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好,好的,伙计,别乱掏枪好吗,稍微手抖一点我就完蛋草了,咱完全可以慢慢聊,你把枪拿远点先,这玩意让我讲话不利索。”
阿马德蜷缩着抬手。
他想尽量远离左轮的枪口,又怕激怒对方导致走火。
街头枪械没保证。
这种组装货最容易出问题,多少歹徒挟持人质失败,都他妈是因为手里的家伙不够靠谱。
约翰启动了义眼里的录制功能。
弥赛亚公司二代以上的产品都带录像功能,最新的民用款甚至还能录制超感芯片的原片。
当初还有谣言说公司服务器会通过客户的眼睛窃取隐私,危机公关一波,就再没有后续消息了。
对普罗大众而言没啥影响。
他们没有商业机密值得盗录,至于私生活之类秘密……在皮肤和脸蛋都能替换的时代真不算什么。
约翰的义体都被黑光泡透了,倒是不用担心数据外泄。
他有点入戏了,怒吼起来。
“你他妈到底在肉里做了什么?”
阿马德有点欲哭无泪。
“我屁事都没干,伙计,行吗?太冤枉了!”
“想当硬汉,嗯哼?好吧,让我看看你的骨头和嘴巴哪个更结实……”
约翰调转枪口,对准他胯下。
阿马德露出一幅吃了屎的表情。
“最近确实有一些不太好的评价,但肉真的没问题,我发誓!不信你就找懂行的做检测,这些货都来自西区辐尘农场,比食品公司的质量好多了!”
“耍我玩呢?”
“动动脑子啊,兄弟,我……喂喂喂,别开枪,我错了,你冷静点好吗?你想想看啊,有钱人肯定比你还惜命,肉传出了质量问题,肯定第一时间就调查了,我有些客户住在市中心,他们的手段比咱们厉害多了。”
“调查结果呢?你肯定知道。”
“没错,但我说出来信吗,别听完一生气就把我崩了。”
阿马德瞻前顾后,屁话贼多。
约翰其实很理解:
他摸爬滚打混上来,刚积累点财富,还没有逛完高档场所,没摸过顶配豪车,就连收藏的超感芯片都没有看完……
他不想死在一颗子弹里。
这种人不能急,恐惧会压过理性,搞不好要跟你殊死一搏。
约翰放下枪。
阿马德喘了几口气,差点吐出来。
约翰眯起眼睛:“你就这胆子,还敢跟公司狗搅合在一起?如果有中间人觊觎你的生意,直接把生意盘过来,还不是照样完蛋。”
“该死,你说得真对。”
“你把事情撂干净,内容我自己会判断。”
约翰恩威并施。
“刚才街面上可是响枪了,条子就算再磨蹭也得来现场打个卡,想保命就抓紧时间。”
“我再说一次,肉没问题。”
阿马德翻过身体,借助体重压着胳膊,让自己稍微好受点。
“顾客出问题是因为消化系统故障……妈的,说白了就是……”
他表情有点复杂。
“那些生病的人,估计大半辈子都是吃蛋白糊糊跟昆虫制品活着的,把身体搞坏了,懂吗?就像是嗑药过度的毒虫,喝水都觉得发苦。”
“消化不动?”
“差不多吧,他们的消化系统估计都没见过天然肉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某种……进化吧,这样讲可能有点畸形,但道理差不多。”
阿马德苦笑摇头。
“胃和肠子突然遇到生鲜肉类,懵逼啦,吸收出现问题,导致各种毛病!”
“瞎扯吧,昆虫肉恶心点,不也是天然的?生物大规模灭绝之前的原始人吃生肉都没事。”
“我做食品供应有段时间了。”
阿马德说起话逐渐变得冷静。“你没看见过那种在塑料袋里培育出来的肉袋,合成物里面的科技含量比我身体里塞的廉价义体都高。”
“法克,呵,你他妈在逗我。”
约翰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阿马德落冷汗了。
枪伤让他很痛苦,却还是尽力回答。
“消息确切,有公司做过测试,就是最近市政新闻里说的流浪汉救助项目,其中就包括饮食习惯分析,我还有原件呢,你要就拿去。”
他压着伤口不便动弹。
约翰从他口袋里抠走一张数据芯片。
证据搞到手了。
他结束了录制。
阿马德此时又透露了一个消息,
伊甸城农场饲养的生物,也是经过基因改良后的品种,是盖亚细胞的研究成果,利用保存良好的信息进行克隆再造。
约翰想起了曾经见过的远洋白鳍鲨。
【任务目标更新】
【答复农场主。】
约翰环顾四周,准备撤离。
“嘿,你。”
阿马德突然叫住他。
“额,我不知道你弟弟从哪里搞来的肉,但消化系统故障不致命,搞点药剂调理一下就行。”
他自嘲似地摇摇头。
“公司狗没有对外透露实验信息,其实只要从混合肉过渡到纯肉,就可以逐渐适应生鲜食品。”
“为什么告诉我?”
“打牙祭又不是啥罪过,谁生来就活该吃蛋白糊糊度日吗?我在街头卖命,也只是想让日子过得舒服点。”
“……”
约翰沉默片刻,从怀里抽了一根止血剂丢过去。
警笛声由远及近。
赛摩的轰鸣声掠过工业区街巷,
晨曦和工厂烟雾就像是盖在伊甸城身上的滤镜。
透过高科技义眼,看见的全是破事。
约翰没杀阿马德。
这个人就是个散货的。
左手是农场主,右手是伊甸城的公司狗们,看似吃两头,实际上也就是个高级点的打工人。
【伊甸城-辐尘农场】
约翰丢掉沾满臭味的飙车党外套,回收藏起来的装备,再穿过架空层。
雇佣兵们没有阻拦。
天逐渐放亮。
战场需要打扫。
雇佣兵位于前线,拥有第一轮搜刮战利品的天然权利。
这毕竟是农场主的家门口。
他为了保证“花园”整洁,将杂活全都交给了专业的清洁公司。
于是约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群陌生人活跃在四周。
【宿醉派对保洁公司】
统一的制服。
专业的设备。
高压水枪冲过泥泞沾血的路面。
工人们依次扑灭建筑残骸间劈啪作响的火苗,整理战利品,处理尸体,拆分用不着的载具和枪械……
约翰走进电梯。
金属门再次合拢。
数字跳动。
一段时间后门板变得透明,又看见了一层层的生鲜种植区,音响里也传出毫无感情的广告语。
【辐尘农场-畜牧区】
约翰回到了堆满塑料草垛的房间。
安洁莉卡跟他打招呼。
农场主在房间里踱步,义眼泛光,数据插槽旁边的灯亮起。
他正在通话。
“你拿盆接着自己喷出来的屎吧。”
“普通的rpg?那他妈是导弹型号,就是撕掉了筏岐工业的标签而已,昨晚在老子脚底下响了好几次。”
“飙车党能搞来浮空车么,还没有序列号,全都是亡命雇佣兵。”
“这件事没完!”
“把原话放出去,谁动我客户,我就把谁的肠子扯出来喂猪。”
约翰默默听着,却忍不住想到:
农场主嘴上在保护客户,刚才却毫不犹豫地要干掉阿马德,说到底,维护的只是辐尘农场的生意。
约翰端起红酒,给自己倒上。
农场主结束通话。
他摘了牛仔帽,伸手撩过短发。
“辛苦了,约翰,希望你带了好消息。”
“我不确定。”
约翰表情淡淡的,义眼闪烁,伸手将一份录制文件发送给安洁莉卡和农场主。
她既然坐在这,就不用避讳。
约翰又掏出一张芯片丢到桌面,作为补充证据。
房间里暂时安静下来。
农场主神情严肃地看完全程,随后拧着眉心长长地呼了口气。
安洁莉卡没说话。
她只是盯着约翰的眼睛。
农场主翘起腿,伸手摩挲着自己短粗的胡茬。
虎口的人造革沙沙作响。
他喃喃自语。
“啊,该死……我他妈始终认为问题出在自己和其他公司身上,谁能想到,竟然是因为市民吃不了。”
“这没啥大不了吧?”
约翰搞不懂这有什么影响。
“芯片里应该有写,可以从混合产品过渡到纯肉,慢慢调整呗。”
农场主先点头,又摇头,再苦笑一声。
每一家跨国的食品公司,都是从混合制品开始,慢慢向利润妥协的。
约翰问道。
“这不一样吧?这间工厂不是你说了算么。”
“你说得对,约翰,但离开这间工厂以后呢,甚至都不需要出西区,就有好几个说话硬气的家伙。想要在伊甸城混好,就得符合各方的利益,再把苦头给吃进肚皮里。”
农场主闭上眼睛。
“如果开始做混合肉,我就变成了他们的模样,彻底把手伸到别人碗里了。到时候会被比较,一家辐尘农场和一家国际食品公司,哪个能带来更多利益?”
农场主在旧美国的私家庄园反抗中得到了一个教训。
“想要化身恶龙获取力量,到头来只会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同流合污是有代价的,约翰,那些自己嘬一口叶子当做戒毒示范的,都是鲨币。”
“调查清楚了,但什么都做不了?”
约翰问道。
农场主没有回答,沉默许久,突然反问:“阿马德死了吗?”
“没有。”
“好吧,做得不错,给你打一笔封口费,剩下的部分就按之前说好的,回头给你供应餐食可以吗?”
“我没问题。”
“你想吃好东西就联系安洁莉卡,配送上门或者生鲜快递都没问题。”
农场主的眼神再次变得凌厉。
他又要继续打电话了。
不管如何,昨夜的袭击触动了他的底线,政治和武力两方面都要反击。
肯定会延伸出更多脏活。
包括暗杀和商业情报盗窃之类的。
农场主听说阿马德还活着,就知道约翰有一套自己的做事标准。
那些脏活累活不见得会接。
约翰倒没有道德束缚。
他只是这两天太累了,收入也足够应付目前的开销,没必要逼死自己。
他收到了钱就起身告别。
安洁莉卡一起走进电梯。
【支线任务:城市农场】
【奖励:特供渠道,酬金】
嗡――
赛摩的轰鸣在西区炸响。
工业区恢复忙碌。
各种大型设备的噪音透过混凝土墙壁传出来,空气里满是刺鼻的味道。
红灯在闪烁。
大型运输车的液压孔呼哧带喘。
约翰瞥向旁边的一块广告牌。
玻璃屏右下角还有未干的呕吐物。
画面中的市政工作人员正在呼吁公民们进行呼吸系统改造。
“绿灯,不走吗?”
安洁莉卡抱着约翰。“在想什么?”
“你给我和吉诺吃的,是混肉还是纯肉?”
“混肉。”
“嗯……是做实验么?”
约翰骑着车,没听到回答,也没办法转过去看安洁莉卡的表情。
他以为沉默就是答案。
安洁莉卡说道。“我认识阿马德,芯片里的内容我看过。”
“什么?法克,那你直接转交农场主不就行了,还让我跑一趟送他吃枪子!”
“农场主会信吗?”
安洁莉卡反问。“还是会有试探,会派其他雇佣兵去拷问阿马德,但我希望是你去,这样阿马德存活的概率大一点。”
“你在赌我的道德底线?”
“不,道德是贬义词,应该叫行事风格,我喜欢你干活的样子,怎么说呢……还挺可爱。”
安洁莉卡贴得更紧。
手脚也变得不太老实。
【伊甸城-博拉戈俱乐部停车场】
“没日没夜的跑,结果发现,街面上在混的人没一个嘴巴诚实的。”
约翰拎起包准备离开。
滴,滴滴。
车库金属门合拢。
他转过来。
安洁莉卡上前环住他的肩膀,将他轻推抵靠在门上,眯起眼睛,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这么生气?”
她调戏约翰也不是一两次了。
“跟我来。”
电梯直达她的家门口。
安洁莉卡的房间在隔壁栋,跟约翰公寓布局差不多,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气,还有说不出来的香味。
窗帘拉上来。
灯带调得非常柔和,能够看清楚房间的布局却显得有些昏暗。
她蹬掉鞋子,扔掉约翰的包,带他直奔卧室的床榻。
约翰晕晕乎乎,听见抽屉被拉开。
他以为会是安全措施,却握到一个碳纤维外壳的播放器。
头顶还有个大型渲染装置。
安洁莉卡哼着歌。
约翰苦笑着摇头。
“就这……跟你一起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