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礼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对陈贵妃说道:“娘娘尽管放心,那驻扎城外的兵马也是我们的人。”
“怎么可能?我记得明明是皇帝的亲信,韩大将军。”
陈贵妃立刻说出那个首领的来历。
她见过几次那人,都是在皇帝的勤政殿里。因为京城的安危也极为重要,所以这京城的兵马的指挥权却被皇帝牢牢握在手中。
怎么会?
“长姐,只要是人都会有他们的软肋,这韩玉也是。”
陈贵妃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这个弟弟,他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如此一来,里外都是他们的人,就不怕这事情不会成功。
陈贵妃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真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也。
如今这苏若寒在宫中,正好也是借机除掉的好机会。
“太好了,若礼。这样一来,就算他们要从外面调兵也是来不及的了。”
“舅舅,你真厉害。”苏若元一脸崇拜地看着陈若礼。
他没有想到舅舅竟然如此的神通广大,连父皇身边的亲信都可以轻易地收入囊中。
“孩子,未来是属于你们的。”陈若礼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希望。
他看看苏若元以及苏若琦。
果然,年轻人还是比他们要有未来。
但愿他们这一次的冒险,可以为他们换来一个美好的锦绣未来。
“嗯, 舅舅。”苏若元现在乖的就像是一只羔羊,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蛮横无理。
“那娘娘,现在微臣便去准备一切,待到明日早上,逼宫。”
最后两个字清晰地落到这殿中人的耳朵里。
“嗯,你去吧,万事小心,绝对不能有一丝疏漏。”
陈贵妃再三地叮嘱道。
“是。陈若礼说完便走进了夜色之中,爬上了屋檐,朝着远处迅速地离去。
看着陈若礼离去的背影,陈贵妃怅然若失,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女子慢慢地走到殿门口,她望着那宫门外闪动着的萤火虫,一只,一只仿若满天的流萤。
“母妃。”苏若元在身后轻喊出声。
母妃的眼眸处流露出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淡淡地忧伤。
明明他们都要走到胜利的终点了,为何母妃却还是闷闷不乐。
他想开口询问,可是却被身后的苏若琦一把拉住了胳膊,连带着他喉咙里那句未说出口的疑问也被牵扯得无影无踪。
“大哥?”苏若元轻声喊着,他的眼眸里满是不解。
却见下一秒,苏若琦递给他一个不要多言的眼神。
苏若琦的手紧紧地拉着苏若元,只听到他对陈贵妃说道:“母妃早些休息吧,我和二弟就先回去了。”
不是,难道他们今天不应该和母妃待在一处吗?这离开又算怎么回事?
苏若元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苏若琦的那一记眼神,给彻底镇住。
那冰冷的眼神顿时让他觉得遍体生寒,他唯唯诺诺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行,你们就先回去吧!”陈贵妃幽幽地说着,“等等。”
就在兄弟二人即将要踏出昭阳殿的殿门时,却听到了陈贵妃的声音。
他们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母妃。
“母妃,还有事吗?”苏若琦镇定地问道。
陈贵妃冲着两个孩子莞尔一笑,然后轻轻地说道:“记住,明天你们两个就好好地在你们的宫里呆着,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明白了吗?”
听到陈贵妃的话,苏若元是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在这个时候,他们不是一体的吗?
为什么要让他和大哥置身事外?
苏若琦聪明绝顶,他怎么会听不出母妃话中的意思?
母妃是希望他和二弟可以置身事外,纵然是以后发生了什么变故也不会牵连到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上。
苏若琦的心头涌起一股酸涩,纵然是他平日里不会动半分恻隐之心的人听到母妃的这句话心里头也是百感交加。
“母妃。”这声母妃,苏若琦是哽咽着喊出来的。
然后陈贵妃就看到了平日里不会被任何事情或者是人牵动半分情绪的大儿子此刻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仿佛下一刻,便要如那决堤的江水流落下来。
她快步地走过去,依旧如儿时那般细细地抚摸着苏若琦的脑袋。
因为苏若琦的个子要高于陈贵妃,所以女子要搂着苏若琦的脑袋就格外的吃力。
这个时候,苏若琦微微地俯下身,只听他喃喃地说道:“母妃,我们共进退,不好吗?”
这一句话听在陈贵妃的耳中,她的心中如同涌起了千层浪花。
她的琦儿终究还是长大了,可是,可是,她身为一个母亲,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步入危局之中呢?
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未认识过这个皇帝,这样她的两个孩子就不会出生在皇宫这种奸诈的地方。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是因为她的那番年少时的不懂事而生出来的情愫害得她蹉跎了一生,更害的她的孩子年纪轻轻,本该是傲游天下,肆意潇洒的时候,却见到了太多的黑暗手段。
“母妃知道你的心意,可是琦儿。母妃希望你跟元儿无论发生何事,都能平平安安的。”
这是母妃这一生最大的期盼,但这句话,陈贵妃却没有说出口。
她明白,琦儿懂她的言下之意。
“嗯。”苏若琦的声音闷闷的,似是六月里的小雨,湿气漉漉。
潮湿喑哑。
“那母妃,儿臣告退。”说着,苏若琦拉着苏若元,两人直直的跪在地上。
“母妃,保重!”
就这两个字,却承载了一个儿子对母亲此生恩情的无以回报。
这样的氛围,这样的离别情景,怎能不让人潸然泪下?
苏若元虽然不明白兄长这是何意,可是他听到大哥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悲伤从他的心间席然而上,最后竟至于再也没有办法控制,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砰砰。”
这两个头不仅磕在了地上,更是刻在了陈贵妃的心间。
“孩子们,快走吧!”陈贵妃催促着二人赶紧离开,她不忍再去看那两个孩子的面容,于是她选择背过身去,只是那手却还一直在向后摆着,让他们赶紧走。
看到陈贵妃的模样,苏若琦的心一狠,他拉着跪在地上的苏若元,语气凝重地对他说:“二弟,听母妃的话,我们走。”
“可是……”苏若元那未说完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他被苏若琦拉着离开了昭阳殿。
等到身后渐渐没有了声音,陈贵妃才转过身来,她的眼睛正好看到那两个孩子踏出昭阳殿的门。
在夜色的映衬下,两个孩子的身影是那样的单薄,那样的惹人心疼。
陈贵妃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道: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她一定不会输。
一直在身后默不作声的桂公公看到陈贵妃一副落寞的样子,女子身上只着一件粉色锦衣,单薄得可以看见骨头的形状。
当然也是因为陈贵妃本身就不胖,属于清瘦类型的。
“娘娘。”
桂公公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件纯白色的狐裘,他慢慢地从身后走过来,为陈贵妃披上。
“这夜里风大,娘娘还是要当心些身子才是。”
陈贵妃看了一眼这个站在自己眼前,头压的很低,看不清眼眸的“男子”。
“你有心了。”陈贵妃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桂公公这些年来为自己的尽心尽力。
从前的自己虽然也有满身的傲气,有着自己不能做的底线。
但是她在这宫里过得并不好。
尤其是皇帝爱上了王皇后之后,她被渐渐的冷落。
连身边的奴婢和奴才们有时都会对她冷嘲热讽。
于是,在这人心凉薄的皇宫里,她不得不学会收起自己的温柔,将利剑插在自己的背上。
时刻提防从角落里投来的暗箭会把她击碎。
王皇后的死是她从前做的唯一一件愧对自己良心的事,可是她不后悔。
因为在这城墙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就没有给人行使善心的机会。
生存下去才是人要做的。
可是,她还是狠不下手去做那些杀人害命的事,自从这个“男子”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他替自己处理掉一些碍事的人,让自己可以过的平安顺遂,万事不用操心。
渐渐的,时光飞逝,白驹过隙。
她也分不清楚自己对于这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亲人?是主仆?还是别的什么?
“娘娘,这一切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桂公公的头略微的抬起一些,他看着眼前这个明艳的女子,他永远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感觉。
“可是,你就没什么想要的吗?”
桂公公跟在她身边多年,可是每每赏赐予他之时,他便说自己不爱什么身外之物,只要她开心就好。
她见惯太多的世情凉薄,以为这不过是桂公公的伪装而已。
可是没想到,这一伪装就是这么多年。
她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
什么样的人可以伪装这么久呐,这些年来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罢了。
桂公公的神情有一秒钟的愣怔,娘娘从前就问过他相同的问题。
可是他总是说只要她开心就是自己最大的奢求。
可是女子每每都会嗤之一笑,很显然,她不相信。
可是那是自己的真心话,她不相信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陈贵妃看着桂公公呆呆地伫立在那里也不说话,算了,既然他不愿意说,自己又何必一再追问。
“娘娘早些睡吧!”桂公公上前一步对陈贵妃劝道。
“睡?”陈贵妃反问,然后摇了摇头,“我怎么睡得着,过了今晚,我从前所追求的一切也就成了梦幻泡影。”
女子的脸上是满满的惆怅,她再次将视线移到那几只闪动着微光的萤火虫的身上。
萤火虫成群结队地在空中打闹,像是一堆顽皮的孩子不知疲倦。
她躺到贵妃椅上就那样静静地欣赏了一夜的流萤。
桂公公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也不说话。
宫灯换了一盏又一盏,可是宫里的人却半分睡衣都无。
昏黄的烛火渴睡人的眼,渲染着一副凄清的春寒图。
另一边。
林七沐浴过后便打算休息了,可是门外却突然传来了笃笃声。
是有人在敲门。
“谁呀?”林七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口。
门外的那道黑影微微俯身,不知是在做什么。
透过薄薄的窗纱,林七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的发丝根根丝滑,就那样地垂落到她视线所不及之处 。
一道圆润清楚的男声传入林七的耳中。
“是我。”
林七纤细洁白的手轻轻将房门打开,果然就看到一身黑衣的殇云一本正经地站在她的门口。
林七朝着殇云的身后望了望,发现空无一人。
眼前只有殇云一个人,男子的神色一如往常,没有半分情绪。
“师傅,快进来啊!”林七拢着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将位置给殇云挪出一点。
殇云进入房间之后才发现,眼前的林七披头散发,一副慵懒的模样。
而她身上的衣服也只能是勉强披在她柔润的肩上。
堪堪遮住某些春光。
“我来是想……”
“你有事吗?……”
二人同时开口,脸上都挂着些许的尴尬。
林七急忙又说道:“师傅你先说。”
她的脚向后面挪了挪,从隔间里抱出一张椅子放在殇云的身后。
“咚”的一声仿佛要把坚实的地板砸出一个坑来。
“坐着说。”林七拍了拍凳子上的灰尘,不用说,这殿中一定是好长时间都没有住人了。
不然也不会有这些个积灰。
虽说那些下人都打扫了的,可是却还是遗漏了这些细枝末节。
殇云听在耳朵里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男子早已习以为常。
“好。”
男子应声坐下,林七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殇云的对面。
凳子可比那个椅子小了太多,以至于林七坐在殇云的面前就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般渺小,仿佛殇云只要微微一抬手,林七就会被碾压得不够看。
“师傅,你说吧!”林七竖起耳朵来,乖乖地听着。
一身雪白的中衣让少女如同是莲花出尘般淡雅,气质清绝。
淡淡的妆容几乎看不出来修饰过的痕迹。
这副模样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绝”。
殇云的喉节滚动了一下,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口干舌燥的,就是有些闷热。
按道理讲,这个季节不应该出现这种身体反应才对。
“我来,是想和你交代一些事。”
男子的薄唇吐出几个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