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江城的人口,上次普查统计是四百三十多万,后来预计有所增长,政府报告中写过四百五十万,领导也经常说我代表四百五十万江城人民,这些年外出务工,人口流动,尤其是年轻人长年不在家,只在春节回来看望父母家人,据叶三省估计,江城常住人口肯定没有四百万,可能只有三百七十万。
因为年轻人少,所以外资企业在江城招工也经常成为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当初爱德富要进入江城,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江城方面保证用工,市*委市政府把它当成一件工作来抓,甚至分摊到各区县,当时叶三省在文化县,也做过这种招工工作,当成任务来完成。岳兴是人口大县,守在家门口进厂,薪资也不错,还是能够吸引相当一部分年轻人,用工问题不算突出,欧阳坚也开过攻坚会,傅颖和何勇配合,各乡镇宣传动员,暂时的情况是这些即将入驻的化工企业在用工上还没有什么压力。
企业的战略自然是从佛城随着企业搬迁带来一部分,从四成到六成不等,其中起码有一半本来就是西川过去务工的人员,自然乐意跟随企业回川,剩余的再在岳兴和江城解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人员的问题其实跟厂房建设一样重要,当初这些企业来考察岳兴的时候,岳兴是人口大县也是他们很喜欢马上就决策的重要原因之一,所以人员培训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各企业都派了人来专门负责招工培训,一般都是先在凤台园区进行一个半月的基础培训,再送到佛城工厂那边进行实习,招工是分期分批进行的,所以这段时间,岳兴县城出现了很多年轻而陌生的面孔,有从外地回来的,有从乡镇招来的,也有邻县邻市过来务工的,每天晚上,这些年轻人就从园区出来,游荡在县城的各种场所,给这个城市带来活力,也带来冲撞。
这天晚上,四个年轻人约着从园区出来,过桥到县城这边晃荡。
李玉刚是四人中最年长的,今年二十三岁,却已经有在外打工七年的经历,牛牛十八岁,真名叫刘诚,刚刚高中毕业,朱盛莲今年十九,人如其名,文静秀丽,父亲早逝,一直在家陪着母亲,李雪梅也是十九,长得有点蛮,身体饱*满得像一颗熟透的果子,四个人都参加了这次招工,经过考核面试,进入远腾化工,正在园区培训,也因此认识。
电影院,旱冰场,电玩室,网吧,台球厅……,四个年轻人不是第一次到县城,这样四个人走在一起,却还是第一次,兴致都很高,快十点的时候,李玉刚提议宵夜,他请客。相比三个第一次打工的年轻人,他是老江湖,也是大富翁。
四个人找了一处非常热闹的夜市坐下来点了龙虾,螺丝和啤酒,豆奶,李玉刚有点喜欢朱盛莲,愿意出血,四个人边说边聊,都很开心,却惹到远处一桌吃宵夜的人,一个高大的胖子不高兴地问身边的瘦子:“你说那几个乡下人,咋就这么高兴呢?”
他指着十多米外,四个兴高采烈的年轻人。
瘦子心领神会:“我去会会他们。”
他叫冷阳,胖子叫何跃,他们现在是大二的学生,跟朱盛莲他们年龄相当,两人再加上坐在一旁发呆的鲁小红,是高中同学,也是长年在一起的狐朋狗友,彼此间很有默契。今晚他们参加了另外一个同学的生日酒局,觉得没有什么美女,三个人就到外面来继续喝酒,一坐下,就不停有人过来招呼陪笑,包括两位巡行的警*察,他们很享受这种尊敬,可是突然之间瞥见四个年轻人在那里也很高兴,何跃立刻就不爽了,冷阳起身挑衅。
走到四个年轻人身边喝道:“小声点。”
四个正在热烈说话的年轻人一惊,回头看冷阳,牛牛忍不住说:“你谁啊!我们又没碍着你。”
冷阳冷笑一声:“我是你爹!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揍你。”
牛牛猛地就想站起来,李玉刚反应更快,一下拉住他,转头对冷阳笑着说:“大哥对不起。我们马上就走。”
连连对着冷阳赔笑点头。
“农民娃儿,不要随便跑到城里头来晃。”
冷阳得意地教训一句,转身走回,对何跃说:“几个土包子,不过两个妹子还有点味道。”
何跃笑笑,看着正在结帐准备离开的四人,目光被李雪梅的身体吸引,点点头,说:“那你把她们叫过来。只要女的,男的滚。”
冷阳正要坐下,听了命令笑,说好,再次过去对四人说:“想走?没有那么撇脱吧!两个妹妹留下。”
牛牛再也忍耐不住,喝道:“滚开,不然揍你。”
冷阳哈哈大笑,说岳兴揍他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啊,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拉朱盛莲。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牛牛说揍就揍,第一拳就把冷阳打趴在地。
冷阳虽然比牛牛高一个头,身体却单薄,又喝了些酒,倒在地上就爬不起来。何跃在那边看见,大吃一惊,对鲁小红叫道叫人,鲁小红站起身,四周一看,就有两桌都是熟人,一招呼,七八个年轻人就冲牛牛奔去。
牛牛身体壮,抗揍,同时出拳重,开始一分钟还跟几人势均力敌,可是李玉刚不敢助手,只在一旁苦劝,最终牛牛被众人扑倒在地,冷阳站起来要学港片中用脚去踩牛牛的脸,彻底激怒这个蛮小子,滚在一边爬起来,从排档的摊位上抢那把锋利的剔骨刀,一下就把冷阳攮在地上,然后愤怒地大叫,巡街的警*察赶来,牛牛弃刀就擒,被带到分局。
年轻人出手没有轻重,牛牛那一刀刺中了冷阳的肾脏,当晚就做了急救手术切除,事情到此,不过是一起突发的寻常事件,但是就在今天中午,何跃带人直接到分局,把拘押在问询室的牛牛打成重伤,有可能成为植物人,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消息传回凤台园区,正在培训的工友群情激愤,纷纷涌到管委会那里要讨个说法,要求惩罚打人凶手,傅颖和管委会所有的工作人员,正在跟工友们对话。
叶三省默然。
不用高建才明说,他也知道冷阳是岳兴大名鼎鼎的地下组织部长冷三爷的儿子,鲁小红是岳兴人大副主任鲁彬的儿子,在财政局上班,而何跃,自然就是岳兴县长何勇的儿子,也是何勇唯一的儿子。
他首先想的是,这事出在这时候,是偶然还是有所图谋?
自从那天晚上他从众志公司几位股东的酒桌上拂袖离席,巧遇小何县长,两人“交心”,他把何泽民的请求传递给了欧阳坚,这几个月,何勇一伙偃旗息鼓,相当配合,几乎没有在任何工作上进行对抗和敷衍,但是叶三省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可以肯定,他们肯定会在某一处再次碰撞,然后对决。
沉吟一下,找不到何勇一伙这样做的理由,而且把自己的儿子搭进来,所以这应该真是一次偶然。
然后,叶三省想这事为什么会出。
不仅是何跃他们在岳兴仗势欺人,横行惯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城市与乡村的差别。
苏树东最近经常找他到老桥那里对饮,叶三省一个人也有些寂寞,或者也想听,所以就由得苏树东说他以前的江湖故事。而江城第一次社会大哥们开战,主要原因自然是为了争夺利益,但是导火线或者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因为以奉小四为首的城市混混,看不起看不惯以吕阳为代表的农村混混,所以何跃和冷阳鲁小红肯定自以为是岳兴的主人,非常不爽李玉刚牛牛这些农村的孩子,尤其还带着两个女生坐在他们面前欢笑,所以冲突是必然的。
最后,叶三省才考虑这件事怎么处理。
或者说这件事会对岳兴有什么影响?破坏现在各项工作顺利推进的大好局面?还是因势就利,借这件事做点什么?
“如果你来处理这件事,你会怎么做?”叶三省问道。
做为一个领导,叶三省现在慢慢正在转换思维,一遇事情不是立刻往前冲,而是要权衡全局,有时,也可以玩弄一点小小的技巧,比如现在,先让高建才提提建议。
“叶主任,我说实话吧,我也受过何跃的欺负。”高建才开口先坦白这一点,然后才说:“我认为这事处理起来要慎重。如果它仅仅是一个治安的事,那没有多大关系,该怎么处理就按常规程序进行,哪怕何跃会让人顶罪,消遥法外,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如果把它跟县委县政府正在进行的工作,打造化工园区联系起来,如果这事处理不当,会影响工友培训,进而影响即将入驻的企业,甚至影响我们化工园区的最终完成,所以我认为,必须要给工友们一个交待,公平公正公开。然后,这又将面临另一个难点,何跃是何县长唯一的儿子,何县长肯定要保他,所以,这事处理起来就需要一定的技巧。”
“很好。小高你考虑问题有全局观念,站位很高。”叶三省称赞说:“那你想过具体如何技巧地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