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天的,“边氏诊所”平时总会备些各式各样的热饮,患者及其属进进出出的都可以免费取用,边沐精于食疗之道,所有热饮都有些讲究,无形之中,对患者及家属也是一种有益的调理,聂亚雯常来常往,自然知道其中关窍,端起来就喝了一两口。
“你有三大‘罪状’,心里有点数不?”俏脸往下一拉,聂亚雯突然显得虎气汹汹。
“擅用有争议的‘测字’诊断方法,我承认……确实有些草率,小区里开诊所也是公义,不是我个人私事,这玩意儿事关行业风气是否严正,我这样做,确有哗众取宠、故弄玄虚的嫌疑,下不为例!下不为例!那另外两条都是些啥呀?”边沐笑着问道。
360行,行行都有或明或暗两种行规,在明,则表现为国家法律法规、行业准则之类的明文规定;在暗,往往表现为某种约定俗成的行业习惯,绝大多数情况下,这种行业习惯都是正向的、积极的,特殊时期,这方面也可能表现得稍微灰色、消极一些。
中医这一行更是如此。
那种约定俗成的准行规到底有哪些具体内容,往往取决于该行业某些权威、行业领跑者、专业表现特异者……那些人的态度、作派,在丽津城,聂易雄无疑就是那位权威、行业领跑者、专业表现特异者。
不过,现如今,这方面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事实证明,边沐已经有部分能力挑战聂易雄的权威地位了,事实上,最近大半年里,边沐才是丽津城中医界、中医药界专业表现最特异的那颗新星。
聂易雄以及他身边的亲友对此早就心知肚明。
边沐虽说无意如此,心里却也跟明镜一样。
天底下的事有时候还挺有意思,表面听着像是玩笑话,其实,话里话外都渗透着严酷的事实;表面听着郑重其事、一本正经、再三明志……结果呢?往往就是几句玩笑话。
生活这玩意儿有时候就这么玄幻。
聂亚雯口中突然冒出“三大罪状”字样,边沐脸上虽说表现得喜笑晏晏的,心里不由地却也加了几分小心。
“今天上午,你是不是回老家了?”
“是啊!回去看了看我父母。”边沐笑着回应道。
“除此之外呢?”
“没干啥呀!随后就直接返城了。”
“不对吧……黑龙潭……望天白,好几条吧?”说这话的时候,聂亚雯脸上浮现出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
多年之后,每当回忆起这一幕,边沐始终觉着在自己跟聂亚雯之间存在着一道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聂亚雯骨子里不象边沐那么良善。
“啊?!你咋知道的?!”边沐甚感吃惊。
“你以为黑龙潭水底那些‘望天白’仅仅靠它们的机灵劲就能存活到现在?而且……数量不减反增,就算黑龙潭水底水情极其复杂,没谁敢轻易下水一探究竟,那些贪心鬼成天变着法上哪儿捕捞,日夜不休,你此次返乡还想钓几条回来?!自问一下,有可能吗?!”聂亚雯口气冰冷地说道。
一听这话,边沐当时就傻那儿了,老半天没说话。
“你业务强,自信一点没啥坏处,年轻气盛嘛!正常得很……哈哈哈……这话是我爷爷说的,不代表我的意见啊!看把你紧张的,天底下什么药材最好,一般分布在哪儿,炮制高手都有谁,特殊药引子都有些啥,分布情况如何……我爷爷心里跟明镜似的,了如指掌,‘望天白’好使,他老人家会不清楚?就你聪明?!”聂亚雯笑着调侃了几句。
“我脑子转过点弯了,发现有人恶意捕捞‘望天白’赚钱,你爷爷……聂老知会相关人士或明或暗予以制止,事后,还特意加装了防护栏,甚至在周边雇佣专人巡逻,‘望天白’这才逃过一劫?对吧!”边沐猜测了几句。
“脑子不算太笨!你这人吧,心善归心善,做起事来有时候还真有点虎头蛇尾的,你那位朋友,姓葛的那位,他就深精捕鱼之道,自打你进城之后,为了彻底治好自己的脚伤,望天白可是让他捕捞了不少,得亏那人还不算贪,病好后也就不上黑龙潭瞎搞了,事后也没捕鱼卖高价,差不多就是那时候吧……有人见他伤愈得还挺快,慢慢地也就盯上那块水域了,要不是我爷爷向当地的朋友及时示警,那地方的风水早就被别有用心的人给毁了,事后想想,你不后怕吗?!”
“原来如此……罪过,罪过!大意了!以后我会严加约束自己的。”边沐连忙自我检讨了几句。
“我爷爷说了,你也是无心之过,姓葛的也算是规矩人,以后吧,为人行事,你可得小心些了,中医医学、中医药学,里面的水深着呢!”
“一定注意,一定注意!是我莽撞了,改天带点礼物上聂老府上赔个罪?”边沐笑着说道。
“切!跟我爷爷猜得一模一样,他老人家说了,时机尚不成熟,你还是在江湖上继续飘零一段时间可能会更好一些。”
“那……第三桩大罪呢?”
“你自己想啊!”聂亚雯又把脸拉下来了。
“我最近也没出啥错啊,战战兢兢的,挺小心的呀!”伸手挠了挠头,边沐始终没想起来自己到底触犯了哪些同业忌讳。
“提示一下……最近,你是不是总盯着卢家的家事?”说到这儿,聂亚雯十分警觉地朝楼上扫了几眼,神色间,似乎怕什么人暗中听墙根。
“啊?!这事你们也知晓了?”心下暗吃一惊,边沐失声问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爷爷那是什么人?你心里真没点数?!不夸张地说,丽津城方圆500公里,哪棵古树突然自燃失火他老人家当天就能得着信儿,卢家那是什么阶层?!卢家大当家的跟我爷爷啥关系?!再说了,就算退一步,我爷爷桃里满天下,门下啥人才没有?!你那点小九九还能瞒得了他老人家?!”
经聂亚雯这么一提示,边沐这才恍然大悟。
刀条脸做事再隐秘,遇上聂易雄这一级大人物,他那点事简直就跟小泥鳅抖弄小泥水花似的,不值一笑。
联想到自己时不时还上“花田鬼市”托杨老爷子办点隐秘之事,自己才身负多点小能量啊!聂易雄苦心经营大半生,那活动能量岂是自己所能想象的!
小巫见大巫!
一时间,边沐变得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