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突然问我是不是有个室友叫上官宇，我说对等一下。”
    苏成意调了一下副驾驶的椅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嗯，之后呢？”
    听筒里传来陈锦之的声音，她那边隐隐约约有些嘈杂，不过她说话的声音仍然很清晰。
    “之后，她就突然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来，像是武侠剧里中了什么狂笑蛊之类的效果，你可以想象吗？”
    苏成意继续说道。
    陈锦之显然被他这天马行空的联想给逗乐了，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笑意。
    “当然可以呀。”
    “真的不是我夸张，她至少在那边笑了有五分钟。我最后实在忍不了了，就问她究竟有什么好笑的，没想到她说，她认识的一个女生就是我室友的女朋友。”
    苏成意现在复盘谈起这件事，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没错，上官宇那个传说中的富婆女友，就是简潇在京城的闺蜜团的其中一员。
    就是李韬口中的那个开保时捷taycan的富婆，4974x2144x1409轴距2904前轮距1717后轮距1698整备质量2300kg的保时捷taycan。
    简称“一辆特别美丽的女孩”。
    “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小了一点？”
    苏成意不由得再次感叹。
    “是喔。”
    陈锦之轻轻一笑，她手里拿着台词本，漫不经心地翻页。
    今天是她正式来到caroline剧组试镜的日子。
    台词本上面的对话她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其实没有什么再重新翻看复习的必要，但握在手里总是叫人更有安全感一些。
    和从前参加活动时拥有自己的休息室不同，她作为来试镜一个不起眼角色的路人甲，只能在不远处的休息棚里等待。
    这个休息棚原本是给之后要召集的群众演员准备的，但还没到需要群众演员的日子，就暂时闲置了下来，让来面试配角的演员们暂时歇个脚，避避阳光。
    陈锦之戴着帽子和口罩，裹了件淡蓝色的防晒服，并夕夕上39.9包邮的那种款式，往最里面的角落里一坐，竟然也没有路人认出来她是iris。
    隔壁就是负责今日盒饭的大泡沫箱子，陈锦之嗅了嗅，空气里是麻婆豆腐和卤鸡腿的味道。
    很好，又省一餐。
    剧组的人都很忙，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着凌乱的步伐从她身边交错而过。
    陈锦之来得很早，亲眼见证了剧组做试镜前一系列的准备工作。
    她默默记住了其中的大部分流程，有时候工作人员喊话会用一些业内黑话，她听不明白的，就低头自己用百度搜索。
    不断有圈内知名的演员带着团队匆匆从她眼前掠过，声势浩大，宛如一片乌泱泱的黑云。
    陈锦之看着路过她的这些表情算不上友好的冷漠面孔，不声不响地在浏览器上搜索“xx演员的成名作以及冷门佳作”，顺带着看了几篇采访报告。
    当然了，她没有忘记查看这些作品的大众口碑以及奖项，甚至细心浏览了其中几条热门影评。
    这就是必要的准备工作，未雨绸缪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职场之神·卷死人不偿命·iris·陈锦之女士曾如是说过。
    某位社交能力无线趋近于0的苏姓男士当然不会知道陈锦之这会儿在忙什么。
    他只知道今天是试镜的日子，而配角需要等到主角试镜结束才能排到，觉得陈锦之一个人等着一定会很无聊，所以早早就敲了个电话过来。
    聊着聊着，就提到了前几天的事。
    除开和楚大小姐关联的部分，苏成意讲了徐洋肾结石发作，以及之后简潇奉命赶来探望的事情。
    当然了，还有后续这无比狗血的发展。
    “你是说，你闺蜜的男朋友就是我室友？”
    苏成意有点难以置信。
    “纠正以下两点。第一，谈不上闺蜜，只是偶尔会约在一起聚会的熟人。”
    简潇笑得神鬼莫测，随手撩了撩酒红色的发尾，举手投足间很有风情。
    说实话，她这一套放在平时还是会有小男生看直了眼睛的，但面前这三位男同学显然一个比一个不解风情。
    三人排排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只想认真吃瓜。
    简潇没由来地想到网上一张图片，一只柴犬，一只哈士奇，一只萨摩耶从墙边探头的搞笑表情包。
    “嗨，我知道，名媛聚会嘛！”
    徐洋一脸“这我懂”的表情。
    “闭嘴。”
    简潇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
    “第二点呢？”
    苏成意问道，他只对这件事本身感兴趣。
    “第二，你那位室友，也谈不上是她的男朋友。”
    简潇歪了歪头，想了想该怎么形容。
    “总的来说呢，从我认识这位富婆开始，她就没有谈过正儿八经的男朋友。倒是也会跟年轻男生约会，但就仅仅只是约会而已，我这话说得含蓄，你能明白？”
    她措辞很是保守。
    苏成意清了清嗓子，表示理解。
    林桐挠了挠头，稍微有点不明白。
    徐洋扯着他那大嗓门就是一句掷地有声的：
    “就是约炮呗！”
    “.”
    “.”
    “.”
    这话一出，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片面了。”
    简潇抬手狠狠拧住徐洋的耳朵，他一边“哎唷”叫唤一边求饶。
    “怎么说呢，要想总结为单纯的肉体关系好像也不太对劲。
    她每个月都会给她那些约会对象一大笔零花钱，节日都会送比较贵重的礼物之类的，唯一的要求就是对方可以给她提供情绪价值。
    这话听起来复杂，其实就是陪她吃饭看电影，朋友聚会的时候能拉过来当个男伴，就这些。”
    “包、包养？”
    林桐小心翼翼地说道。
    “就是传说中的奥义之富婆我不想努力了。”
    “不如说是给自己养了个定制男友。”
    苏成意想了想，给出一个较为中肯的评价。
    “对对，差不多就那意思，反正就是肯定没啥真感情，但面上肯定过得去。”
    简潇赞许地点了点头，比较同意他的说法。
    “再者说，人家这富婆既年轻貌美又大方懂事不粘人的，跟她处个这样的对象也不丢人吧？”
    “也是。”
    换成四五十岁的阿姨大家可能还会犹豫，就这种，犹豫一秒都是对富婆的不尊重。
    苏成意想了想，倒是觉得上官宇的行为还算是可以理解。
    “最后，再告诉你一个八卦小秘密。”
    简潇浅浅叹了口气，但脸上的笑容很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你室友的这段表面恋情恐怕马上就要结束了。”
    “哦。”
    苏成意点点头，心想肯定是上官意识到了这样下去是不对的，他应该要走出吃软饭的美妙幻境，重新投入到精彩纷呈充满挑战的大学生活中才对。
    “因为富婆看上了你们隔壁学校的另一个小白脸。”
    简潇笑吟吟地说道。
    不过，隔壁学校的小白脸.这两个词搭配起来，让人很难不多想啊。
    “听说长得老帅了，九亿富婆的梦那种类型。”
    简潇继续补充道。
    不知道为什么，简潇这个形容一出来，他的直觉就告诉他，他的猜想一定是对的。
    世界肯定就是这么小。
    苏成意默默打开手机，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了“邹敛”的名字，然后把他的备注改成了“九亿富婆的梦”。
    然后顺手截了个图发给他。
    一分钟后。
    九亿富婆的梦：“.”
    “苏成意，你又发什么癫？！”
    “%￥#%￥#@！*（不堪入目的脏话）”
    苏成意想了想，回复道：
    “答应我，一定要拒绝不良诱惑好么？”
    看到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在奶茶店摇了半天奶茶摇得胳膊酸痛的邹敛不由得沉默了。
    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奶茶店角落那个正冲他花式抛媚眼的女人。
    这位顾客肯定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一大早就来店里坐着，点了一大堆甜品放在桌上又不吃，就盯着他笑。
    并且每次点单的时候都非常刻意地展示她手上那把保时捷的钥匙。
    连续好几天了，持之以恒锲而不舍。
    邹敛原本还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觉得这世界上的怪人多了去了，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今天看到苏成意这句话之后，他突然悟了。
    邹敛再次沉默了几秒钟，随即面无表情地将奶茶店的围裙解下来，掉头回到员工更衣室。
    “您的好友九亿富婆的梦向您发送60s语音条。”
    “59s语音条。”
    “58s语音条。”
    苏成意瞧着屏幕上不断弹出来的消息提示，深知一分钟不是邹敛的极限，而是语音条的极限。
    不过他不听。
    由着邹敛同学在那边无能狂怒。
    “事情就是这样。”
    苏成意讲完了这个颇有些曲折的故事，看向窗外更迭的景色，觉得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很有些累。
    不过陈锦之听得很认真，听完结局之后更是轻轻笑了几声，倒是让人觉得没有白讲。
    “那之后你见到你室友，会不会有一点尴尬？”
    “不会啊。”
    “反正他们这样的关系也是各取所需嘛，这么大人了，他肯定不会傻到真的动感情才对吧，早点结束也是好事。”
    “苏老师，世事难料。”
    陈锦之慢悠悠地丢出来这样一句话。
    原本对此很笃定的苏成意突然又觉得情况好像没那么稳了。
    陈锦之握着手机，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助理璐璐抱着瓶矿泉水，从太阳底下一路小跑进棚子里，便稍稍一顿，开口道：
    “我晚一点再打回给你喔。”
    “好。”
    苏成意知道她这会儿在片场，肯定一堆杂事，很快就答应道。
    陈锦之“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她的时间卡得很准，这下璐璐正好到她面前。
    虽然气温没有八月份那么燥热了，但顶着太阳跑步，她还是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气。
    “等等再说，不着急。”
    陈锦之接过她手里的水瓶，温柔地说道。
    璐璐点点头，卷起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她这会儿稍微觉得有点懊恼，作为私人助理待在陈锦之身边这么久了，她遇到事情还是容易着急忙慌的，一点都没有自家艺人这样情绪稳定。
    陈锦之拧开一瓶矿泉水的瓶盖，递到她手里，问道：
    “那边主角的试镜流程进行得顺利吗？”
    “谢谢！好像不太顺利。”
    璐璐喝了口冰水缓过劲来之后，摇摇头道。
    “caroline导演摔了剧本，发了好大的火呢，来面试女主角的几位艺人好像都表现得不太好。”
    “这样。”
    陈锦之点点头，神色平静，让人看不出来她的想法。
    “因为主角这边的流程卡了，所以其他重要配角那边等太久了，也很不满意。iris姐你也知道嘛，那边大都是资历很老的演员，很少在剧组里受过这种待遇的。
    总之啊，我看今天恐怕是轮不到咱们了，要不然早点回酒店休息吧？”
    璐璐看了一眼天色，皱着眉头说道。
    “不行。”
    陈锦之轻轻摇头，并示意璐璐看看四周。
    早上还满满当当的休息棚现在剩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大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提前离场的。
    “既然约好了今天，我们今天就有要留在这里等待一天的义务。”
    陈锦之看起来丝毫不急躁，慢悠悠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可是我们也是推了很多商务过来的啊！就算是大导演也不能这样耽误咱们的工作吧。”
    璐璐嘟囔着抱怨道。
    “没关系啦，今天也算是学到了一些关于剧组试镜的常识。”
    陈锦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取下夹在册上的笔，递给璐璐。
    璐璐不明所以地接过来，翻开看里面的内容。
    “冷读：指试镜者第一次阅读剧本。”
    “试镜者不应该拿到整个场景，试镜的片段不应该超过一页。”
    “途中不应与导演产生任何眼神接触，受过训练的演员将他们的焦点放在头顶或观众的一侧。”
    “.”
    璐璐不由得叹为观止。
    怎么说呢，有这样靠谱的艺人，大概是她前世前前世一并修来的福气。
    苏成意看了一眼这个电话的时长，一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
    从前也有常常和陈锦之煲电话粥，不过聊这么久也算是少见了。
    他探身从后排座位上拿了瓶矿泉水给自己润嗓子，窗外是一望无垠的戈壁地貌。
    尽管车窗紧闭，依然有风沙扑面而来的错觉。
    “取景地的风光真好啊。”
    苏成意不由得感叹道。
    如此大漠无垠，越野车轮下的这条公路仿佛没有尽头。
    地平线上方落日晚霞血红，耳畔似有萧瑟呜咽。
    “呵。”
    被塞了一路的狗粮，驾驶位的小郑一脸高冷地推了推墨镜，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