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朗和周九量一块儿来的，路上天气热多喝了一点水，水一喝多，决定见师父师娘前还是要先上一个厕所。
    认真说这个事情，他不可能不紧张。
    只是刚出来没多久，他就看见了热闹的一幕。
    走廊上。
    不仅九量在，孟哥、栾哥、饼哥、竟然都在。
    而他一从厕所出来，几个人目光纷纷给向他。
    “九朗？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肯定得过来啊，九量没给你们说啊，我跟九量都打算退社。之前不敢说，到今天必须得说了。”
    栾芸萍：“……”
    烧饼：“……”
    两个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果不其然两个人都是来退社的。
    听到退社，孟鹤糖看着自己这位搭当，“你真的想一块儿走？不能啊，德芸社你待得好好的。”
    偌大的德芸社最了解周九量的除了孟鹤糖没别人，周九量的心态纯属一副得过且过的状态，什么合同什么矛盾什么事故，纷纷不关心。
    二十年就二十年呗，他不会存在一点芥蒂的。
    跟大林关系好，可也不能撼动他在德芸得过且过的心态，哪待不是待的。
    竟然还跟九郎一起退社，孟鹤糖眼神怪异无比。
    想不通为什么。
    他退社没有一点目的和理由。
    周九量全程带着笑意，为自己解释一声，“我去大林那要什么理由？我跟他的交情也是多少年的了。
    他那差人，弄得天天找人来，咱们过去不是不可以，还有孟哥，你如果走了，我也找不到谁说相声了。”
    相声方面，搭档十分重要。
    他们两个人已然确定，如果拆开大概率起不来。
    并且当初周九量跟孟鹤糖怎么搭档的？
    是于迁大爷带着孟鹤糖去传习社挑学生，挑到了还比较年轻的周九量，之后带出来一起合作。
    合作十多年，基本是孟鹤糖教他，带他。
    里面情谊，自然厚重。
    德芸社里面什么都可以说不好，但师兄弟情谊，在相声界是不错的。
    外面的师兄弟，没有哪一个不是勾心斗角，他们不一样。
    “别因为我走了，你改变自己想法。”孟鹤糖不想搭档被自己影响，德芸社到底是待了不少年。
    “没有，再说去大林那能亏着吗？大林现在厉害得很，跟着曾经的少班主干，我也早想了，不光想着早下班。”
    周九量的解释出来，所有人心知肚明，下一秒看向杨九朗，问他怎么想退社。
    杨九朗爽朗多了，乐呵呵的样，“我得跟着少班主走啊，我待在德芸社一点没盼头。
    师父师娘还想我和张芸雷搭档，但是张芸雷压根不是干相声的，以后也不会表演相声，我和他合作相声根本是空话，最近我都是跟其他演员合作。
    所以还不如走了的好，去少班主那里看看机会，说不定能成。”
    杨九朗的理由非常正确，搭档火了，另一半基本没什么机会说相声。
    他提前预料提前走，再好不过。
    “我明白了，看来你们都是想好的。”
    栾芸萍没什么多说，更不会阻拦，“待会儿自己找时间过去谈吧，只是你们三个去说真够呛啊，尤其小孟，你不害怕。”
    “怕啊，可还得说不是吗？不然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行，你们去吧，我跟烧饼等着你们消息。”
    “好。”
    栾芸萍、烧饼两个人重新回休息室待着，他们待着的时候，谁也没有看对方，谁能料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只能一声不吭等最后结果。
    到底是师父师娘死活阻拦，还是三个人成功退出。
    谁也不敢打保证。
    而与此同时的郭得刚、王慧两个人可还不知道马上要出事，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处理之后国庆佳节的场子。
    国庆佳节是德芸社商演、专场大办的日子。
    高风、岳芸鹏、孔芸龙、烧饼、张鹤仑、以及他们计划的孟鹤糖，都会陆陆续续派到其他城市开演出。
    德芸社现在大火的人不多，但有人气和一些知名度能开场子的却是不少，这些都是能靠自己吸引人的。
    也包括走掉的张九灵、
    可惜张九灵选择他们退社，他们无可奈何。
    “这就是刚才小栾和烧饼他们给的名单，看样子合同的事情还是让人有些想法。”
    郭得刚同媳妇儿说一声，名单中有二十多人。
    尽管不是核心成员，只是原本德芸联盟从外社邀请过来的演员以及新加入德芸社的孩子，但依旧不算少。
    堪比当年漕运京退出带走的人数。
    不过现在郭得刚和王慧却不着急，那时候着急实在是人少，青黄不接，现在他们人多得可怕，完全不叫事情。
    “无所谓，走了就走了吧，我已经安排小栾给他们处理好了，哪怕离开我也给予一定的抚慰金。”
    这方面王慧没含糊，他们又不缺钱，缺的是口碑。
    “我就怕其他德芸弟子也会想走的，尤其是小孟还没签，不止小孟，九量也没有。”
    正看着人员名单的王慧忽然愣住，冷不丁的她也想起这件事情来，正襟危坐起来。
    这两个人算是德芸社第一线的红火弟子，她也纳闷为什么他们俩不签。
    想了想才明白。
    “没事，他们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前程，像小孟自己也能估计到国庆有场子，不会离开的。”
    愿意给他们离开的机会，王慧在这方面便有一定自信，不相信在这种利益下，他们还去投靠郭启林。
    都不是小孩儿了，孩子们长大了，能知道轻重。
    砰～砰砰～
    两道有节奏的敲门声出现。
    郭得刚和王慧让外面的人进来。
    进来一看，两个人有些意外。
    发现是杨九朗。
    “师父好，师娘好。”
    “嗯，怎么了？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郭得刚瞧见杨九朗露出笑容，这个孩子同样比较踏实的一位。
    尽管当初小辫儿把他连累了一下，之后却在小剧场格外努力。
    只是人气一直上不去，毕竟是捧哏的，又因为张芸雷经常出事，德芸暂时没有给他分配个搭档。
    还想着以后他和张芸雷搭档，原本想给张芸雷弄个更加成熟的搭档，想看着他，可太成熟了又对张芸雷的发展路线不好，最后还是觉得让他等张芸雷。
    等张芸雷彻底能长时间表演，就可以。
    “是过来签约合同的事情吧？”王慧开口，在她的记忆中，杨九朗似乎同样没签，今天过来看样子打算签。
    不问还好，问了杨九朗的笑容变得又勉强又僵硬。
    “对不起师父师娘，我呢想单独出去发展发展，我岁数还小，想多看看。”
    “是吗？这样啊。”
    郭得刚开口了，内心没有一丝波动，哪怕董事长位置上的王慧同样如此。
    杨九朗是不错，但没有不错到他们要拼命挽留的地步，只认为郭启林又给弄走一位。
    不知道是不是私下底给做了工作。
    即便做了工作也不在乎，话语是他们给出来的，这么久了，就他和九灵走，完全承受得住。
    “想怎么发展？能和我说说吗？”郭得刚身为师父，不可能不过问。
    自己的徒弟这是。
    “就是随便看看玩玩，我还年轻。”
    还年轻两个字，郭得刚明白了，看来不光大林开剧场的缘故，二十年的时间真对他们产生了一些影响。
    别说他们了，换做他同样也得考虑。
    “既然这样，我也不多问了。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这算是好聚好散，各自发展。但即便退社了，打到天边你都是我郭得刚的徒弟，以后有人欺负你，同样可以报名号。
    最后希望你能多照顾点自己吧，外面的社会可不像德芸社这么安稳，能随时随地给你们地方说相声。”
    “我知道了师父，谢谢您和师娘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
    “嗯，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和杨九朗，郭得刚、王慧没有特别多说。
    人家都要走了，犯不着死乞白赖的怎么样。
    杨九朗自己也觉得事情简单的要命，安安心心出去了房间。
    房间出去一拐弯，他看见了孟鹤糖、周九量两个人。
    三个人原本应该一起去说，去的路上他们改变了主意。
    怕事情会变得麻烦，于是让杨九朗先去试试水。
    果不其然师父、师娘没有过多阻拦，异常顺利。
    “怎么样？说什么了？”周九量好奇着。
    杨九朗心里极其舒坦，“没有什么，只是师父嘱咐我往后依旧是他老人家的徒弟，其他的就没了。”
    “这么简单？”
    “嗯！”
    三个人都不傻，能这么简单，明摆着是因为杨九朗不怎么火，在德芸社没有什么地位，离开不离开都不要紧。
    “那我们……”周九量看一眼孟哥。
    孟鹤糖牙齿一咬，“一块儿吧，犯不着一个人一个人去了。”
    “好，走吧。”
    “那我现在要不要跟少班主打一个电话？”
    他们想退社的事情，单纯自己主意，没有沟通一点。
    “你给他打吧，我们去了再说。”
    点点头，杨九朗拿起手机给少班主打电话，孟鹤糖和周九量则过去师父师娘那。
    电话打来，在家里的郭启林悠闲得很。
    开业忙完后，他基本不用天天去剧场了，有脑袋哥照看，顶多要想法招揽演员，缺演员还是他目前的大事。
    要最快解决。
    不然原定演员出现什么事情，没有什么人能补，补不了就只能改评书。
    奈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相声市场在那，他们没有大力发展起来，不会有太多演员慕名而来。
    于是只能先准备九灵的场子外加抽空看看系统给予的剧本。
    三个剧本选择，他选择了其中一个比较有意义的剧本。
    它跟《消失的她》恰恰相反，不悲观，不商业，反而带着一些温情。
    这种温情他想尝试尝试。
    结果刚看一会儿，手机便来了电话。
    “大林，你电话来了。”
    媳妇儿坐在一旁追剧，把桌子上的电话递给大林，现在的夫妻两人都悠闲无比。
    “喂？九朗啊？怎么了？”
    一边看着剧本，郭启林一边说话，有点分心的状态。
    剧本他正看到精彩部分，想着自己导演的话应该怎么诠释。
    “少班主，我退社了。”
    “？？？”
    郭启林的双眼赫然瞪圆了，原本靠着沙发的背立刻坐直了，剧本更连忙放到一边。
    自己正缺人，结果对方来了这么一句，能不意外？
    “不是？怎么你也退社了？”
    “我原本就想退，无非多待了一段时间。”
    “哦，也好，明天我过来接你，给你安排东西。”郭启林对于师兄弟不会怠慢一点，毕竟清楚退社大概率因为自己，只是一个个退社都不沟通商量，弄得他有些无语。
    “不止我，孟鹤和九量都要退社，现在一块儿说去了。”
    “什么？”
    郭启林情绪本来得到平复，忽然一下又起来了。
    杨九朗退社他理解，人气不高，退出没负担，同时又不想和张芸雷搭档。
    这两位演员疯了不是吗？
    “不是，他们怎么想退社的？我一点不知道。”郭启林越来越难理解自己这帮师兄弟的想法。
    关键真不跟自己说啊，是想给自己惊喜怎么着？
    九量还情有可原，他一天天只跟自己的三弦混，孟鹤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说。
    “最开始九量和我提起，我肯定答应，后来才知道是九量听孟哥说才有了这样想法，然后今天一块儿说去了，我估计这会儿应该正在聊。”
    “好家伙的，抱团退啊。”
    “等有消息了，我再打过来。”
    “嗯，第一时间告诉我。另外明天我一块儿接你们来。”
    电话挂断。
    郭启林在家里再没有一点看剧本的心思，师兄弟退社来他这里，他说不开心是假的。
    整个人在家里的笑容都掩盖不住。
    真没想到这时候，这地步，竟然还有几位跟着一块儿干事情，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或许应对了师父的话。
    在世上亲戚可以没有，但朋友兄弟一定不能没有，尤其是那种值得一辈子好的兄弟交情。
    哪怕他郭启林也知道，做出退社这种决定得需要多大勇气。
    他是过来人，那天做出退社决定的时候，他活生生思考了一个月才勉强鼓起一点勇气。
    真不知道这半个月他们做了什么样的思想准备。(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