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尸骸,寻易又朝西北飞了一段路,然后找了个山坡躺倒在绿草上,嘴里叼了根细细的野草,眨巴着眼睛想起心事来。
自小到大的一幕幕经历在脑海中鲜活的浮现出来,那些他不愿触碰的记忆都一闪而过,让他留恋的则逐一细细回味。
将要与这一切告别的寻易此刻并不觉得有多难过,因为有转世,因为相信夙缘之说,如今的告别只是短暂的,他坚信自己来世一定还会有缘找到这些牵挂惦念他的人,即便那时他已经不再是寻易了,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再是苏婉的弟子了。想到师尊,他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个小耳光,毕竟还没死呢,现在乱想师尊的事太不敬了。
脸上一会笑一会愁的,七仙君跟犯了魔怔般从烈日当头直想到群星璀璨,把该想的都想了一遍后,他觉得心中无比安详,有种万事俱备只欠去死的小小悸动。
如果说还有什么让他担心的,那就唯有那个不知到底糟糕成什么样的地府了,不过这不是他能左右的,不管好坏也要赌上一把了,反正现在的日子他是受够了。
万念俱空的盯着深邃的星空看了一会后,他开始打坐静息。说出去肯定没人会相信,七仙君迄今为止最安宁,最放松的一次打坐竟是孤身在七荒凶地中完成的,不经意间进入的念止状态,令其全然失去了防卫之力,这时来只野狗都能结果了他的小命。可老天仿佛就是要存心戏耍寻易似的,念止状态持续了足足七天,期间连正眼看过他的蚂蚁都没有一只。
醒来后的寻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内心中那丝隐隐可感知的难以名状的感觉让他意识到可能境界又有突破迹象了。按理来讲,出现这种征兆是需要趁热打铁的,可寻易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在原地坐了一会后,他没多作考虑就催动了牵心果的灵性。
在要不要最后再见师尊一面这个问题上,寻易此前是颇为踌躇,距上一次催动牵心果灵性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他现在有足够的理由再催动一次,其实不看看镜水仙妃都是说不过去的,可转世投胎在即,他的心态已经有了悄然的变化,说明白点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见苏婉了,此所谓心里有鬼胆发虚呀。
刚经历过念止状态,他的心境尚处通明之中,所以想到就当即去做了,不再受阻于先前的那些小心思。
看到师尊的身影显现出来的那一刻,寻易嘴角荡起温馨的笑意。
在一道阴暗狭窄阴风恻恻的山峡谷中,两个婀娜的身影一前一后缓慢的在其间飞行着,前面的女子一身白衣胜雪,后面女子黄衣如蕊,二人皆面色凝重,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忽然,白衣女子玉手掐诀朝前一点,一道不易察觉的白光激射而出,三十丈外,一条七尺余长黑头黄身的双尾灵蛇正蜷伏一道石缝中蓄势待发,它的双眼是漆黑色的,如果不是闪烁着凶残的光芒,根本无法从同为黑色的头上发现它们,此时它的头只微微从石缝间探出一点,目光盯着的正是徐徐而来的二女,它头顶上的两片形如尖刀的鳞片已然竖起,静待发起致命一击!
女子扬手的动作令这条蛇感觉到了不妙,还没来得及把头缩回去,那道白光就到了眼前,随着一声轻响,它头上的一片竖起的尖鳞被齐齐斩落下来,此蛇已有些灵智,自知不敌之下仓皇钻入石缝深处。
黄衣女子艳羡的看着白衣女子收回的那把玻如蝉翼的利剑,赞道:“真是件难得的宝物,快到我连看都看不清,小师弟如此孝心让我们脸上发烧啊。”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他福缘深厚,你们比不得,孝在心在行,岂能以礼物之贵贱而论?小心些,前面或许会出现道行不弱于你的大蛇。”
这两位女子正是苏婉与黄樱,苏婉自步入元婴期后,就开始惦念起为寻易炼制固灵丹的事,不时长吁短叹,前些日子黄樱实在受不住了,只得吐露了自己知道出阵法决的秘密,这把苏婉气了个半死,二话不说的就要去采灵草,黄樱放心不下,苦求了半天苏婉才同意让其随行。
苏婉嘱咐完黄樱,正欲再行时,忽然皱了下眉,俏脸浮现出古怪之色。
黄樱问道:“怎么了?”
苏婉微蹙着眉头没说话,她看了一眼左侧的岩壁,寻了一块石桌大小的平整大石,飞过去盘膝坐下,对跟来的黄樱吩咐道:“我心中忽感不宁,你替我在旁守护。”说着她挥手打出防御法阵护住了二人的身形。
黄樱退开几步,不安的看着师尊。
苏婉刚闭上眼没一会就睁开了,她缓缓站起身,如秋水般的双眸中现出思索之色。
黄樱静静的等了一会,才小声问道:“您没事吧?”
苏婉轻轻摇了摇头,看似欲要对她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黄樱大感好奇,试探着问道:“是心境出了波澜吗?”
苏婉沉吟了一下,面现自嘲之色道:“我要说是突然想起了易儿,你又该说我是自惹心魔了。”
黄樱皱起眉道:“我都怀疑您是真生了心魔了,否则想他一下至于就心绪不宁到要打坐的地步吗?我也会时常想起他,可从来也没因此就要去打坐呀,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您化去这段心念再来吧,万一一会对上强敌时您再出这岔子就太危险了。”
苏婉神情萧索的望着峡谷深处,过了一会才道:“答应他的事我一定要尽快办好,这样或许就能少想他一些了,走吧,我没事了。”
黄樱对她显露出的这副神色颇为担忧,再次劝道:“我看您神色不是太好,不愿回去的话,就先退到安全之地休整两日吧。”
“不必,你多加小心。”苏婉说罢飘身而起,朝山谷深处飞去。黄樱的担忧让她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神色不好那是因为她刚才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不祥之感,这不祥之感她觉得与寻易有关,可她拿不出任何凭证,如果说出来黄樱肯定会更为自己担心,而且她也不想说出来,生恐说出来会一语成谶,她宁愿相信那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黄樱方才的话也让她的心中起了波澜,因想起寻易而感到心绪不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可以断定那不是什么心魔,可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又说不清,这就让她没法泰然处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