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久澜将木盒合上，向徐一语和陆三石致歉之后，用办公室的座机往外打了一个电话。
    于是十来分钟后，徐一语二人又看见了三位原来只能在新闻报道上看到的面孔。
    单云翔穿着他那双可能一周都不会换一次的老布鞋带着身后的两位副院长走进办公室时，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那个巨大的木盒，而是站在穆久澜对面的徐一语和陆三石。
    两个人打眼一看就是恋人关系，而且虽然外表都很惹眼，穿的却十分随意，看着就像从衣柜里随便拣了两件衣服上了身，完全没有任何精心打扮过的痕迹。
    不过周身气质……就完全不像他们今天的穿着这么随意了。
    单云翔身后的两位副院长一男一女，女士穿着深色的正装，戴着方框眼镜，男士头发灰白，穿得较为休闲和日常。
    他俩虽然也注意到了办公室里的两位小年轻，可更多的注意力，却都在穆久澜身前摆着的那个大木盒上。
    单云翔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终于将注意力从徐一语身上移到了木盒之上，目光一凝之后，立刻抬步往木盒摆放之处走去。
    女性副院长早对那个木盒里装的物件好奇异常，穆久澜打电话请他们三个来这里做个简单鉴定的时候，她就有些兴奋，好奇原本在湾省的龙首怎么会出现在帝都，这可是他们之前努力了好多年都没有争取回来的文物。
    由于堆满卷宗的办公室内留给人下脚的空地实在不算太多，徐一语和陆三石为了不挡这三位文物鉴定大家的路，特意拉着陆三石一起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单云翔从口袋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三个口罩和三双手套，三位院长全部装备齐全之后，这才敢上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盒。
    那尊已染上了斑驳岁月痕迹的龙首被单云翔从木盒之中捧出来时，他身后的两位副院长立时抓紧时间仔细观察起了龙首的细节。
    因为怕氧气和龙首接触太久会对文物有不可逆的侵害，他们博物院的工作人员每次进行不公开的文物鉴定时，都会尽量将文物置于低氧环境之内检查，而且如果文物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和伤痕，专门的文物修复师进行修复时，也会戴上特制的口罩，避免自己呼出的氧气过多地接触到文物表面。
    那位女性副院长看得越仔细，心中的震撼便越深。
    另外那位男性副院长倒是镇定了不少，只是双眸的目光一直定在龙首之上，完全不肯把眸光移开。
    单云翔双手捧起龙首，将木盒盖重新合上，又将龙首又轻又稳地放在了木盒顶端，绕着它四周仔细看起了细节。
    三位院长将龙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几乎看了个遍，徐一语二人也没出声打扰几人，他们身后的天霖也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尽量让旁人不要注意到自己存在于这片空间当中。
    大概过了足有半个小时之久，三位院长终于直起了自己的身子，在半空中默契地进行了一个眼神交换之后，才再度把龙首按照原样放回了木盒当中。
    “不好意思徐小姐，这件文物对于国家实在太重要了，我们实在是半点都马虎不得，真抱歉让您等了这么长时间。”
    大家风范的单云翔并没有向徐一语和陆三石这两位小辈端架子，反而毫不犹豫地朝他们说出了道歉的话语。
    “不要紧的单院长，我们明白龙首的回归对于国家的意义，您几位谨慎一些完全能够理解，不必道歉。”
    之前在新闻报道中看到单云翔这位一般很少出现在公众眼前的旧宫博物院院长时，他给徐一语的印象一直是一位沉稳内敛、做事脚踏实地却很有信念感的文物相关工作者。
    今天一见，却发现单云翔对于博物院和文物们的感情，可能比她之前想象的还要更深。
    “之前听穆主任在电话里说，您今天一大早就跟她联系说要捐赠文物，那我能冒昧请问一下您捐赠的这尊龙首是从何得来吗？”
    涉及到国家重点保护文物的问题，单云翔向来不敢有一丝大意，所以他想弄清楚龙首究竟是如何从湾省的富商手中转移到了面前的徐一语手中，也是为了确保龙首并非是通过非法的倒卖手段转移到徐一语手中。
    “单院长，不知道您是否知道这几天由帝都四大家族在龙腾居举办的那场大型珍宝拍卖会？”
    徐一语从容地回答着单云翔的疑问，包括穆久澜在内的四位博物院工作人员的目光，也全都投向了她。
    “这尊龙首是我在前天的拍卖会现场拍得的，四位家主应该费了很久的心思才说服湾省的那位富商将其转移到帝都。当然，如果您不放心它的来源，可以请信得过的人去向几位家主进行确认，我完全可以理解。”
    徐一语没有夸大和渲染自己的捐赠行为，也没有借机朝单云翔表功，只是以一种很平和的语气交代着龙首是怎么到自己手中的，甚至还主动向单云翔他们提出了向四位家主验证她说法真伪的建议。
    两位副院长又对视了一眼，单云翔却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徐一语平静温和的双眼，一时间并没有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单云翔没有从徐一语眼底的光芒之中找出哪怕一丝躲闪和逃避，她的眼底除了真诚和坦然，半点阴暗的情绪都无。
    “江院长，请您辛苦一下给吴家主去个电话确认一下。”
    单云翔回过头，对那位女性副院长交代了一句，而江副院长也没耽搁，立刻点点头拿着手机从办公室内退了出去。
    “徐小姐，劳烦您再稍等一下，还是如我刚才所说，涉及到文物回归的大事，我们必须谨慎再谨慎，请您不要见怪，我们并非是不信任您的诚意。”
    今年的珍宝拍卖会单云翔也收到了邀请函，只是由于他在博物院的事务繁多，这次还是没有去参加。
    面前的徐小姐说话时的语气完全找不到半点做戏的痕迹，实际上对于她的说法，单云翔已经信了一大半，只是为了确认龙首来源的合法性，不得不再上一道保险。
    “没关系，晚辈既然选择来捐赠龙首，当然也是出于对您几位专业程度和对博物院的信任，无论什么验证真伪的流程，我都会尽全力配合。”
    徐一语淡然的话语获得了许久不曾出声的穆久澜的赞许眼神，随后她又走到单云翔身侧，低声和他悄悄耳语了几句。
    单云翔听闻穆久澜的话后，微微颔首，似乎也在表示自己的认同。
    “吱嘎”一声，办公室的门又被江副院长推开了。
    她眼神坚定地朝单云翔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已经在他意料之内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