲闻言头大如斗,这正是前日与他交手的尘言大和尚,“空灵”掌让自己吃尽苦头。
他刚要辩解,掌风已排山倒海而至。路甲移位闪开,掌力化清风散去,竟未造成丝毫破坏。
尘言大师面色阴冷,“那日你有‘毒仙’庇护,贫僧不好纠缠,今日落单,看你往哪里逃?”
他双掌交替变幻,无数掌印飞起,将路甲困在中央。这时,身旁传来一声清斥,金刚伏魔袖飞起,掌力烟消云散。
路甲心想,“我还有更厉害的靠山呢!”
尘灯到来,低声斥道:“施主是本寺贵客,师弟不得无礼!”
“可是师兄,青疑剑遗失分明与他有关!”
“身外之物,不值一提!”方丈摆手,让尘言退下。
他向路甲合什见礼,两人步入大殿,在佛前打坐。
“昨夜紫金山有人渡劫,好大的声势,施主前去一观,可有收获?”
路甲道:“在下被妖障所阻,无法靠近。有幸见识方丈的无上佛光,真是大开眼界!”
“雕虫小技,献丑了!”尘灯见他并无兴趣谈及此事,于是转开话题,“午夜梦入虚无,竟与云光大师神交,谆谆教导,老纳受益匪浅!”
路甲暗自佩服,这大和尚果然道行高深,窥透事情缘由。他并不接话,默念“清心咒”,透明的光芒慢慢展开,笼罩方丈全身。
诵罢,光芒隐去,路甲将一张纸笺交于尘灯,“这是云光大师‘清心咒’心法,能去除杂念,提升境界,请方丈留存!”
尘灯如获至宝,合什见礼,“栖霞寺定不负大师教诲,光大佛法,万代千秋!”
两人出了大殿,在树下闲谈,殿内传来窸窣声响,有一个小叫花子在偷吃供品。
方丈笑道:“这是佛前善事,只能视而不见!”
小叫花子吃了供品,又爬上功德箱,用竹签摆弄,竟掉出几块碎银。他飞快揣进怀中,拔腿想跑,旁边的僧人见状大怒,挥扫把横扫,传来一声尖细的叫声。
两人上前,方丈挥手让僧人退下,然后扶起小叫花子,见他手臂肿起老高,好像伤势不轻。
“佛前伤人,真是罪过!老纳要面壁三日自省诲罪了!”他转向路甲,“可否麻劳施主将他带到城中医治?以免留下残疾。”
既然方丈开口,也不好推辞。于是将小叫花子带到城中医馆,上了药,夹板固定,收拾妥当。
之后,路甲说道:“小丫头,往后机灵点,就少些皮肉受苦。”
小叫花见被识破真身,一呲牙,“你才笨呢?我可机灵了!”
路甲想抚摸其头顶,小叫花灵活闪开,然后飞快逃走了。
小小插曲,意犹未尽,路甲还在回想她的样貌,若是洗去尘污,换上华服,或许也是让人着迷的小可爱。
街道人流如织,渐渐热闹起来。忙了一上午,水米未进,腹中饥饿。他下意识一摸腰间,空空荡荡,钱袋不翼而飞。
他暗自叹气,不用说是被小叫花子顺手牵羊了,真是农夫与蛇,好人难当。
他漫无目的行走,眼前一座宏伟的建筑,相当气派。飞檐高挑,琉璃生辉,牌匾上书三个大字“百草堂”。
路甲心念一动,拾级而上,厅堂宽阔,百药飘香。柜台后玲珑百格,掌柜和小二正是忙碌。
路甲上前,掏出“玄玉令”玉牌,扔在柜台上,“掌柜,将这牌子典当了!”
掌柜心说你拜佛走错庙了,这是药铺不是当铺,莫非是找茬的?他赶紧陪上笑脸,“客官您说笑了,出门左转,行百步有一家当铺,劳烦您移驾前往。”
路甲自说自话,“如此上等玉牌,我只当一百两银子。”
掌柜以为遇上泼皮无赖,百口莫辩,正推搡时,内厅传来一声轻笑,“真是有缘,路兄既然来了,何必为难下人?”
掌柜脸色一变,赶紧将他引领至内厅,孙奕一身白衣,手摇折扇,微笑见礼,“路兄遇到什么难事了?还请出祖上玉牌?”
路甲有些尴尬,将与小叫花子的事情叙述一遍,三公子大笑:“路兄这样的老江湖竟然阴沟里翻了船?真是新鲜事!”
他让人端来百两纹银,与玉牌一起呈上,“如此小事,兄台不必挂心,如手头拮据,随时到柜上支取。”
无钱寸步难行,路甲只得接受,口中讪讪道:“今日遇到难处,迫不得已,他日定加倍奉还!”
孙奕豪爽一笑,让人安排宴席,酒足饭饱,相谈甚欢,直至午后,路甲心满意足,才告辞离去。
撤去残席,收拾妥当,有人回报,大公子孙潮来到,孙奕有些意外,赶紧迎上,见兄长脸色低沉,似有心事。
“兄长,您在家中忙于‘仙缘会’事宜,怎么会突然来到金陵?”
孙潮并不回答,反问道:“刚才何人到访?”
他将路甲之事简述一遍,孙潮皱眉,“此人如蚂蝗一般,持祖上玉牌,混吃混喝,没完没了,应该尽快处置。”
他向孙奕低语几句,三公子闻听色变,“兄长何出此言?您向来处事稳妥,从不冒进,今日为何如此决断?”
孙潮脸色一沉,“你是要教为兄做事吗?”
“小弟不敢,只是此事有违兄长日常教诲,还望三思。”
“不必多言,照我的意思去做……”
路甲解决了温饱,又囊中鼓鼓,心情愉悦。在客栈睡了午觉,精神焕发,又在街上闲逛,秦淮河畔,人流如织,杨柳依依,乌篷穿梭,让人流连忘返。
他忽然叹了口气,自语道:“你跟了这么久,难道又在打本公子钱包的主意?”
身后妩媚一笑,树后转出一位女子,一身素白锦衣,如云中仙子,美艳动人。
路甲却摇头,“如此迷人的美女,却有易容行窃之癖,真是可惜了。”
那女子听他赞美,面色潮红,轻语道:“小女子云芊,有幸在‘琼花会’见识公子力挽狂澜,救大厦于将倾,十分仰慕,所以接近公子,请莫怪罪!”
路甲头脑飞转,回忆那时的情景,乱花迷眼,一片芬芳,竟没有想起任何关于这女子的细节。
“我是雪山派弟子,和师叔一同到访。”云芊补充道。
路甲挺直腰板,“本公子玉树临风,义薄云天,得万千佳人仰慕,这个不假,只是姑娘当街表白心意,我倒觉得假了!”
云芊收起了娇媚,脸上渐渐凝结寒霜,“看来你还不笨!明人不做暗事,我跟着你,是因为你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是为了青疑剑?还是为了……路甲一时无法分辨,就笑道:“本公子的宝物多的很,可是并不想拱手让人!”
他转身就走,沿着青石小巷前行,至竹林深处,云芊远远跟随,保持距离。
“你到底要跟我到何时?”路甲问道。
“交出我要的东西!”云芊回道。
两人四目相对,云芊忽然出手,周围骤寒,剑气四散,化为寒冰飞射,在空中与物体对撞,叮当声响,再化飞雪散去。
与此同时,路甲丑刀挥出,是相反方向,疾风漫卷,无数飞针落地。
他大声道:“那里来的鼠辈,藏头缩尾,施以暗算,有种出来一战!”连喊几声,无人应答。
他长出一口气,“好险,这人设下陷阱,四面出击,幸好我们联手,否则顾此失彼,就被动了。”
他转头看云芊,面色灰黑,手臂上一枚漆黑的毒针,“是孙家的‘断魂针’!”云芊吐出几个字,就昏厥过去。
路甲抱着她一路疾驰,直入“百草堂”,大喊道:“快请三公子出来救人!”
掌柜手足无措说道:“公子午间出门,不知去往何处了。”
路甲闻言,一刻也不耽误,施展“彻地”之术,地面黑气涌动,形成旋涡,他抱着云芊飞跃入内。
孙塬镇,药王故里,江湖名宿关中孙家所在,此时宾客盈门,十分热闹。
路甲抱着美人直入正殿,阻挡的侍卫被他的内力掀翻,孙潮正与人议事,见有人闯入,大怒,飞身而起,右掌直击,却被一只玉佩所阻……
第二日晨时,孙潮到来,为云芊号完脉,说道:“路公子放心,你朋友毒已除尽,很快就醒来!”
路甲道谢,孙潮眉头紧锁,“看这施针手法,的确是我孙家的暗器,可是什么人会对公子下毒手呢?”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公子本人才能解答了!”
孙潮点头,“此事孙家脱不了干系,等忙完‘仙缘会’,一定给公子一个交代。”
路甲有些好奇,追问道:“何为‘仙缘会’?”
“这里连接着一处仙域,名‘镜域’,百年难得开启,里面尽是稀有仙物。如果有缘,还能寻得仙人,修仙得道,所以江湖豪杰争相前来,意欲入‘镜域’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