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快下班的时候，商务男又来了。
    见边沐手上还有两位患者要看，那家伙冲边沐笑了笑，也不多说啥，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落座把玩起手机……
    ……
    叶护士客客气气将最后一位女患者礼送出门，以目示意，征询边沐的意见，她要不要过去招呼一下那个商务男。
    边沐也以目示意，表示自己应付一下就得了，挥挥手，示意叶护士赶紧下班回家陪孩子去吧。
    范三桥已经知道商务男此行啥目的，既然边沐啥表示也没有，他自然也懒得搭理那货，将边沐使用过的医疗器械仔细清理了一下，待会儿准备出去弄点晚饭吃。
    商务男见机甚快，紧走几步，在边沐对面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考虑得咋样了？合作一把？”面露谄笑，商务男顺手递过一支香烟。
    闻味就知道，好烟。
    “我这儿不方便抽烟，回家再抽吧！”边沐不软不硬地回了两句。
    讪讪笑了笑，右手几根手指略显僵硬，停顿片刻，商务男到底还是把烟重新收回烟盒里揣进衣兜。
    “小诊所待着挺自在的，你说的那事不适合我，打此刻起，敬请免谈！”措辞有些不大客气，不过，边沐认为这样做很有必要，没别的，不想跟眼前这个形容有些猥琐的生意人过多纠缠。
    天下事，一旦陷入相互纠缠的境地，容易结仇。
    边沐的态度前后反差有点大，一时间，商务男有点不大适应。
    “那……要不换个合作方式？”商务男开始诱导边沐了。
    边沐没吭声，静静地听他怎么说。
    “你手上那份药膏的配方肯定有独得之秘，不让你吃亏，开个价吧！我全资收购。”做生意的就是不一样，眼珠一转就是个主意，商务男的算盘打得还是挺不错的。
    “呵呵……有些专业方面的事我得提醒几句，你听说过‘一人一方’吗？”边沐心善，想着给面前这个贪财好利的家伙上一课，日后说不定他还能转转性，做个守法奉则的好商人。
    “愿闻其详！”好嘛！商务男还拽了句文辞。
    “中医有很多讲究，‘一人一方’就是其中之一，说的是，针对不同的患者，根据千变万化的病情，我们每开出去的一份方子，理论上讲都是独一无二的，绝无重复！那药膏用着好，很快就使你身上的伤口愈合了，还不留疤！不过，再换一位其他患者，或因性别不同、或者身体基础条件不一、或血型不同……甚至于，因为饮食习惯不大一样，同样的药膏用到他们身上就不定见效那么快了，你明白吧？”边沐颇有耐心地解释了一下。
    略微沉默了片刻，商务男若有所思地回应道：“有那么玄吗？！外科而已，人跟人有那么大的差距？！我怎么听着有点那个呢！”
    “呵呵……正所谓‘隔行如隔山’，论做生意，我是一窍不通，论行医问道，那可能就不非你所长了，咱再打个比方，最近几天，有位二十来岁一姑娘，上班没多久，好象不到一看吧！成天拦肚子，上学那会儿完全不那样，写字楼上班那种，好不容易在孟淑兰老师那儿挂了个号，吃了十几副药，不怎么管用，经朋友介绍，找到我这儿了。”说到这儿，边沐停口略事休息了一下。
    边沐这番讲述立马勾起了商务男的兴趣，看得出来，这家伙属于那种天生爱琢磨的事的主儿，但凡听到有趣的事，他本能地就会追根究底。
    “孟淑兰的号可不是老百姓想挂就能挂上的，有时候，整整一星期就出诊半天，唿啦啦线上线下的那得聚集多少病人抢号呐！说是经常讲学，顾不上出门诊！切！我看就是‘饥饿营销’！自抬身价！后来呢？你给看好了？！”商务男话还真够多的。
    “呵呵……这话说得过了啊！隔行如隔山，你这么说孟老师就有些过份了啊！”边沐替孟淑兰分辩了两句。
    同行是冤家，自古依然。
    当前，丽津城中医界，事实上，边沐已经渐渐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小明星。某种意义上讲，孟淑兰这种级别的大恒星身上的光彩越黯淡，对边沐未来的发展愈加有益。
    没办法，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不灭，后浪难兴。
    然而，边沐不这样看。
    在他看来，中医、中药是个利益共存的大团体，不论内部如何竞争，当面对外界的时候，任何一个“中医人”都有义务维护中医、中药群体的整体利益、群体利益、大家共同的核心利益。
    这不是单单是道德层面的东西，这里面蕴含着大智慧，常人不易理解的大智慧。
    这方面，边沐向来聪明得很。
    “口误！口误！那后来呢？”商务男脸变得相当快，对他来说，只要对自己有利，啥话也能说，啥话也能往回收。
    没什么原则，一辈子就这样了。
    “在我们中医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个合格的职业医师，不论自身段位高低，永远不要随便替别人看方子，更不能随意评议、说三道四。”边沐笑着说道。
    “互相尊重呗！”商务男随口回应道。
    “那都是浅层次的东西，我要强调的是：大家都是合格的职业医师，只要不失医德，任何一位中医大夫在开方子的时候，大方面一般都没啥失误，更何况对方还是鼎鼎大名的孟老师呢！她在开方的时候，那位姑娘所处的时间、空间、生活处境……肯定是独一无二的瞬间，孟老师当时是怎么把握的，只有她心里最清楚，我当时不在场呀，永远不可能重温那一刻，你明白吧？”
    商务男听得似懂非懂。
    “呵呵……差不多吧！后来呢？”商务男只关心最终的结果。
    “因为我不能重温当时那一刻的门诊情景，自然也就没什么发言权，所以，当那姑娘在我面前质疑孟老师的时候，我只能委婉地批评了她几句，将‘一人一方’、‘一时一方’，过时不能深究的原则给她讲解了老半天，后来，她总算明白了，我建议她照着孟老师开的方子再吃4副药试试，后来，她很快就痊愈了。”
    “那就是说，从始至终，你也没给她开新方子？”
    “对呀！孟老师看得没错，那姑娘就是心急了。”边沐笑着解释道。
    “怪不得听老人们说，同行不看方，好坏都不说，原来这里面有这么深的学问呐！”
    “可不！所以，你要拿着那药膏的配方冒冒失失开发一款什么特效药，顾客购买之后，未必就能很快收到奇效，明白吧？更何况，你这先盖房子后办手续的作派还存在其它被处罚的风险呢！”边沐一语道破商务男的致命漏洞。
    听完这些话，商务男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