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人间之里,我的武器店…房顶。
我晃着酒杯,似是盯着圆月,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身旁的少女。
月或许轻薄,皎洁的底色映在少女的身上,像是一层丝纱,平添的朦胧让我有些恍惚。
archer,梦狐,或许当冠以织田二字。
今晚没有照例,留下来的是她。
从者的心照不宣我不想理会,但多少不满。
这情绪我并未遮掩,任它流露,或许因为这个,她发觉了我的视线,当然也可能反过来,总之我要夸赞她的敏锐。
“我们的相性倒也没有那么差吧,易?”她懵懂地看着我,向我发问。
“当然。”我回答,没等她露出轻松的表情,又继续说道:“不过,孤向来是傲慢自负的喔?”
我拎着酒瓶起身,在她身旁踱步。
这也是傲慢啊,易。
“如有需要,孤自会去追逐光芒,但等价的,孤会付出与植树者同等的耐心与关照。啊啊~偶尔的施舍,孤应当道谢,但,孤不会将自己置身在被施舍者的立场上,绝不会。”
“…这样么。”
酒瓶被拿走了。
我看向她,她戴上了那副狐狸面具,兜帽也拉了起来,有几分怪盗的风采,形容的话…嗯…帅?
“倒也没必要如此认真呢,archer。”
更没必要弄得比我还帅气。
是我穿上风衣也追不上的风头呢。
“易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吧。”她叹息,是我无法理解的反应。
我不明白她说的“这样”究竟哪样,更不在乎。
“随你怎么想,易只是易而已。”
啊…说的是这个么。
自认为随性却过于擅长迁就?迁就也是我自己的决断哦?这当然是随性。
“如果你是因为我才把自己弄得扭捏踌躇起来的话,孤说不定会有那么一丝负罪感呢,archer。”我想到了有趣的说法:“你是个温柔的家伙。”
言罢我便笑出了声,因为声音大了会扰民,所以我没有笑得太放纵。不过,归结起来也算放纵吧。
“我会很感动的哦?”她说着这样的话语,可语气极其敷衍,我猜测她正板着一对死鱼眼,“如果你稍微晚笑那么一点点的话。”
“真是古怪呢archer,难道你自认为会有参透人心的本领吗?”我耸肩,笑了么…似是轻松么…我不清楚,“孤不觉得这是悲哀的事情,理所应当,皆作无妨。”
“这样啊。”
“对哦,并非强聒,亦非申辩,此乃真理。也即,易的唯一选项。”
我抬起头,望向那轮圆月,试图挤出些皆数了然的仙风道骨,可我不禁颤抖。
原来如此,由孤来给自己定性么,哈,倒还是小看了你嘛,织田。
何等愉悦。
我止不住颤抖,细弱的气息挣扎着想要逃亡,喘息竟在顷刻成为奢望——
我跪倒,发笑。
“抱歉。”
少时,我用力锤了一下胸口,蹦跳着站起,稍稍品味窒息的余兴,而后甩手站定。
“很有趣的展开,不需要道歉。”我伸出手,将与夜同色的长枪掌握,转瞬在她的身后搭住她的肩膀,“就像这样。”
“呜哇!”
措不及防,对么?织田,你又可曾料算到这样的展开?
如此,你那个世界的神明大人,当是和我同样无聊的存在吧。
“呼…呼…真是失礼。”织田抚着胸口,举起双枪的手无力地垂下,语气只留无奈,“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她使性般扭头看我,“这样行了吗?”
我微笑着摇头,抬脚踢起酒瓶,接住,仰头闷了个干净。
“呵呵,好险呢。”
“啊?”
“反应有些大了啊,archer,如果这瓶酒真的摔下去的话,那可就成了浪费了。”
我丢掉酒瓶,胡乱地摆弄起手中的长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只剩下织田你了哦?愚钝者的一方。你不过出于想要了解的目的,做出小饮不足的试探而已。孤如何都要计较一番么?哈,强人所难呢~说到底,孤很喜欢你今天的做派哦?由你来道歉实在是孤不喜的光景,毕竟最初的问题出在孤的身上。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在浪费消耗的人是我哦?人心自是珍贵的资源才对,孤在清楚这点的同时对它置若罔闻,无非是散漫的不想付出心力,独断,自行其是——过错在我哦?虽然提出了我也不会去试着改变,但,你该明白,这样才算是…勉强公平。”
不知有意无意,在我说话的时候,她的手伸进了兜帽里,可能是摆弄头发,也可能是揉太阳穴,不过明晰的一点是,啊,她应该被我说迷糊了。
“哈…我说你啊。”双枪消散,她伸手指向我,“果然还是憋了很久吧?”
“欸~”
“将三两句便可以说清的东西,编织成亢杂的话语,然后叽里咕噜地一股脑吐出来什么的。”她捂着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真是压抑呐~易?身为妖精却将自己紧缚起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我打了个哈欠。
“这同是随性哦?”
蛮横地终结话题。
她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
沉默。
接踵的是堪称凄惨的寂静。
争辩的心躲进胸膛,我得以思量我所接收的是怎样的情感——
沉重。当称和煦,可,沉重。
区区archer…
啊呀,实在感动…有何意义?
我深吸一口气,呼出。
许是灵光乍现,或者别的什么,在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不在屋顶。
果然还是选择了逃避吧?易。
我轻笑,尽管鼻尖的酸楚和胸口的沉闷提醒着我…不该笑的,本不该笑的。
我甩了甩脑袋,仿佛这样胡乱的思绪便可以被甩出来——至少现在,我该确认一下自己身处何处。
雾之…
有东西扑过来,我竟没有躲闪的想法。
“易酱!”
这样啊…雾之湖,老大,理所应当。
我的幻想乡生活开始的地方,以及,最初见到的人。
呵,易,逃到这里,老大可以保护你吗?
……
“早上好,老大。”我抿了抿嘴唇,说。
愚笨,当然不是物理意义的护佑,挖苦自己也给孤找些逻辑!
原理暂且不论,怨诽自己一番以后,心情倒是好了些,虽然也可能是因为老大的出现让我需要收敛情绪。
“现在是…晚上啊!”老大不满地敲了敲我的头,没用多大力气。
“好听吗?”
“啊?易酱你在说什么?”
“好听就是好头。”我伸手揉了揉头发。
老大从我的背上跳下来,围着我观察了一阵。
“易酱现在不开心吗?”
她得出结论,该…意外的准确。
我抬起长枪想要离开,可脑海里又蹿出麟的声音——
“你就这样离开的话,她也会很不开心吧?易,还不明白吗?”
长枪掉落在地,消散。
抱歉,archer。
易,暂且被秋日的老虎抓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