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员会后，林森与罗辑送别了常伟思，常将军是太空军的创建者，并不会属于面壁者团队，常将军的出席更像是为面壁计划保驾护航。

    出了会场后，林森径直走到吴岳与章北海面前。

    吴岳与章北海是曾经的伙伴，合作也很成功，但成功的合作不等于成功的了解。

    吴岳信奉的技术之上，吴岳看的明白，或许三体人降临的那刻，地球文明就到此结束了，这和传统理解的战争是不一样的。

    比人类先进几百年的三体文明，不可能有战胜的可能，结局必然是碾压式的，或许不用碾压。如同我来，我见，……没有我征服，因为不需要。

    或许我们以为对于一个种族，最大的灾难莫过种族灭亡，其实不然，他们还是有极大可能幸存的，他们会以其他形式生存下来，甚至还会创造出比祖先还要辉煌的荣光。

    如东胡被匈奴所灭，但东胡的后代成立鲜卑，隋唐都是在鲜卑的基础上建立的。唐时的室韦我们很少听过，他们一直被欺凌，但它们的后代我们无人不知，就是征服亚欧的蒙古。

    三体降临之时，无人可以幸存，包括eto。人类也没有任何可能再现荣光，人类的命运到此为止。

    哀莫大如心死，吴岳的心已经死了，但现在已死的心焕发了生机，或许人类不一定就会灭亡。

    吴岳一直被绝望的情绪笼罩，没有跳出自己的思维，如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样。他们未在反逃亡做过多的思考，自然他们也不清楚反逃亡的背后是eto在推动。

    人类最高层的精英们即使了解到反逃亡的背后是eto在推动，但他们无法发出任何关于逃亡的任何声音，这个时代这样的声音与eto无异。或许只有面壁者可以，或许这也是面壁方案的更高一层的意义吧。面壁者的任何言论都不能相信，只有面壁者才能讨论逃亡。

    在4年前的太空军的工作会议中，被章北海点名批评为失败主义者的吴岳，已经退出太空军。

    这次是被常伟思带过来，让他加入面壁计划参谋团。常将军爱惜的正是吴岳那无与伦比的才能，与超凡的智慧和判断力，越是出众的人可能绝望的情绪也就越高。

    全程观看了面壁者听证会的常伟思意识到，面壁者可能会为吴岳带来新的改变，让他能振作起来。

    在常伟思看来，吴岳并没有错，错的是他的精神状态，这样优秀的军官还是比较少的，他的天赋不应该被默默浪费掉。

    在原时间线上，吴岳是位失败主义者，他的一切都能被看透，似乎他就是章北海的垫脚石。

    吴岳是太空军上校，出生于一个学者家庭，既睿智又多愁善感，面对正在建造中的‘唐’号航母，充满绝望的他眼中毫无生气，甚至感觉雄宏高大的航母不像是在建造，倒像是在考古……

    他渴望希望，甚至将希望寄托在自怨自艾中，他曾对章北海说“你父亲是海军高层中最睿智的将领，要是他还在，我也许不会陷得这么深。”

    直到希恩斯发明了思想钢印，他来到信念中心，去请求希恩斯给他打上“信仰上帝”的钢印，他的信念已经完全缺失，将希望付诸寻求灵魂的安宁。

    他甚至不认为思想钢印可以为他带来人类必胜的信念，他宁愿让自己信仰上帝，虽然他是接受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他的妻子一个虔诚的基督徒，面对未来很坦然。用他的妻子的话说，“上帝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过去和未来的一切，我们这些主的孩子不需要理解这种安排，然后按主的意愿平静地生活就是了”，这甚至让他嫉妒。

    他的结局不言而喻，他被希恩斯拒绝了，他的一生都活在无助恐惧与对理想执着的矛盾之中，没人可以拯救他。

    他如同在进行一场没有尽头的长跑，没有方向，一片漆黑。他想放弃，但对从小就将人类看着一个总体来看的他，却怎么也放不下对人类的执着。

    在痛苦中挣扎，在痛苦中沉沦，他也象征着那个时代的人们在面对三体危机时所感受到的无助与彷徨。

    另一方面，吴岳也是常规战的天才，崇拜技术，相信技术制胜论，擅长研究人的思维方式，与三体人的思维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样的人，这个时代有太多太多了，只要给他们一丝希望，未来就有可能绽放出无尽的光彩。他们就像是在黑暗中独自摸索的灵魂，他们需要一丝丝微弱的光芒，就能找到前进的方向。

    至于吴岳的失败主义，作为一个情绪大师，其他的不好说，但在精神与情绪状态上，林森有极大的把握让吴岳走出心中的阴霾。

    而吴岳本质上只是因看清地球与三体的差距而绝望，现在林森带他看清了未来，三体人也有害怕的事物，他也立即成为那个无所不能的干将。

    吴岳看林森过来，首先开口：“林森先生，我申请加入深空游弋舰队，请您批准。”

    林森：“你的未来不在深空游弋舰队，你对深空游弋舰队的本质还没有真正看清。你是个纯粹的人，但在那里没有纯粹。

    你只是认为你可以为人类奉献一切，而你的奉献又是有意义的，这可以弥补你奉献的缺失。但这些都是你的理想，深空舰队可以有一切，就是不能有理想。

    本质上离开的深空舰队已经不属于人类了，你对这点还没有清晰的认识，甚至在你的心中还在妄想对人类的忠诚。

    真实的深空舰队有的只有对人类的恨，他们如同身处无间地狱，地狱中，他们可以是一切，但唯独不再是人了。”

    吴岳目光呆滞：“这就是深空舰队的未来吗？我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代价竟然如此之大！既然这样，那他们又怎么会向我们发出关键的三体人攻击的情报呢？”

    林森：“他们如同身处无间地狱的幽灵，在孤独的承受着无始无终的牢笼，时刻煎熬忍受着随时灭亡的命运。

    他们的一切信念都会被压垮，他们恨我们，也恨三体，那么他们就有一定的几率向我们发出关键的情报，为了这微小的概率，难道不值得付出我们能付出的一切吗？

    何况即使他们不发出，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吗？深空舰队的目的主要是探明三体人对逃亡的态度，以及在人类失败后保留人类的火种。”

    吴岳：“我明白了，我或许真的不适合深空舰队。原本奉献缺失的我认为自己找到了目标，可以奉献一切的目标，现在才知道，我太幼稚了。”

    林森：“不，你有自己的使命，你的才华需要用在正确的道路上。

    你对人性的认识不足，但这也是你的优点，你需要协助马卡斯研究他的脑机接口，更甚至研究出思维通感，你需要尽情的施展自己的才华。

    这个时代，对自己才华的不重视，才是对人类的犯罪。”

    铿锵中包含鼓舞的话语，每个字都击中吴岳的心灵，也让吴岳目光坚定，洋溢出久违的笑容，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