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
“是哦,梦狐是从者的说~”在沙条的店里,易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向碎梦和那个自称“稗田”的“沙条”鼓吹着自家的从者,“她可是掌握着拱卫伊甸园的秩序与守护的火焰哦~”
易在笑,阳光照在他的那张脸上反倒阴森了。
“啊,是天使大人呢。”碎梦敷衍地做出回应,语气平淡,完完全全的棒读。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随声附和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易是麻烦的家伙。
“天使大人?”应是沙条的女孩歪了歪头。
“不是,硬要说的话,也该叫我魔王大人才对吧?”梦狐不由得申辩,她只觉得易的吹捧有些过火,本想着待自家master胡闹过后把他领走的她,如今也按捺不住疯狂躁动的羞耻心了。
然而,顾虑着易的心情,妥协着试图将吹捧降上一等的她,立刻就遇到了滑铁卢——
“嗯嗯,梦狐还有着织田的位次呢…也就是那位信长公的说。在这片八百万神行走过,如今也彷徨其上的土地,她该算是名人哦?天下布武的第六天魔王波旬大人~的说?不不,等下,如果谈论到什么神明大人我反倒开心不起来了呢…”易得了灵感,兴高采烈地尝试发起话题,但很快就绕进自己拉扯出来的胡话里了。
易陷入了思考,而梦狐一直在思考。
窘迫的感觉萦绕心头,当冠上织田名号的archer终于得出结论——来硬的吧。
啪!
意料之中的闷响没有传来,她惊愕地发现易抓住了她的手腕。
易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他不理解梦狐为何做出这样的举动,但他还是如释然一般发出感叹:“实在无力呢,狐狸小姐,小柚同学扔的那本书都比你来的痛快啊~”
“织田小姐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再说下去了。”碎梦看着二人古怪的姿态,耻于易的迟钝,忍不住出声提醒。
进入这种状态的易,大抵是无自觉的类型,被点醒的他茫然地张望一圈,脑袋耸拉下来:“我知道了。”
陷入阴沉的漩涡?
——猛的抬头。
“被吓到了吗?”
易嗤笑一声,肆意地探索起众人的反应…
“君主大人~早饭做好了~”
沙条若无其事地端着巨大的餐盘靠过来,将小号的“稗田”挡在身后。他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冲着易微笑。
目光相接,易只觉那无辜的表情令他厌恶,本欲拔刀用原来的手段拉开距离,可灵光闪过,他到底纠结了。碎梦算勉强的朋友,“稗田”是小孩子,无论如何,把刀架在沙条的脖子上称不得合适的举动…他一边为自己的变化感到不齿,一边倔强地吐出挖苦的话语——
“啧,将所谓人畜无害的微笑放在现在的场合,可是压迫的行径。”
沙条当即举手投降,夸张地鞠了一躬:“实在抱歉,我绝没有那样的意思!君主大人还请恕罪!”
行云流水。
诚然,易是跳脱的家伙,但跳脱的只是他自己。他被沙条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面目古怪地张开嘴巴,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哈?”
“清醒点了吗?”沙条问。
易愣住了,像木雕一样,没有动静。
半晌他才开口答道:“啊,有点疯过头了…谢谢。”
“清晨是诸神决心降下恩辉的时刻。”沙条一边说,一边肯定地点了点头,“嗯,就是这样。虽然是我扫了君主大人您的兴致,现在说的也是您厌恶的说辞…不过,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在下衷心祝愿您可以寻找到另外的乐趣,奠定一天欢快的基调。”忽地,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总而言之,祝您用餐愉快。”
说完,沙条就拉着小号的存疑沙条进了厨房。
梦狐察觉尘埃落定,这才揉着太阳穴在易的身旁坐下,哀怨地叹息一声。
“发疯的话,就可以救起另外的疯狂者吗?真是抱歉呐,罗兰先生?”她手拄着下巴,吐槽道。
“少来了,你可没有当圣骑士的资质哦?就算把理性抛开你也只会变成变态吧?”易摆手回应,又突然惊觉,自顾自地摇头,“不,说不定有呢,说到底你是伊甸炎的适格者。”
梦狐板起脸,死死地盯住易。
“真是死不悔改啊,易先生。”碎梦咽下嘴中的蛋饼,面无表情地做出评价。
“是这样的。”梦狐抓起一块蛋饼,狠狠地咬下去,像她咬的不是蛋饼而是易一样,“不过以从者的角度来说…master你真的可以笃定assassin就这样死了吗?”
“不知道哦,反正,就算是主君那边出于玩闹或者自信而出现了假的情报~”易蹑手蹑脚地走到柜台,抓起一瓶酒就跑了回来,“遇到了,就杀了便是。”他打开瓶塞,仰头咕嘟咕嘟地闷了半天,“倒是你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梦狐不语,可易很快就猜到了。
“是麟吧,虽然不知道她是否告诉了你她的名字,但应该是她呢。”易晃着酒瓶,不伦不类。
“冴月麟。”梦狐轻声说。
易点点头,从餐盘里拿起仅剩的一块蛋饼打量…单面的。
“果然呢。啊,不止是在说你的事情。”他毫无吃相地把蛋饼吞咽入腹,又灌了口酒,大抵满意地拍了拍肚子,“至于真的要说起那些事情…我才是御主哦?”
“我应该回避吗?”碎梦发问。
“按理来说是应该的,但我觉得随便。”易随口回答道,“虽然有句话叫做好奇心害死猫,但你也不是猫嘛。”
“不是猫会倒欠八条命吧…”
“嘛嘛,总的来说就是,我放掉了本可以歼灭掉的caster和lancer,并且没有告诉这家伙~所以她就很自然地对作为情报源的我产生了不信任的感觉呢…”易摸了摸下巴,随口说道:“可那是我的决断。况且击溃从者的工作本来也不该由我包揽,那是从者该干的——孤会去战斗不过是凭着兴趣~因为放走从者而进行一定程度的欺瞒,被得知后理所当然地被怀疑~怎样想我和archer的剧本都拿反了吧?”
“说得轻巧啊…”梦狐捂住脸,止不住地大吐苦水,“我当然没有问责的意思,非要论战斗能力我最多也就是在暗处来句宝具解放的家伙…但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不可信的也包括我吗?偏偏在这种细枝末节上?”
许是因为有着“外人”,易又是满不在乎的口吻,梦狐多少急躁了些,说到后面,已经不能当做简单的吐苦水了。
易意识到了这一点,眼下没有倔强的必要,所以他很干脆地开口道歉:“是我的错。”
说话的同时不禁想着——顺毛也只需要理一遍,真是方便,比自己方便得多。
“没了?”
“没了呦。理由什么通通归论为借口,错误铸下便只需认罪,啊,当然不是指我放走那几位的事,而是说,我没有想到应该告诉你的这一层~我是专断的家伙,伟业也好,罪业也罢,我会一并当做挥舞的兵刃~就是这样,易又兜转着回到了出厂状态呢。怎样?”他起身转了一圈,回问。
“……”
“没有什么反应呐,archer。”易歪着脖子,满脸的疑惑。
“是你希望我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对吧。我不是什么任性的家伙,凭着随意得来的理由宣泄一通就已经解脱了哦?可你的道歉毫无诚意,自说自话,叫人火大…又生不起气来…这也该算作天分吗?”梦狐忍不住吐槽,肩膀无力地耸拉下来。
易从腰间扯出一条绑着蚀狼的符纸,用它擦了擦嘴。
“当然。”他说,“队长认证的。”
趾高气昂的呢。
“这就是无可奈何吧…碎梦小姐也有体悟吗?”
“大概吧。”碎梦回答。
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易突然举起手,兴奋地叫嚷道:“我知道哦,糖为什么是甜的。”
“你又疯了?我现在就是女装哦?”
“哈…”易一拍额头,“我的意思是,你的问题就像是在问糖为什么是甜的一样~那可是理应归进常识,但只要深究就相当麻烦的话题。”然后幽幽吐出一句:“所以她不想理你。”
“也不想理你啊~谜语人这种生物也会扩散般转化吗?”梦狐面色古怪地吐槽道,“被雨淋了为什么要扯别人的伞啊…”
“这就是无能狂怒啊~”易摇了摇食指,“走了。”
梦狐如释重负,跟着易出了门,走了一会儿发觉他们走的不是回店里的路,也不是去铃奈庵的路。
“今天的打算是什么?”她扭头看向易。
“四处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berserker组的踪迹。”易不假思索,“虽然很麻烦,但还是做了比较好,他们没有英雄的矜持,也没有人类的自觉,换句话说,会对人间之里的居民出手的,只有他们。”他蹦跳着,“作为自卫队的队员,我应该不希望再看到北条家那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原地转了一圈:“哈哈哈哈,门前雪瓦上霜,通通扫干净好啦。”
视线所及的一瞬,梦狐惊异地发现,阳光下映射的,只余病态。
即便有着沙条的示范,但易如此亢奋的模样——还是不忍。
易绝无自觉,他见自家archer呆在原地,就连疑惑的情绪也未生出,伸手就拉住梦狐跑了起来。
梦狐就这样怀着担忧,与易一同离开了人间之里的界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