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先开口道:“我记得,你说你是贞观元年进的宫?”
王安点点头。
“你和我同龄,算一算,你进宫的时候,也就不过才九岁。”
“是。”
“王安是你本名,还是进宫时改的名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古时,若是随意自损身体,会被视为是不孝,尤其是当太监,更会被看做是辱没祖宗,谁的家里头要是有人当太监,在左邻右舍间都会抬不起头,所以许多人在割了蛋蛋进宫之后,都会先改名改姓。
王安的名字,便是他进宫之后新取的,他本姓为刘,也没什么正经名字,只记得小时候还没进宫之时,家人外人都唤他五郎。
“刘五郎。”
李承乾小声嘟囔着,然后又问道:“你怎么小小年纪就进宫了。”
王安有些低沉道:“武德九年,奴婢老家生了灾,为了活命,我爹就把我和我妹妹送进了宫来。”
“你妹妹也在宫里头?”
这个问题,让王安变得更难过,他摇摇头道:“进宫之时,殿中省会派人来检查,只有身体没毛病,才能进宫服侍,奴婢的妹妹那时崴了脚,结果没通过殿中省的检查,所以她没能进得了宫。”
李承乾问道:“所以你们就此分别了?”
王安红着眼点点头。
“后来没找过吗?”
王安苦涩道:“找过,可奴婢一个太监,也不认识多少人,也没多大能耐,找了这些年,一直也没个什么信。”
“你父母呢,除了你妹妹之外,可还有家人?”
“没了,奴婢的爹和娘,早都去世了,几个兄长……”王安顿了顿,落寞得道:“他们也不愿和奴婢这种残缺之人来往。”
李承乾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王安的肩头,简简单单的动作,令王安心头一暖。
“你祖籍哪里的?”
“奴婢是邠州刘家庄人。”
“你妹妹叫什么?”
“也没名字,奴婢只记得,过去家中人,都叫她小娘。”
“她比你小几岁?”
“两岁,今年应是二十五六。”
李承乾点点头:“我想办法替你找一找。”
王安猛的抬起头,一脸错愕之情。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王安急忙道:“奴婢……奴婢……”结结巴巴的,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两眼一红,一脑袋重重叩下道:“奴婢多谢殿下大恩。”
李承乾将他拉起,摆摆手道:“找不找的到,还两说呢,先别提什么恩不恩的,你再去取点钱,买些酒肉来。”
一听取钱买酒肉,王安就知道,这是又要请赵玉他们喝酒吃肉了,他没多说什么,爬起身来就走。
也就小半个时辰后,王安就带着一车酒和两只羊回来。
门口的卫卒,见到酒坛,一个个笑嘻嘻的,立马就有人去喊人来搬东西。
这小半月的时间里,李承乾请客喝酒吃肉,已是有五六次了,各自都该做什么,大家早已了熟于胸。
赵玉带着六七个人到门口,让他们将板车上的酒先全搬到库房里去,随后看到了那两只活羊。
王安主动解释道:“今天去的迟,云陆县的铺子,没有宰好的肉了,我就买了两只活的回来,咱们自己弄。”
“那这得拉到后山去弄,这山上可不能见血。”赵玉说着,指向两个手下,吩咐道:“你们两个,把羊拉到后山去收拾了,记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了再拿回来。”
这两人乐呵呵的点点头,牵着羊正要走时,赵玉还是不放心道:“不行,你去屋里头拿个单子,回来的时候将肉包起来。”
“诺。”
个高的那人,一溜烟的跑进院中,取来了个不用的床单,这下赵玉才彻底放心了,正要他们赶紧去时,张如风却是也跑了出来,喊着要一起去。
两个士卒和张如风,牵着羊一路到了后山,这后山里头,有一片圆湖,汇聚的是山泉水和雨水,说干净也不算干净,说脏也不算脏。
这两个士卒,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二人将羊捆住蹄子,拔出匕首用湖水冲刷了下,正准备要动刀子的时候,张如风开口道:“你们两个收拾那个,这头羊交给我来弄。”
说着,不等回话,张如风已是从矮个子士卒手中抢过了匕首。
这两人也没多想,自顾自的就去收拾羊了。
张如风握着匕首,到另一头羊跟前,他围着这羊来回转了好几圈,一边转着一边嘟囔着什么。
随后,只见张如风跪在地上,对准羊的肚皮,斜握着匕首,动作轻微的划了上去。
咩~
羊叫不断,听着很是惨烈。
一旁的两个士卒看了过来,他们二人已经解决了自个负责的这只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脆利落的割开了它的喉咙,没闹出什么动静来,这只大山羊正抽搐着,地下流了一大摊黑褐色的血。
“快来帮我按住它。”
张如风大喊着。
他手下的这只羊,正左右来回的打着滚,虽然被捆住了四个蹄子,可它的挣扎十分剧烈,扬起了不少的灰尘。
两个士卒赶忙过来,一个站在头前,一个站在尾巴处,二人紧紧抓住了蹄子,这才算是让这羊不再乱动。
看着羊肚上正冒血的伤口,矮个子士卒还以为是张如风不会杀羊,于是打趣的说道:“张大人,你这就外行了,这杀羊又不是杀人,哪有在肚子上动刀子的,你得往喉咙上割。”
张如风没好气道:“老夫不傻,自是知道怎么杀羊,你们两个抓好了。”
说着,张如风将匕首,伸向了羊肚,他的动作很轻微,看着丝毫没有杀羊的样子,这让两个士卒十分纳闷,他们有些看不懂张如风,感觉他好像根本没有杀羊的意思,反而是在玩什么游戏。
在两人的注视下,张如风缓缓的割开羊肚子,在巨大的疼痛之下,被束缚住的小羊不断的挣扎叫着,两个士卒按着它也是费力,于是不断催促的张如风赶紧下手,一刀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张大人,你赶紧的吧…”
“快要按不住了……”
张如风神色认真,不管这二人如何催促,他仍是不急不慢的按照自己的步骤来。
从下往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红红的血不断往外冒着,张如风将匕首一扔,同时将袖子撸起,竟然直接将手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