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录第一卷·黄泉十二月第二百六十八回:与君周旋你竟然假冒泷邈……你有何目的!”
姽娥不屑地看着那明晃晃的剑,那轻浮的神态连这句话都懒得回答。
“说!”慕琬逼问着。
“叫你的是本人……”她扬起手腕,百无聊赖地剔着指甲,“只是他现在不在。”
“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但这不重要。”
姽娥摊开手,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开阔些的地带。慕琬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不知为什么,这个令她莫名其妙的妖怪总是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当她张开翅膀的一瞬,这种遮天蔽日的气势更让人喘不过气。
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她不由得攥紧了剑。
“铂银香炉不在我身上,封魔刃我也没有拿。”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此时她的瞳孔已经分裂成明显的妖怪的复眼,“你要什么?”
“我要你死。”
姽娥振起双翼,双腿离开了地面,一阵呼啸的狂风裹挟着大量艳丽的花瓣迎面袭来。慕琬还未想到这一带哪儿来的花,几片花瓣就割过她的脸。她摸上去,没有血,但比刀片的触感还要刺痛,甚至有种中毒的麻痹感。她很快明白,这是妖气凝结的花瓣。
令妖气直接凝聚成实体的妖怪,一个都不好对付。
“我和你无冤无仇,甚至不认识你!”
慕琬挥了几下剑,将袭来的花瓣斩断。剑砍上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柔软的触感,反而像是击打在金属上一样坚硬,震得她手麻。她抬起剑看了看,刃上竟然化了似的打颤,颜色也变成了褐色,妖气的花瓣将它腐蚀了。
“我讨厌你。”
“讨厌的东西就要抹杀,这是你们妖怪的逻辑?!”
“而且你活着会很麻烦……他也不在乎你的生死。你很弱,所以不配活着。”
“谁??”
慕琬忙于招架这些莫名其妙的花瓣与狂风,和她吵架都是在消耗精力。可姽娥只是高高在上地凝视她,她连她一根头发都碰不到。
“你真的一个人来了……又弱,又蠢。离开式神你什么都不是。”
这些话倒是戳中她伤口了,虽然是真话,但被敌人拿来当做攻击自己的武器,还是疼的够呛。慕琬很愤怒,好在她已经不会被情绪左右了。
“泷邈到底在哪儿?你把他怎么了!”
“倒是很有野心。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还痴心妄想拯救别人。”
“欺瞒、利用,这种坏事也就你们妖怪做得出来!”
“人类做不出来吗?”姽娥支起下巴,“你倒是做不来。因为你没有能力,也没脑子。”
慕琬讨厌不正面回答问题的家伙。她几乎每个问题都没有得到答案,这令她有些不耐烦了。凭借自己当前的实力,和她继续交锋并不是第一选择。若不是担心泷邈的安危,她并不以选择逃跑为耻。毕竟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凭借阴阳师的经验,她试图感知周围属于泷邈的气息,但一无所获。她感应的力量本身就不强,加之狂风四起,还有诡异的香味,都对她的判断进行干扰。仔细想来,说不定之前吹走翎羽就是她搞的鬼。那么泷邈应该还在附近或更远的地方等她。这可怎么办?翎羽和泷邈之间的联系一定被这蝴蝶精切断了,泷邈会察觉不测来救她吗?
坚持下去就能得救……但要等多久?而且万一她的目的就是泷邈呢?
一边打斗一边思考,慕琬的脑子就要跟不上了。她数次被姽娥的妖气击中,全身的动作越来越不协调,越来越不利索。这比在亡人沼吸那些毒气还让人难受。而且以这个妖怪的力量,大概泷邈也不是对手。
智取呢?该怎么做?这妖怪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连正常对话的机会也没有。若不能在话里下套,就无法说服她,或者至少让她动摇。要让她听自己说话,自己就要有能入得了眼的实力——但她没有。这简直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算了,至少先想办法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你为谁工作?”慕琬大声喊,“你有自己的势力,还是受人所雇?听着,我可以出两倍的价钱!”
“钱?”妖怪露出惊异又厌恶的神色,“你在开玩笑吗?觉得我会被庸俗肮脏的东西打动,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她的攻击更猛烈了。慕琬有些紧张,但也有些庆幸。至少她开始听自己说话了,这就有周旋的机会。
“你不要钱你要什么?若是什么稀世珍宝,或者是有条件的愿望,我可能就给不起了。”
“你当然给不起。”她的语气十分轻蔑,“感情的事怎容你亵渎!”
慕琬没能挡下这一记风刃,感觉肋骨都要被打穿了。但这次不是对方加大了力量,而是她自己乱了节奏。因为她心中突然浮现了一个人——在青莲镇,她失了智般追寻的那个人。是已经亡故的青女,还是……
朽月君?
大概率是后者了。因为之前沧羽那边的事上,她就听过此人在干涉鸟妖的事。于是她明白了,这个妖怪一定是在他的授意下行动的。真是怪了,上一次他这么对她,她现在还能心甘情愿地卖命?这玩意儿也叫感情?
有病。
但她不能直说出来,不然今天就真交代在这里了。
既然听命于朽月君,那她身上八成有咒令,就像是当年小白脸上的一样。在风刃与花瓣的歌舞之中,慕琬努力定住神,从间隙中审视她的样貌。她的确是个漂亮的妖怪,若单单是魅惑人类也一定能活得顺风顺水。说不定,她这么强大的妖力就是这么得来的。
果不其然——她的颈部有一块红色的瘢痕。离得远,视线又乱,她看不太清具体是什么纹样。但整体上讲,几乎与猫又小白的那一块无异,只是稍大了一些。
所以妖气对人与刀刃造成的影响其实是红莲火吗?
想到这儿,她胃里有点犯恶心,后颈那块疤痕也开始隐隐作痛。她心情很糟糕,毕竟她已经快要忘记关于那块疤的事了。她下意识地把手挪过去,微微抿起了嘴唇。
“真的值得吗?”她由衷地问。
“值得,当然值得,我的一切都是他赋予我的。”
说着,她露出有些沉醉的笑容。
“即使不需要这种力量,你也很强。”慕琬实话实说,“还是说,你只是要以这种危险的方式作为证明?我是傻的,你就是理性的吗?”
“你懂什么!”她突然面目凶恶,“我已经知道了……我知道了。果然,世上没有当真不知何起的心意。皋月大人都告诉我了,我就知道,我的直觉准没错……”
她到底在说什么?她又知道了什么?说实话,慕琬完全不在意。她只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其他人或者妖怪在作战时说话多少能分散些注意,可这妖怪不会,进攻的势头是一点儿也不减。眼看着,她的体力就要到达极限。
“嗖——”
慕琬突然用力将剑丢出去。剑已经扭曲变形了,在她手里的作用是杯水车薪。尖儿对准了姽娥直奔而去。她大概没有想到,眼前这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类还有这么出其不意的手段。若她没有轻敌,大概是能躲开的,只是等她猛侧过身时,剑将她左侧绚烂的蝶翼刮烂了边角。慕琬听到类似剪刀刮烂布料的声音,看到的却是一阵火花。这下姽娥失去了平衡,踉跄地落到了地上。
那翅膀上的刮伤很快燃烧起细小的火光,将它们缝补在一起。按理说根本没有大碍,可姽娥却生气了。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扯住慕琬的头发,后者不甘示弱,徒手和她打作一团。
“你敢弄坏我漂亮的衣服!这和刮坏我的脸有什么区别!”
“你个妖怪要什么脸面!”
“你再犟!我撕烂你的嘴!”
慕琬实在是没劲儿了,不然她觉得不用妖力,两人至少能打个平手。慕琬没站稳,一转身被她按在地上,手还拽着她的辫子。姽娥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发出一阵清脆的笑来。
“哈哈,呵呵呵……你看看你,还有罪业在身呢。你不是以自己是人类为傲吗?怎么也干那些不干不净杀人放火的勾当呀。”
“我没有!”慕琬争辩着,头皮被扯得生疼,“是……青莲镇的——”
“哦——那就是以后会有了。”姽娥讪笑着,“你可得好好记住自己的话,看看真到那时候,你又有几分理智维护你可笑的自尊。”
慕琬咬紧了牙,突然抓了一把土向后扬去。沙土飞向姽娥的脸,几颗沙粒眯了眼睛。她猛然抬起手并向后跃去,与她拉开距离的同时抹了抹眼睛。她眼里带着泪,梨花带雨的,慕琬却一身尘土,头发也乱糟糟的。若是让旁人看见,指不定要觉得是泼妇欺负谁家新媳妇。
好看是真的好看,可恶也是真的可恶。
慕琬胡乱收拾了一下,拍掉身上的灰,寻思着该怎么脱身。突然远处传来窸窣的声响,有人在向这边靠近。慕琬第一反应是泷邈,可再仔细听,像是女人,或者是孩子。姽娥也向那里望去。
“师姑!”
席煜冲出灌木丛,一把将什么东西丢向慕琬。她伸手接住,正是暂时交给她的封魔刃。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高兴,随即显露出忧虑与愤怒,“我不是叫你不要……”
“我琢磨着你怎么这么大方呢,封魔刃都敢给我玩。结果阿鸾听你出去了,立马告诉所有人了。我们猜要么你没走太远,要么是知道带着它不安全。周围都找遍了,没看到你,这才觉得你偷偷搞事情!还好我机智,第一个找到你。之后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姽娥的神情冷得骇人。
“但你们都得死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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