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几乎可以代表双方阵营第一次对抗的谈话,以县委常委、县委秘书长、县委办主任向前默默离开结束。
可以说是灰溜溜的。因为做为叶三省的直接领导,不仅没有压制住县委办副主任的嚣张气焰,甚至连何勇交待的意图“和为贵”都没有释放。
邓三爷冷三爷龙在海会因为欧阳坚和叶三省的到来匆忙聚会,大何县长小何县长向前张学兵等一些官场中人也会因为这个原因聚会商量对策,先不说其他,他们一个共同认识是,叶三省是枪,欧阳坚是持枪的人,解决问题的根本还是在“人”身上,所以叶三省提前到岳兴东走西窜,他们虽然厌恶却并没有多大警惕,因为打掉“枪”可以止住攻势,但打倒“人”才可以一劳永逸,在没有找到欧阳坚软肋之前,他们并不想轻举妄动,但是现在,向前决定提醒他们的盟友们,叶三省不仅仅是枪。
叶三省也必须要打掉。
他第一个电话,却不是打给大何县长,而是打给了小何县长。
叶三省却没有他的顶头上司这么多情绪,他现在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匆匆处理一些电脑文档,向周仲荣报最新情况,立刻赶往国资委。
一进门,王学谦就笑道:“叶主任啊,应该我去你们县委的,可是我这边事情也真是太多了,才到办公室,就接了一百个电话了。”
江城市国资委以前是主任进入市*委担任常委,现在是书记担任常委,县里自然同样,王学谦是书记主任一肩挑,自然,也是岳兴县委常委。
“我猜王书记昨晚宵夜肯定整了三台酒以上。”
叶三省笑着说。
他心里,王学谦肯定是何勇阵营,当然,他跟魏群关系也不错,但是收购小煤矿这事,还是需要国资委来具体操作,至少现在,他还得虚与委蛇,笑脸相迎。
“叶主任一猜就中,刚好三台。”王学谦哈哈大笑,毫不谦虚,“不过三台都是两三拔人凑在一起的。我看那些土鳖,十个有九个都想脱手,这回咱们得狠狠杀个价。”
昨晚那些小煤矿主这边应酬完叶副主任,立刻转头进攻王学谦,希望从王学谦这些得到具体收购的条件和办法,王学谦哪里知道,连下午的座谈会也没有参加,但并不妨碍他老神在在地狠宰那些两三年生活在重压下突然看见光明的小煤矿主。
“价格这个由王书记你来跟他们磨。欧阳书记要的是结果,不是数字。”叶三省淡定地说,“首先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三方评估公司,时间表。”
王学谦嘿嘿一笑:“这都不是事。我也要叶主任先解决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解决了,时间不是问题,我保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
“你说。”
“第一个问题是人,第二个问题是钱。”
“担心几十个矿没人管理?”叶三省淡淡一笑,“我们政府什么时候缺过人了?你们国资委下面那么多公司派不出闲人?各局行哪个局抽五个八个不可以?还有村官不可以用?还可以委托各乡镇管理,哪里抽不出人?这个管理又不是很麻烦,你看那些矿主,天天在县城晃,哪个是守在矿上的?难不成我们派的人比这些矿主还不敬业?”
“好吧,人就按叶主任的意见办。”王学谦一脸得意,“那钱呢?叶主任你请来那群投资人,吃不了这个,他们也亏不起,县财政也撑不住,满打满算,得十个亿吧?”
“那你以为欧阳书记呆在江城干什么?不就是要钱吗!”叶三省不屑地说:“放心,这个钱,我就算手掌心煎鱼,也要给你变出来……”
突然间反应过来,中了敌人的计!
王学谦故意要钱要人,其实是想把人事权抓在手里,钱只不过是附带闲聊,——只要欧阳坚下决心,这十个亿变魔术也要变出来,哪里轮得到他王学谦来操心。
“如果一旦接手,我们派去接手煤矿的人,也要出个章程,公开选择,考也行,找组织部推荐也行,就把去下面当成锻炼。”
叶三省毫不客气地补充说。
王学谦一愕,没想到叶三省应对如此迅速,脸上笑容凝结,问:“啥章程?哪个来做这个章程?”
“组织部吧。或者人事局一起。不可能这种工作还要我们县委来做吧。”叶三省淡淡地说。
王学谦眼睛眯了起来,第一次认真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不可能让县政府来做?
做为何勇的三铁之一,他们十多年亲密合作的交情,他也在这个岗位上替何勇站了五六年的岗,尤其是现在这个岗越来越重要,他也越来越成为何勇那个圈子中重要的人物之一。自然,他也知道欧阳坚和叶三省来者不善,他跟其他人的认识一样,叶三省是枪,欧阳坚是持枪的人,所以重视都在欧阳坚那里,昨天一听到叶三省在龙江水库的表演,心里更是跟这个县委办副主任贴上了莽撞,好大喜功的标签,下午踢开国资委宣布收购,他也毫不在意,感觉是欧阳坚放任叶三省胡闹,目的不过是把岳兴这个铁桶撞开一条缝,可是现在这么短暂的一交锋,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认识可能是错误的。
叶三省同样是持枪的人!
不知怎的,突然想到,自己年轻时也是这样勇于任事,而现在岳兴,真的缺少这种朝气篷勃的年轻人了。
叶三省可不管他心里所想,直接切入主题开始跟这位国资委主任讨论接下来如何跟这些煤矿主谈判,每个矿的价值虽然还没有评估,但是情况心里要有数,叶三省尤其点了几个矿,肯定地说这是经营最差最想脱手的,那价就一定要压下去,评估也只是提供一个双方谈判的参考,真正最后交割,还是要看谈得如何。当然,也不能把价压得太狠,让这些矿主觉得卖矿更亏,这就需要王主任主持大局了。
虽然知道这样会留下舞弊的空间,王学谦只要善于操作,可以一边吃矿主一边让政府多出钱,但叶三省现在在国资委没人,无法监督,只有捏着鼻子认了,但是,看起来这个收购行动是为他人做嫁衣,将来局势掌控住了,只要王学谦有贪腐,自然会承担相应的责任的。
王学谦越讨论越是心惊,叶三省不仅行动到位,每个步骤都结合紧密,而且数据详实,信息准确,不知道他从哪里来这么详细的资料,自己这种老岳兴都远远比不上,矿主们除非老老实实地跟政府妥协,不然这位县委办副主任真的会像对付郭长贵一样,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够让这些以前肆无忌惮的土鳖们束手就擒,比如安全检查,比如查税,比如查旧案。
他突然联想到,叶三省小煤矿工作做完,转眼扫视其它行业或者某个部门某个人,是不是也同样刀割豆腐,随心所欲?或者,这就是以前何勇一手遮天造成的恶果。所有的人都以为有大何县长顶着,在下面随便乱来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变天了。
康洪涛的电话打了进来,问叶三省在干嘛。
叶三省没好气地批评说,我也是你领导,你以后跟人打电话,别来不来就问干什么,别人有义务向你汇报吗?你查岗吗?
康洪涛根本不理叶三省的雷霆,称赞说叶哥你昨天的行动帅爆了,是不是又创了一个江城纪录?现场办公会开成现场逮捕会!我觉得很好,这下威震岳兴,那些摇摆分子骑墙草,可以考虑如何站队了。
叶三省大怒,喝道需要站队吗?我需要他们站队吗?这不是站队的问题,而是大是大非面前一个党员干部的立场问题,是政府工作人员的原则问题,凡是敢于对抗,敷衍塞责,都是违反行为规则法*令法规,都是咎由自取。
他故意当着王学谦的面接听的这个电话,一副逆我者亡的狂妄模样。
对于这些“基层工作者”,不能“藏”,必须显示力量,谦和会被他们当成软弱,挥舞刀子才是跟他们沟通的最好语言。
康洪涛说欧阳书记叫他晚上赶到省城,林远书记和欧阳书记都到了蜀都,晚上宴请省投的周仲荣董事长,命令他参加。
叶三省说好,转头对王学谦故作遗憾的说,接下来的工作,王主任就看你的了。欧阳书记召我,他和林书记今天在省城请我的前领导周书记,我必须参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你刚才说的,向省投要钱。
王学谦彻底被三个书记的名头震住了。
有一刻他甚至怀疑叶三省是不是故意让康洪涛当的托,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可是转念一想,叶三省没有这个必要,天下谁还不知道他是欧阳坚周仲荣的伯杆心腹?
最重要的,他跟何勇他们一样都猜不到欧阳坚叶三省这个收购小煤矿背后藏着什么目的,摆明了要亏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