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臣谢陛下恩典。”
皇帝看着殿中躬身行礼的青年,面上满是和善微笑的摆手道:
“嗯!去吧!”
“小臣告退。”
一身亲卫侍从打扮的张士蟠躬身拱手,在内官的带领下朝殿外走去。
皇帝坐在御案后,眼中满是追忆神色的看着张士蟠的背影。
人已经离开了大殿,
皇帝依旧没说话一动不动的看着空处,似乎是陷入到了某种回忆中。
“啵”
御案旁灯笼中的蜡烛打了个灯花,
皇帝从回忆中醒了过来,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么多年我都要忘记她的模样了,可今日一见这张家小子,居然想起了不少事儿。”
御案旁的大内官朝外方才张士蟠离开的方向看了眼,躬身道:“陛下慧眼,这张家哥儿和张贵妃样貌上确实相似。”
不知想到了什么趣事,皇帝面上满是回忆神色的笑了笑:“吩咐下兆子龙和裴元琛,对这孩子照顾一下。”
“是!陛下!”
大内官躬身说完后,抬头看了眼皇帝。
“怎么?还有事?”
“方才殿下身边的小内官来了,说殿下不想换身边的侍从护卫。”
皇帝一愣,没好气的说道:“朕就不该问他!告诉他护卫必”
皇帝没继续说下去,摇了摇头:“算了,就由着他吧,以后找机会让他知道张家小子的好。”
大内官躬身应是。
又在龙椅上坐了会儿,皇帝才起身。
来到皇后寝殿附近,
看着依旧亮着明黄蜡烛等他的房间,皇帝面上有些意外的迈步进殿。
待看到笑着站在房间中的皇后,皇帝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语气颇为讨好的说道:“怎么还没睡?”
皇后笑着福了一礼:“回陛下,臣妾想着开金明池的时候,又能看见京中的几桩好姻缘便有些高兴。”
很快,
皇后寝殿中明黄的蜡烛便被女官挪走,
大内官和皇后的贴身女官一起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门外,
蜡烛被女官轻轻吹灭,
就着殿内走廊上的微光,
依稀能看到大内官微微侧身和皇后的贴身女官说着什么。
第二天,
清明节,
天气不是春雨纷纷,而是春光明媚。
不论是大周宗室还是汴京居民多有出城上坟祭祀,
城中和四面城门附近的纸马店铺的生意如往年一般火爆起来。
祭祀本就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而在汴京定居的居民祖坟也多在老家,
更多的人是在家中祠堂、城内外的道观寺庙焚烧纸马楼阁祭祀。
人们也不好在祭祀完后直接进人家的店铺用饭,
所以京中百姓富户们多会祭祀结束后,在稀疏的树荫下,或是亭台馆舍附近设下桌案饮酒进食。
其实也算是休沐之日出城春游,
好不容易陪着家人出城的姑娘们天真烂漫,经常能看到她们采摘鲜花折取柳枝的身影。
这般人流巨大的日子,城内外也多有售卖食物、泥捏的各类玩具的摊贩。
辰时末
汴京东南,
外城,
新宋门外,
“宜春巷的黄胖儿、山亭儿,走过路过的客官看了一看嘞~”
“州桥张家的乳酪、乳饼~”
“稠饧,稠饧,甘甜可口的稠饧~”
“炊饼~”
“竹骨的纸鸢~好放飞的高~”
看到一大帮衣着华贵,坐骑高大的汴京贵少年从城门洞中出来,
城门附近支着篷布的摊贩唱卖声一下大了起来。
徐载靖骑着黑色的小骊驹,身后跟着骑马的青云和阿兰,更后面是坐在马车车辕上的马侍寻书。
寻书手中握着驭马的缰绳,十分羡慕的看着阿兰肩膀上蒙着眼站立着的海东青。
“寻书,你别老这么看着我!你不也有要养的么!”
说着阿兰朝着车厢:“嘬嘬嘬!”
“喔?”
两个戴着皮项圈的狗头从车帘后探了出来,
看了看车辕上的寻书和一旁的阿兰后,
“哧哧”
狗儿谄媚的将舌头伸出后大喘了起来。
“别摇你俩的尾巴!”
车厢里青草训狗的声音传来,
“呜~”
两只狗儿眼中满是可怜的呜咽着,
然后两只狗儿的项圈上各自出现了一只手,很快狗头就被拉进了车厢中。
“吁~”
顾廷烨骑马来到徐载靖身边,
朝着远处看了一眼道:“荣显这厮不是说在新宋门外等咱们么?怎么现在还看不到人影?”
徐载靖摇头道:“这谁知道,在这儿等等吧。”
说着徐载靖轻轻动了下缰绳,小骊驹便停了下来。
一旁的顾廷烨满眼喜爱的探过身,摸了摸小骊驹脖颈间油光水滑的皮毛。
然后,顾廷烨朝后面的齐衡和梁晗道:“咱们在这儿等荣显那厮。”
后面正在说话的齐衡和梁晗摆了下手示意知道。
周围的摊贩听到顾廷烨的话语,有人笑着拱手道:“州桥张家的乳酪、乳饼,几位衙内尝尝?”
徐载靖等几个没说话,
青云带着稚阙、不为下马后走到摊贩前,
不为拿起摊子上的乳饼闻了闻,朝一旁的跟过来的梁晗小厮道:“这味道闻着倒是正宗!”
钓车则拿起一块乳饼,却是直接放进了嘴里。
“不为哥说的是。”
“青云哥,你尝尝。”
青云接过不为递过来的乳饼尝了尝后点了下头:“尝着和张家的一样。”
“多谢几位小哥儿夸奖,实不相瞒,俺们东家就是州桥张家的女婿!”
青云朝看过来的徐载靖道:“公子?”
徐载靖点头:“买上些当个零嘴儿。其他的也看看。”
“是,公子!”
一行人鲜衣骏马贵少年,停在此处本就引人瞩目。
就这么一会儿,
就有好几辆经过此处装饰着花朵的马车中有人撩开帘子朝他们看。
也有步行出城的路人,
看到徐载靖一行人后驻足观看一二,
其中有闲汉泼皮也有大姑娘小媳妇。
待听到青云他们和摊主的对话后,
不少路人凑到摊贩跟前,跟风的买上几份东西吃食。
徐载靖、齐衡和顾廷烨等几个人周围没人凑过来,
但正在买东西的不为、稚阙身旁却是凑了几个年纪不大,穿着新作的春衫拿着团扇的姑娘。
市井之间的姑娘们本就没那么多规矩约束,
此时趁着人多热闹,
小姐妹们满脸羞涩的你挤我一下,我推你一把的朝俊秀的不为、稚阙看上几眼,
直看的不为脸上都有些发热发红。
人群中有妇人白了小姑娘们一眼道:“傻姑娘,那两个毛头小子有什么看头儿!他身边壮实的汉子才好,一看就是个会疼人的”
一旁的泼皮听到此话,纷纷起哄:“牛妈妈,我明日有空!”
另一人道:“牛姐姐,小人便不去金明池了,去你家疼你可好”
几句话出口,
那妇人也不怵,上下扫视了那出声的两个泼皮,在泼皮的胯间看了看后摇头道:“你俩.不够格。”
“哈哈哈哈。”
路人们纷纷笑了起来。
听着周围的说话声,
顾廷烨看了一眼青云后也笑了起来。
这时,有马蹄声传来。
“哈!”
“前面的滚开!”
有骑士朝着路边大声喊道。
因为徐载靖一行人,这新宋门外的官道上有些拥挤,
听到喊声,路人们便纷纷朝两边让去,一时有些混乱。
“是荣显那厮?”
顾廷烨踩在马镫上,站起身朝城墙方向看去。
徐载靖的小骊驹高大,他视力又好,不用站起身便看清了城门洞中来人,道:“骑士是穿着宫城禁卫的甲胄,但不是荣显,瞧着有些面生。”
“咚,咚咚~”
“呜嗡~”
有鼓声和号角声从城门方向传来。
听到这番动静,
徐载靖和青云赶忙安抚了一下各自有些兴奋的坐骑。
城外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被这动静给吸引了过去。
号角声过后,
鼓声有节奏的响了起来,鼓声之间有铜锣、筚篥奏响。
徐载靖一旁的齐衡和梁晗此时和顾廷烨一般的姿势――踩着马镫朝城墙方向看。
顾廷烨看了一眼后,语气中有些羡慕道:“嚯,今日这出城的追风禁军,人瞧着可够多的,真是遮奢。”
齐衡点头:“二叔说的是!”
徐载靖也点了下头。
不怪他们几个感叹,
实在是因为往年他们也见过清明前后出城的追风禁军,
但今日这一行出城的禁军旌旗鲜明,人马披着的甲胄更是格外的精美,此时缓步走着,衬托的骑士雄壮、军容严整。
说着,
马蹄声逐渐大了起来。
很快,
在踢踏声中,
带头的骑士在前,引领着众禁军朝着城外走去。
经过徐载靖一行人的时候,那为首的骑士看了一眼徐载靖和他座下的小骊驹,还看了看顾廷烨、齐衡等几人。
看着几人的打扮和坐骑,最前面的骑士面上颇有些玩味的表情。
因为在城门口附近,这队禁军骑军的速度并不快,
梁晗看着那骑士的样子,伸出手指指着那人道:“那厮不认识我们?”
说着梁晗面上有些惊讶的和徐载靖、顾廷烨对视了一眼,又道:“靖哥儿,烨哥儿,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禁军之中,
跟在这第一个骑士身后的骑军顺着最前面骑士的视线,也朝徐载靖几人看了过来。
随后,
经过几人身边的时候,
骑军中有人拱手致意,
但也有人朝着地面吐了口吐沫。
齐衡见到此景,
脸上满是不解的和徐载靖对视了一眼。
梁晗有些气急的摇着头,皱眉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几位哥哥和他们有过节?”
顾廷烨盯着吐口水的那骑士:“管他娘的什么意思!哈!”
话音未落,顾廷烨一屁股坐回鞍鞯上后用力的扯着缰绳,一脸愤愤的驭马朝着这一行追风禁军跟了上去。
“靖哥,咱们不等荣显了么?”
齐衡看着驭马跟上去的徐载靖喊道。
徐载靖回头道:“留个人在这儿,咱们跟上去!”
“之前不知道和他们有没有过节,但过一会儿肯定就有了!哈!”
东御园,
位于汴京东南,
外城新宋门外,
原是宗室亲王的花园,
后来被收归朝廷成为皇室御苑,
成为御苑后产出的花木甚是出色,可与汴京东北城外的养种园相媲美。
苑内建有三层木楼,
在楼上可一览御苑繁花似锦、池沼艳丽。
今日苑内,
木楼周围停了不少的宝马雕车,
在楼下能隐约听到楼上乐师在弹奏的音乐,
还有女使从四周朝木楼走来,手里无不捧着新采摘的鲜花。
楼上,
春风掠过,
窗边薄纱和香炉中飘出的青烟一起动了起来,
楼中贵女和女使们,
有的在用剪刀修剪花枝作着插花,
有的在搭配着女使折来的柔软柳枝制作花环,
有的则在碾碎花朵查看着花汁的颜色,
靠近窗边的位置,
长案上摆着香炉,
香炉不远处摆着砚台,还有被镇纸压着的雪白宣纸,
荣飞燕坐在一旁,双手捧着脸笑看着站在长案边的李家五娘和海朝云。
“朝云姐姐,你快点接,再不接可就要算你输了!”
李家五娘笑着催促道。
海朝云有些着急的说道:“五娘你再等等!我.灵感马上有了!”
说着海朝云朝楼外看去,
然后,
海朝云有些惊讶的指着窗外道:“你们快看,那边官道上有出城的骑军!”
李家五娘道:“朝云姐姐,那是往年都会出城的追风骑军,算是咱们汴京一景,没什么稀奇的,你还是先接我的诗吧。”
荣飞燕笑着点头。
海朝云看了两人一眼道:“往年也有和那骑军比试速度和技巧的汴京少年么”
“啊?”
荣飞燕站起身和眯起眼睛的李家五娘一起朝外看去。
新宋门外,
荣显穿着鲜亮的甲胄,
一脸不忿的骑着马,
身后还跟着几个和他一般打扮的亲随骑军。
“衙内,咱们不跟上他们真的没事么?”
“有事儿本公子担着,贼鸟厮,敢抢我的风头!”
荣显说着话,朝四周看着:“怎么靖哥儿和烨哥儿他们还没到?”
“衙内,那边儿瞧着好像是徐家的马车,还有梁六郎的亲随小厮。”
荣显打眼一看后,便驭马走了过去。
听着钓车转述的几句话,
荣显眼睛一亮:
“什么?有人朝着顾二郎吐口水?”
“二郎追上去后五郎也跟上了?”
“哈哈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五郎他离开多久了?”
钓车拱手指着远处官道还未消散的烟尘:“刚走片刻。”
荣显赶忙控缰驭马朝钓车指的方向走去,
待坐骑走了两步来到路中间,
他便用力磕了下马腹:“驾!”
马儿扬蹄猛地窜了出去。
见到此景,荣显的亲随赶忙跟上。
荣显在马背上用力鞭了几下坐骑,
待马儿速度上来后,
荣显一手控缰一手用马鞭指着前方喊道:“五郎稍候,我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