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脚一迈过两仪殿的高槛。
不论是林宇还是李治。
面色皆都一瞬变得寡冷。
二人的身上。
皆都散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在亲信太监的搀扶下。
李治坐到了步辇上。
“起驾。”
亲侍一甩拂尘。
六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合力将步辇抬起。
李治高高在上。
前方有身着金甲,腰披黑金横刀的大汉将军开路,身后还缓步跟随着一群宫女太监。
看着好不威风。
而林宇。
他自是没有步辇可坐。
只能是靠着自个的两条腿。
左右,也没有前呼后拥,跟在身旁的,只有程良骏一人。
如此一对比。
起码在这个时候。
林宇是显得有些可怜的。
走出百米远。
李治突的抬起手来。
“止。”
步辇停下。
李治侧首向后看来。
他的脸上本有着得意之色。
但是。
在看到慢悠悠跟在后面的林宇,脸上的神情竟然十分淡然后,李治的得意之色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愤恨。
以前。
当好大哥还是太子的时候。
每次看到他被人抬着,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的时候,李治的眼中,总是会升起羡慕嫉妒来。
此刻。
他多么希望从林宇的眼中。
也能看到曾经自个眼中所有的羡慕以及嫉妒。
当然。
要是还能再有几分不甘和愤怒,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
林宇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没有不甘,没有羡慕…
有的,只是泰然自若。
就好似,自个所追求的东西,在他的眼中,什么都不是。
李治不禁攥紧了拳头。
“大兄,你腿脚不便,要不,这步辇,还是你来坐吧。”
面对这挑衅性的客套。
林宇抽出被程良骏扶着的胳膊。
步伐有力的往前大走两步。
旋即。
微笑着道:“太子殿下没注意到吗,我这腿,可已经好了。”
听的此话。
李治这才注意到。
好大哥的腿,的确是不瘸了。
这让他心中更是来气。
两仪殿的轮廓已经朦胧。
李治也不再装什么兄友弟恭。
面色一冷,毫无顾忌的讥讽道:“一个瘸子都能变好,看来黔州,真是个风水宝地。”
说着。
大笑两声。
步辇接着向前去。
程良骏恨的咬牙道:“殿下,我真想杀了他。”
林宇呵呵一笑,毫不在意道:“咬人的狗不叫,一直狂吠的,都是虚张声势的。”
“你可不能杀他,赶明儿,我还得去庙里拜拜,让那天上的神仙,好好保佑着这个小可爱。”
程良骏一愣。
林宇不再说什么。
接着迈步往东宫的方向去。
张如风的那药,药效刚劲,林宇虽说没有大碍,可身子还是有些虚弱。
两仪殿到东宫。
距离不算近。
约摸得有个三四里。
等走到东宫,天暗下去了大半,林宇的鬓角不断滴着汗渍。
东宫还是那个东宫。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与原主记忆没什么出入。
勤正殿。
乃太子起居之所。
是东宫主殿。
对着勤正殿的大门,在院子中间的位置,有着一高大的桂树。
虽说现在光秃秃的。
但其枝条纤细有致。
不管是向上之枝,还是向下之干,长得都十分规整。
就如妙龄女子之玉腿。
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新叶冒出一片绿意时,必是茂密葱笼处处婀娜。
“殿下,这树还在。”
程良骏欣喜道:“以前,每到春夏,您最喜欢坐在这树下纳凉消闷了,这宫里的人都知道,您最喜欢这棵树,甚至还给它取了名字。”
“来长安的路上,小的想起这棵树来,我还琢磨着,它会不会早就被砍了呢。”
程良骏显得很是高兴。
毕竟。
他自小就被送进了宫中来。
程良骏的父亲,是程咬金的本家堂兄。
大业六年,天下大乱,四处都是乱兵土匪,为了拱卫乡邻,程咬金拉了一支百人队伍,自那时候起,程良骏的父亲,就跟在程咬金的身边了。
后来,投瓦岗寨,归附王世充,再后来降大唐,程良骏的父亲都一直忠心耿耿尽职尽责的跟在程咬金的身边。
贞观元年,铁山獠人叛乱,程咬金奉命率军前去镇压。
南征北战多年的程咬金,对那些连钢刀都凑不出几把的獠人十分轻视,到了地方就采取猛追猛打之策,结果,被獠人一步步引诱进布满陷阱的密林之中,差点没全军覆没了。
虽说凭借武器之利,唐军最后反败为胜,但却损失惨重,程良骏的父亲,正是在那一战中,因替程咬金挡刀,不幸身死。
班师回朝后,刚好赶上李承乾被册封为太子,李世民下令,让自个的这些老兄弟,各推举一子侄,入东宫陪侍。
顾念程良骏父亲的救命之恩,程咬金将这个机会送给了程良骏。
就这么的。
程良骏被送进了宫中来。
那时,他刚刚八九岁。
与李承乾同龄。
原主当了多少年太子,程良骏就在东宫待了多少年。
说来。
这东宫,也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
在这里,有着太多太多的记忆。
程良骏左看右看,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了落寞。
“殿下,这东宫还真是和原先一样,处处都没什么变化。”
林宇扫视一圈,幽幽道:“可不,一切保留原样,这才显得自己成功嘛。”
“这就跟偷情一样。”
林宇轻笑一声:“在情人的家中折腾,在他们同寝的那张床上,总是会有着外面所体会不到的成就感。”
程良骏不太明白话里的意思。
小声道:“殿下,小的不明白。”
林宇倒是也没解释。
摇摇头,迈步登上一尘不染的石阶。
到了勤正殿门口,林宇吩咐道:“你在门口等着,我一会就出来。”
程良骏耳朵微动,透过挂在门上的厚厚的帘子,似听的那大殿之中,有着甲胄下摆上的鳞片,微微晃动的声音。
“殿下,我陪您进去吧。”
程良骏面色凝重:“这殿里,好像有戴甲军士。”
林宇摆摆手,面色如常道:“无妨,这是在皇宫,或许他敢偷偷摸摸的做什么,但我不信,他敢堂而皇之的动手。”
不管是原先的李承乾,还是现在的林宇,都是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变的人。
程良骏点点头,也不在坚持,但仍旧不放心道:“小的就在门口,殿下要是有事,喝上一声,我立刻就冲进去。”
林宇呵呵一笑,认真的点了点头。
随即。
他迈步进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勤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