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治安中队的办公室里,在低矮带臭的关押室里,在被辅警殴打的时候,有调查组完全禁闭的单调工作中,叶三省无比地思念她,思念她丰*腴而甜美的肉体。
他把时间掰成一秒一秒地来回想她,回想他们相拥在床的每一个细节,就在那一秒一秒的时间里,他开始问自己:你还想怎么样呢?这样的女人还不值得拥有和满足吗?她和那些遥远的理想并不矛盾吧?
然后,他下定决心,他要娶她。
他要和她结婚。
然后,终于到了这一刻,他一字一字地说出这句话,发现自己冷静而从容,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心跳。
但是曹红丽就不同了。
她立刻惊动,啊了一声,欢快地说,好啊好啊。
她侧过身看着叶三省,倾头来吻他,吻他的嘴,吻他的鼻子,吻他的眼睛,吻他的额头,吻他的头发,吻他的耳垂……,然后扑在他的身上。
叶三省慢慢有了反应,心里开始弥漫甜蜜,他慢慢抱紧她,心想,管他妈的,这世界对我还是不错的。
第二天上午,他们满意地睡了一个懒觉,——曹红丽早就专门请了一天假来陪他。
懒懒地起床洗漱,在楼下面馆填了肚子,他们准备去看车。
必须买车了。
同时买车这个行为,似乎跟他昨晚的求婚有着某种联系。
或者,也该买套房了。
他们到江城一家车行,高雪皎早就给他联系了,半个小时后,叶三省选择了一款有现货的越野车,空间大,底盘高,主要是担心村上的路难走。
同时价位不错,全部配下来才十二万多一点。
反正汽车已经不像十年前二十年前,跟手机一样,还有几分炫富的功能,现在只是一个纯粹的代步工具。
叶三省当场刷了卡,立刻开车,带着曹红丽去新修的北环线试车。
阳光艳丽,风和景明,新车飞驰在宽阔平坦的水泥道路上,就像一艘快艇划过平静的水面,乘风破浪。
“感觉怎么样?”
曹红丽转过头,笑着问他。
金色的长风随风飞扬,在阳光下闪着炫目的光。
突然间,他想起一句不知道从哪里看见的诗:
我们青春飞扬,如风行水上。
“还行吧。”叶三省笑笑,反问:“你呢?”
“我被关着的时候担惊受怕,为什么我要找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啊,可是现在,我觉得我什么都有了。”
曹红丽半喊着回答。
“第一,现在不是男朋友了,是老公;第二,至少还缺一个房子。”叶三省板起脸纠正说。
“买房,你有钱吗?”曹红丽叫道:“不过按揭也行。车子你已经一个人付了,房子就首付一人一半吧,不然我不好意思了。”
“好。”
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电话,叶三省迟疑一下接了电话。
“叶三省?”
“我是,你哪位?”
“你狗*日的还有胆问我是哪位,告诉你,老子姓潘,叫潘涛,潘文普是我三叔,听清楚了?”
“你有什么事?”
叶三省心里像突然压上了块大石头,慢慢减速,把车往边上靠,努力控制自己让表情和语气都显得平静。
“你狗*日的要到宝来来?再好没有,老子也不用跑到镇正府去找你娃,听着,老子在宝来等你……”
叶三省挂了电话。
“谁的电话?”曹红丽关心地看着他。
“推销保险的。”叶三省少有地说了谎话。
他的电话又响了。
叶三省不得不再次拿起电话,一看来电是高雪皎,松了口气。
高雪皎叫他们过去一起吃饭。
昨晚人多,要应付大家,他们没有单独交流,彼此心里都藏着一些话。
到了善渊堂,高雪皎已经点好了菜,——原来这个茶楼还有厨房,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
叶三省先说买了车,高雪皎想说我还以为你要买个宝马,又硬生生地把这句话忍住。
他知道叶三省从大学时就在赚钱,而且赚得不少,但是当着曹红丽的面,决定还是暂时瞒着。换了话题说给叶三省约了个兄弟,就在云阳区当村官,等会过来跟他交流一下当村官的经验。
叶三省大喜,表示感谢,又问为啥要到这里喝茶吃饭,上次朱勇也是在这里,高雪皎扫一眼吧台,估算服务员听不到他们说话,说这是他们交警支队的窝子之一,朱勇说是交警支队长的舅子开的。
叶三省恍然。怪不得上次交警大队有一位副大队长出事,朱勇想去“蹦”一下,到处找人疏通关系,也约了高雪皎在这里喝茶,可惜那次朱勇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不过官场之中,热心上进的人太多,哪怕被领导否定再多次,依然会对领导笑脸奉迎,只要领导没有倒台,就一直不死心,看来朱勇也是这样,否则他肯定会让高雪皎再也不来这里了。
“你以后得多给我找些资源过来,你交际广。”叶三省认真地说:“反正我目前想的,无论如何,正府工作的主要目的,就是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怎么过上好日子呢?首先你得有一个基础,吃得上饭,住得上房,看得起病,上得起学,而这一切,都得有钱,所以,帮助老百姓致富是首要的问题。”
“可以啊,叶书纪,政治觉悟很高啊,知道老百姓的拥护是我D执政最坚实的基础,为人民服务是我D的最高宗旨。”高雪皎赞扬道:“我以后逮着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就往你那里带。”
“高大记者,倒不是要向人家要钱,也不一定全盯着有钱人。”叶三省说,“我觉得吧,应该是有利可图的项目,让老百姓有利可图,能够带动地方经济,增加老百姓收入,无论他是企业家还是工程师,或者教授,艺术家都行,只要能够给我们村民带来某种帮助,都热烈欢迎。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个人倒不太赞成那种纯发钱的致富项目,还是要有它自身的造血功能。”
“你那乡下能够开发什么项目?”高雪皎不屑地说,“要能开发,潘文普早就动手赚钱了,还等着你来?”
叶三省正在反击,高雪皎笑,说:“先吃饭。”
三个人各自盛饭吃菜,稍歇,高雪皎自己没有忍住,问:“你考虑过怎么善后没有?”
叶三省苦笑:“我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事情会发展得如此……曲折而复杂,我也真不知道该如何善后,谁知道王援朝还有多少爪牙逍遥法久?谁知道他们心里如何想的?”
高雪皎笑:“这两周很多人碰到我,都在问,你那个扳倒王援朝的同学到底是何方神圣,什么背景?哈哈哈,王援朝以前号称江城官场不倒翁,那叶同学你该叫什么?杀破狼?斗战胜佛?不过善后还真无法善后,你这一下打倒这么多官员,谁的家属子弟部下不把你视为眼中刺肉中钉?这断人仕途陷人囹圄的行为甚至远超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根本化解不了,所以我看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小心,逢林莫入,逢水莫渡,等个一年半载事情自然会淡下来。”
叶三省再次苦笑:“哪是我扳倒的,是调查组,我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又是新人,不敢贪天之功,也背不起这个锅。当然,肯定有些人会把账算在我头上,我也知道自己必须要暂避风头,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我想躲就躲得开的,有……时也只能坦然面对了。”
他无法当着曹红丽的面告诉高雪皎刚才就有潘文普的侄子打电话威胁他,甚至,还有更多的流氓恶徒在宝来村等着他面对,吴志奇为什么偏偏要安排他去那里呢?
“为叶书纪安全计,我觉得可以找个保护伞,或者披张虎皮。”高雪皎沉吟着说。
“此话怎讲?”
“你在调查组呆了一个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者你现在的处境,多少也跟调查组有关,所以你可以考虑把你现在的具体情况向省纪委反映一下,能不能调到纪检系统去,最好到市纪委来,跟小曹也不用两地分居,我们也可以天天约酒,肯定比你窝在那个什么村上强。”
“哪有这么简单。”叶三省苦笑。他也无法告诉高雪皎他已经拒绝了陈路的好意。“我从来没有纪检工作的经历和经验,怎么可能一下子调到那里去,况且谁不想去纪委?哪是我们这种普通人挤得进去的。”
“那找个领导当秘书吧,看看哪个领导需要,主动靠上去,毛遂自荐,有了靠山就不怕了。”高雪皎再次建议。
“我哪里认识什么领导,只有请高大记者帮我留心和推荐了。”
一瞬间叶三省脑中闪过杨中,欧阳坚,蒋尔云这些接触过,勉强算是有点关系的官员,可是领导的秘书,哪有这么轻易想当就当得上的?
一年前从大学离校时,古教授巴巴地把他召去,亲传半生研习的“官场秘笈”,为叶三省指明官路,其中有一条就是成为领导的秘书。
而且古教授还学术式地把秘书工作可以这样划分为三个阶段:工作秘书,生活秘书和政治盟友。
工作秘书自然就是一些简单的,日常的机关工作,例行公事的上传下达,中规中矩的往来联系,这样的工作谁都会做,只要用心,细致,差不多就可以胜任,这个阶段,秘书和领导之间,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
生活秘书就要大大进步了。这个阶段,秘书差不多已经得到领导的完全信任,领导的起居,饮食,习惯,喜好,除了正常工作之外的娱乐应酬,秘书都能全程参与并组织安排,甚至可以分享领导很私密的东西,比如家人,朋友,情*人,等等,这个时候的秘书,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秘书,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身份,可以是领导的代言、经纪、拐杖、家丁、枪手、智囊、保健医生、饮食顾问、美容师、服装参考……等等,可是,这还不是秘书的最高境界。
秘书和领导的最好关系是成为政治盟友,拥有共同的政治理想和政治利益,成为不可分割的权力联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种关系甚至超过了与生俱来的血缘和夫妻契约,他们互相信任和依赖的程度,超过世间任何一种感情,秘书可能全盘继承领导的政治遗产,领导可能通过秘书来延续自己的政治理想,权力把他们粘连在一起,结合得亲密无间,如铁与铁融铸在一起。
叶三省研读之下,佩服不已,也艳羡不已,只要想想近在眼前的文化县秘书帮,就可以明白成为秘书就是相当于进入官场快车道了,可是领导的秘书就像是天上的馅饼,哪可能平空落在他这种普通人头上?
“我会帮你留心的。说不定接下来的人大主任,就会选你去当秘书,毕竟,谁来做这个人大主任,都会在心里记你三分情。”高雪皎笑,“其实还有一条路,也可以保你安全。”
“快说。”
高雪皎表情诡异地看看曹红丽,说:“是你叫我说的,那我就真说了。”
“不用说了。”
叶三省突然制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