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逼近的恶意
    “谢谢你，雪曼姐姐。”
    北区边缘的一栋公寓楼前，看着两位穿着印有熊爪和“黑熊罐头厂”字样服装的工人将最后一个箱子搬进新家，黛西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向身旁的雪曼开口道谢。
    “不用感谢我，这都是丽芙辛劳工作攒下的钱，我只是帮她找了一间性价比较高的住处而已……你要是能好好上学，考上北区的文法学校，就是对她最大的感谢了。”
    雪曼看着公寓内忙上忙下，把杯子、摆饰从箱中取出放在新家各处的丽芙，感慨地说道，一只手抬起，下意识想抚摸黛西的脑袋，却在最后一刻制止了自己的行为，偷偷将手放下了。
    那是谢尔曼的习惯动作，而非我的……她怔怔地想着，突然感觉手掌传来一阵粗糙却温热的触感，低头望去，发现是被黛西的手抓住了。
    那是一只屡次被蒸汽烫伤却还坚持帮助母亲熨烫衣物，直到丽芙进入了罐头工厂，得到一份足以养活全家的工作后才能安心握笔学习的手。
    “姐姐……你如果想摸的话就摸吧……”
    得到黛西“邀请”后，雪曼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手，按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熟悉的感觉让两人都愣住了。
    “雪曼姐姐，请问……谢尔曼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我也不知道，他离开了贝克兰德，去了西维拉斯郡，或许战争结束才会回来吧。”
    说完，她安慰似地拍了拍黛西的脑袋，又进房间和丽芙道了个别，像是被谁追赶似的戴上兜帽离开了。
    直到离开这条街，回到周围房屋明显更加破败的东区，雪曼才松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
    “我为什么要逃，黛西又没有认出我，再说，谁也不可能认为谢尔曼突然变成一名女性了吧……唉，希望丽芙一家搬到北区之后，两名女孩能安心上学，让她们一家最终走出贫困的命运……”
    她快步通过狭窄逼仄的小巷，自然地避开擦身而过却将手偷偷伸向她斗篷下的流浪者，暗自嘀咕着。
    抛开她自己的感受，丽芙一家生活上的改善是“黑熊罐头厂”大部分工人的缩影，这间以水果、肉类罐头和碳酸饮料为主打产品的工厂这段时间生意非常好，新型的饮料卖到了整个鲁恩王国，甚至销往遥远的罗思德群岛，罐头则被受战争氛围影响的贝克兰德居民抢购一空，连军方都下了不少罐头和“黑熊可乐”的订单，每个工人上下班路上双脚都是轻飘飘的，谈论的话题也不是战争的阴影，而是拿到薪水之后要去做什么事。
    这多亏了安吉莉卡小姐后续的投资，以及把利润转为新的生产和给工人的奖励的策略……想到这里，雪曼的脸上也浮现了满足的笑容。
    要不是最近正在为“欢愉”魔女的扮演而烦恼，她甚至觉得陷入战争的这一个月来，反倒是她人生中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欢愉……脑中浮现这个词，雪曼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旋即浮起一抹红润。
    她刚才匆匆逃离丽芙的新家，不光是因为黛西的疑问，也有和年轻女性接触时身体上自然涌现的生理反应。
    “该死，谢尔曼，不，雪曼，黛西才十五岁，哪怕特莉丝小姐说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反应，也太过分了……不，这不是重点，我之前喜欢的是男性啊……”
    脑中有些浑浑噩噩的雪曼从小巷里钻出，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黑夜教堂门口的小广场。
    这里似乎在举行某个助学基金的宣传活动，大多数匆匆路过的东区居民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但也有少数孩子在教会学校读书的人凑上去了解领取助学金的条件，让原本冷清的广场颇为热闹。
    绕过喧闹的人群，雪曼在教堂门口见到了那道已经有些熟悉的身影。
    ————
    伦纳德·米切尔靠在教堂祈祷厅的门拱旁，警惕地看着围上来的东区居民，内心总有一种这些衣衫不整的人会蜂拥上来的错觉。
    人群的中心，一名金发少女正热心地介绍着“鲁恩慈善助学基金”的背景和助学范围，柔弱的身躯几乎要被人掩埋，她身旁，一位发际线靠后的黑发男性正努力挺直腰杆，让自己看上去高大一些，维持着秩序。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克莱恩的哥哥……唔，他看起来比“正义”小姐更高更壮，但实际上，他竭力保护的柔弱少女反而是个序列5的非凡者，一拳就能打倒他，大吼一声就能震慑广场上的所有人……
    发现场面虽然有些乱，但在某种暗中的引导下还保持着秩序，伦纳德于内心嘀咕着，安心地放空了大脑，视线逐渐失焦，回忆起了这周塔罗会后，“皇后”安吉尔与“世界”克莱恩单独留下他进行的对话。
    那时，他才得知两人在上周居然找到了传说中的“幽灵帝国”，并在里面遇到了阿蒙的分身们。
    离开灰雾回到现实后，伦纳德立即将这件事告诉了帕列斯，后者分析一番后，认为那位“执政官”阿蒙确实有可能会受到寄主的影响，而展现出与其他分身不同的性格和特质。
    “正常而言，阿蒙的分身们会得到本体的一切记忆，继承祂的想法和性格，并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分身，受制于本体，因此‘叛变’的概率极低。但如你的同事们所说，这个分身在寄生的过程中，因为要瞒过城市的律法，采取了非常规的手段，很可能在成功寄生的瞬间发生了一些意外，让祂不再是纯粹的‘阿蒙’了……
    “但这仅限于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前提，如果我出现在这个分身眼前，面对阿蒙本体成神的最后一块拼图，祂或许又会展现出真正的本质，想尽一切办法把这条消息传递给本体……所以如果让我去‘核验’那个阿蒙的想法，那我唯一会做的就是吸收祂的非凡特性，让其彻底消失……你就这么告诉你的两位同事吧。”
    脑中回响着帕列斯那态度严肃的声音，伦纳德轻叹一声，目光重新聚焦，突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位身披兜帽斗篷的年轻女性。
    是那个“欢愉”魔女雪曼……伦纳德下意识挺直身体，嘴角微微上翘，装作不甚在意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迟到……唔，我的意思是，我也没有等很久。”
    他脑海里帕列斯瞬间发出的笑声让他表情变得有点僵硬。
    “这是最近‘极光会’的k先生的动向，他召开的聚会的详情和买卖的物品……和以前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停止了原本寻找‘愚者’信徒的委托。”
    “聚会上有其他可疑人物吗？”
    “大部分都是熟悉的成员，但有一位天天戴着兜帽和面具，从来不参与交易的新成员，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我怀疑他也是‘极光会’的成员，但因为怕被发现，所以没有跟踪。”
    雪曼耐心地回答道。
    “你做得对，先观察，不要鲁莽行事。”
    伦纳德点了点头回答道。
    两人又交流了片刻，雪曼见广场上的人群逐渐散去，两个站在教堂门口交谈的人开始变得显眼，遂紧了紧兜帽，向伦纳德道别后匆匆离开了。
    看着她那像逃跑似的背影，伦纳德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把装着情报的信封塞进了口袋。
    “你不是说准备用工作的借口邀请她去咖啡馆吗？”
    他脑海中，帕列斯那调侃的声音突然出现。
    “我是这么计划的，但她突然就逃走了……唔，我为啥要用这个词？”
    伦纳德侧过头低声说道。
    “呵。”
    回答他的则是帕列斯那含义不明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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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所有传单散发完毕，奥黛丽·霍尔满足地长出一口气，利用“心理学隐身”消除存在感的瞬间，颇为不雅地伸了个懒腰，而后才重新出现在其他工作人员的视线内。
    “希望这次宣传能让更多由于种种原因无法上学的学生能重返校园……”
    她接过一旁的班森先生递来的甜冰茶，抿了一口，满心希冀地想着。
    “塔罗会上，‘世界’先生说要大家关注北线的战况，说如果大王子哥温顿出事，就说明战争的下一阶段要开始了……这指向某个就连爸爸他们都没预料到的阴谋……希望这种事不要发生，否则贝克兰德这脆弱的和平恐怕会再一次被战火所打破……”
    望着繁忙的东区街道，或满怀希望或浑浑噩噩的路人，“正义”小姐在心底对女神献上了祈祷。
    在她头顶，一只乌鸦从远处飞来，在今年已经逐渐变淡，也不那么昏黄的雾霾中穿过，停留在黑夜教堂那极具辨识度的尖顶上，正面朝向广场方向，歪着脑袋，双眼不知在观察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