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凛也忙提剑上前截住萧恒期:“子渝住手!”
萧恒期怒瞪着他:“不要再叫我什么子渝!你既然不让我杀这个女人,你我就早已恩断义绝!今天我就连你一块儿杀!”
迟凛闻言,痛心不已,却无处开解这般深仇大恨,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截住他的剑,却没能还击一次。
但是折戟山庄其他门主、头领却不肯袖手旁观,也都拎起兵器上前,一些围住红萝,一些围住迟凛和宁葭。
这些人招招狠辣,每一次出手都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宁葭、迟凛、红萝险状频出。
这样缠斗太过危险。
红萝觑准机会跳出折戟山庄众人的包围,立刻催动恨海荒天。
心诀既动,长袖如风舞,她浑身散发出血红的光芒,一阵血色随之漫天铺出。
天地之间立刻盛开出无数朵艳红的曼珠沙华。
而折戟山庄所有之人全部困于迷阵之中,呆然不动。
红萝一记迅猛的红镰,直接劈在了姜威的脑门之上。
姜威立时毙命,倒在血泊之中。
红萝再挥红镰就朝萧恒期劈去,却被宁葭拦下:“是我们殷家欠他的。”
“那其他人呢?”
红萝指着其他折戟庄的人道。
宁葭环望一回,叹道:“够了,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
她走进花厅内,抱起鲜血淋淋,已经绝息多时的桃叶,泪珠滚落。
“宁葭……”
红萝见她伤心,不知该说着什么。
宁葭抱着桃叶回过身来:“走吧……”
小桀子和珚络载着几人,飞上了长长的云天之中。
折戟山庄已经是一片火海,清醒过来的折戟山庄众人纷纷向外奔逃……
***
阳光洒落在茫茫海面,秦留思刚把渔网拿出来准备修补晾晒,就看见一行人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其中有一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孩子。
“六顺!”
秦留思认出来是青云村关家的孩子,连忙迎了上来,“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一眼望见宁葭抱着血迹斑斑的桃叶,惊道:“桃叶姐姐怎么了?”
六顺就哭了出来,什么也没回答。
迟凛将大致的经过跟秦留思解释了一回,道:“我们先赶来这里安顿桃叶,想办法救她。能不能打扰你们一段时间?”
秦留思忙道:“那赶快走吧,先到我家去。”
秦家简陋的房子只得两个小间。
宁葭小心翼翼地把桃叶放在床榻之上。
红萝已让小桀子去传信。
不久桀风到来。
红萝道:“快找找幽绝在哪里。”
桀风让瀚重找寻一回,不一时便有了消息。
桀风乘上赤雪:“我去带他来。”
赤雪振翅飞起,一去千里。
一个时辰不到,桀风便望见幽绝正在山路间行走。
赤雪飞低,桀风跃身而下,迎着幽绝走了过去。
幽绝见桀风迎面而来,有些惊讶。
桀风看幽绝面色略显憔悴,奇道:“你有麒麟并朱厌之力在身,怎么这般脸色?”
“我脸色怎么了?”
幽绝却不自觉。
桀风又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幽绝只道:“这世间哪里还有幽绝能去的地方?随意游荡罢了。”
桀风道:“我正有要事寻你,跟我走。”
“什么事?”幽绝道。
桀风也不回答,只问:“你跟不跟我走?”
幽绝望他一回,道:“走吧。”
宁葭、六顺等翘首长望,终于看到赤雪再次出现在云间。
飞得近些,就见桀风带着幽绝在上。
宁葭不由得大喜:“是幽绝!”
六顺也欣喜不已:“太好了!姐姐有救了!”
幽绝进屋查看桃叶情状。
“怎么样?”宁葭急道。
幽绝道:“她血气尚热,魂未离体,当可再活。”
此话一出,宁葭、六顺等无不欣喜。
幽绝坐于榻旁拿起桃叶手来,驱起麒麟之力,青光汨汨而起,不一会儿便将桃叶整个笼罩其中。
宁葭等一声不敢出,生怕惊扰了他。
约莫过得一柱香的功夫,桃叶终于舒出了一口生气。
宁葭目中泛泪,轻声唤道:“桃叶……”
幽绝收了气蕴,站起身来。
桃叶睁开眼来,六顺已经扑到床榻前大哭起来:“姐姐!你终于醒了!”
“怎么回事?”
桃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宁葭拭去泪水,将事情始末说与她知晓。
桃叶才知自己原来差点死了,忙起身来向幽绝道谢。
幽绝只道:“不必。”
桃叶既然无事,幽绝便作辞。
宁葭道:“你要去哪里?”
幽绝道:“随意哪里都一样。”
宁葭道:“何不跟我们一起回净月城?”
幽绝摇头道:“我曾经答应榆儿,解除封印之后,就不再管天下之事。”
宁葭见他意不在此,自不强求。
幽绝便离开了秦家。
他独自闲走来到海滩之上,沿着海滩走了一段,忽抬眼望见了一段悬崖,不由得心中一震:原来是这里……
***
秦留思、六顺和秦渔舟在一间房里睡下,宁葭、红萝、迟凛、孔怀虚、柳重荫、桃叶都挤在另一间小屋里。
桃叶躺卧在床榻上,其他人各自席地而坐,闭眼休息。
宁葭几乎一夜未曾睡着。
天光再次亮起,众人也都醒来。
宁葭睁开眼道:“孔学士,柳佐使,这次净月城之行,你们无需跟来,就跟桃叶和六顺一起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
孔怀虚和柳重荫互相望了望。
孔怀虚默然一回,向宁葭道:“三公主可是为桃叶之事自责?”
宁葭望了望他,点点头:“没想到折戟庄一行,差点害死桃叶。人心如此深沉复杂,我却没能多想一想……”
“若是这么说,那孔某也难逃其责。”孔怀虚道。
“这与孔学士无干。”宁葭道。
“知道萧恒期对三公主心怀恨意后,孔某就已经明白折戟山庄有些不妥,但孔某以为以三公主目前的修为,还有迟将军和红萝姑娘相助,即使有什么不妥也足以应对。没想到姜威老谋深算,早就已经布下了灭始石栅栏。要不是珚络的凤凰族真火相救,我们已经全都死在折戟山庄了。这都是孔某考虑不周。”孔怀虚道。
“这怎么能怪孔学士?”宁葭道,“谁能想到危难之际仗义相助、甚至因为我们连折戟庄都差点儿毁了的霍庄主竟然还有另外一副面孔、另外一副心肠,跟萧三公子一样想要致我们于死地?还精心布局,让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三公主既然明白这些,为什么还要怪责自己?”孔怀虚道。
宁葭沉默一回,叹道:“我不希望桃叶之事重演,所以这次净月城之行,孔学士和柳佐使就不要同行了。”
柳重荫已经按耐半天,听宁葭又这么说,抢到宁葭面前道:“还不知道会是谁即位新皇、又怎么才能撤销三公主的缉拿令,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我们虽然修为不如三公主你们,可是总也能尽一点微薄之力,怎么可能就在这里傻等?”
孔怀虚望了望她,向宁葭揖道:“如今皇位空悬、四方荒乱,一切都充满变数,孔某不想错过亲眼见证的机会,也请同行。”
宁葭知道自己无需多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一起去。”
于是众人与秦留思和秦父告辞道:“桃叶和六顺就暂时托付你们了。”
秦父和秦留思道:“你们就放心吧。”
桃叶和六顺道:“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多保重。”
宁葭道:“你们也多保重,等事情安定下来,我就来接你们。”
于是与迟凛等乘上珚络和小桀子飞上长空。
一金一白两双翅膀同时在空中划出两道曲折弯转的弧线,向净月城而去。
***
漫长绵延的接引之路若有若无。
死寂的冥河远远地就已经感到彻骨般的寒冷。
榆儿跟在几个飘飘摇摇的游魂后面向冥河边的渡船走去。
汤汤如海的曼珠沙华的烈烈艳红灼烧着阴沉青黑的冥空。
在她走过的地方,盛开的曼珠沙华花朵中映照出曾经的过往。
榆儿一言不发地默默望着那些跟着自己脚步流动的画面……
她踏上了冥河上的渡船。
那些画面还在吗?
她终究没有回头。
下了渡船,鬼差们领着这一船游魂向审判司走去。
对面几个游魂飘过,与榆儿这些游魂交错而过。
飘过去的两个游魂突然回头盯着榆儿。
榆儿察觉到异样,也回头看过去。
完全不认识的面孔。
那两个游魂中的其中一个却突然指着她大声嚷嚷起来:“是她!就是她!就是那个妖女!”
“没错!”另一个游魂也激愤地嚷嚷起来,“她就是朱厌那个小子的相好!”
与此同时,他们身上一股逼人的怨恨之气陡然腾起。
榆儿心里一惊:这是幽绝杖下的冤魂!
十步开外的几个游魂听到了嚷叫声也倏地跑了过来:“什么?她就是那个妖魔的相好?”
“就是她!绝对错不了!”
那两个游魂嚷道。
听到嚷叫声又有好几处分散的游魂突然向这边跑了过来。
自己一介游魂、毫无妖力,哪里敌得过这么多鬼魂?
榆儿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掉头撒开腿就跑。
那些游魂齐声嚷开来:“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几个鬼差上去阻拦,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好几个游魂紧跟着追了上来。
他们跑过的路上听到消息的游魂也跟着堵了上来。
榆儿初来乍到也不辨方向,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
但是追截她的游魂越来越多。
“该死的妖女!”
“别让她跑了!”
……
每一个追截她的游魂都散发出无比浓烈、甚至是爆发般的怨恨之气。
榆儿在一条街道上被四面追来的密密麻麻的游魂堵死了所有的去路,完全无处可逃。
“抓住她!”
四面八方的游魂向她扑了过来。
榆儿连忙化作狐狸原样硬从拥挤得几乎没有缝隙的游魂之中钻了出来。
愤怒的游魂们眼看就要抓到她,竟然被她化身逃走,更是群情激愤:“该死的妖女!这次一定要烧了她!烧得她魂飞魄散!”
榆儿拼命地跑,但好像整个冥界的游魂都在追截她一样,到处都有堵她、追她的游魂。
她完全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究竟该往哪里跑,只要看到能逃的空隙就拼命地钻、拼命地逃。
她钻出几个游魂堵截的围墙,逃到了一座桥上。
刚跑到一半,突然被悬空吊起。
原来他们早就在这里设下缚魂绳!
“放开我!放开我!”
榆儿大吼。
但没有谁理会她。
甚至都没有谁听到她的声音。
“烧了她!”
“让她魂飞魄散!”
“永不超生!”
……
一声盖过一声的愤怒的声音完全淹没了她的声音。
有几个鬼魂从地狱里取来了烈火。
那炙热腾腾的火焰艳红中泛着幽蓝,还夹杂着惨绿、明黄和一些说不出的怪异的颜色……
这是冥火,鬼魂一旦沾上,必定魂化飞灰,永无轮回!
愤怒的鬼魂们在桥栏杆上绑上了一根碗粗的木棍,再用缚魂绳一层一层地把榆儿结结实实地绑在上面,好让这些冤魂们每一个都能看见她是怎样被地狱烈火烧得灰飞烟灭、永不超生的!
灼热的烈火还离着一尺多远,榆儿已经感到滚烫的灼肤之痛!
“住手!救命!”
榆儿大声呼喊。
没有人听得见。
也不可能有人来救她。
灼烫无比的地狱烈火毫无停滞地向她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