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坊,萧府,前院。
三十多个新收的护卫,挺直腰排成两列,杨三刀站在队列之前,正大声的讲着府里的规矩。
这三十多人,一部分是突厥人,一部分是胡人,还有一小部分是吐谷浑和吐蕃人,他们都是作为奴隶被卖来大唐的。
虽然来源复杂,但基本都会说汉话,只是还有些不太熟练。
“都知道你们脸上的印迹是什么吗?”
杨三刀说着指了指自个的左脸颊,护卫们也都下意识的举起手来,摸了摸左边脸上用烙铁印下的奴字。
第一列站在中间的一个鹰钩鼻,用蹩脚的汉话说道:“这……这是黥面。”
杨三刀点点头,“不错,这叫做黥面,你们知道黥面是什么吗?”
刚刚的鹰钩鼻又回道:“是身份的象征,别人一看我们脸上的字,就知道我们是奴隶。”
杨三刀笑着道:“对,别人一看你们脸上的字,就知道你们是奴隶,大唐关于奴隶的规矩,那人市的贩子应该给你们都讲过吧。”
护卫们集体点点头。
杨三刀笑容一散,声音有力的道:“既然都他娘的知道,那老子也不多废话,就一句,你们都他娘的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
说着,眼神变得凌厉,环顾众人一圈,看的他们挨个低下头后,才接着说道:“别他娘的想跑,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我保你们有吃有喝有钱花,谁要是给我藏着坏心思,就先摸一摸脸上的字,看看犯了坏水以后,能不能逃得出这长安,都他娘的听懂没有!”
一声震喝,惊的众人肩头一颤,连连的点头,杨三刀又换上笑容,看着鹰钩鼻道:“老子看你比他们都机灵,你他娘的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阿史那德立护秀豹。”
杨三刀企图复述一遍,但这冗长的名字实在有些拗口,他的舌头转不过来,于是,手指向第一列第一位,和第二列最后一位,大声道:“以后你们统一姓萧,按现在排队的位次为名,都听懂了没有。”
有些人明白的点点头,有些人则是两眼傻傻的。
杨三刀问向阿史那德立护秀豹,“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小的明白,小的以后就叫萧八。”
这突厥人,是真聪明。
杨三刀赞赏的点点头,又看向萧八右手边的那人。
“你呢,你现在该叫什么?”
“我…我叫……萧…”
杨三刀没好气道:“笨蛋,叫萧九,记住了吗?”
萧九惶恐的点点头。
经过萧八萧九这一举例示范,原先不懂的人这下也都明白以后的名字是什么了。
杨三刀正准备解散之时,一队军卒到了门口,紧接着,只听一声高呼:陛下有旨,常乐马场掌柜萧云,迎驾接旨。
杜爱同听到外头的动静,不等人来叫,一溜烟的从屋中跑出来。
看到威风凌凌的金吾卫,又看到一脸严肃的张阿难,再看到被他高高托举起的明黄圣旨,杜爱同心里头不禁发起了突突。
“小人萧云,接旨。”
张阿难摊开圣旨,声音有力的宣读起来,圣旨上的字不多,拢共也就四五十个,不过几息,张阿难便将圣旨一合。
“萧掌柜,萧掌柜…”
杜爱同茫然的抬起头,见张阿难将圣旨递了过来,他匆忙将脑袋底下一分,两手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将圣旨接过。
“萧掌柜,尽快拿着地契文书去民部交割吧,民部的人会将补偿银直接拨付给你的。”
张阿难嘱咐完就欲走,杜爱同匆忙问道:“张公公,朝廷征收我的马场,要用来做什么?”
“这还未有定议,不过,足足十五万两银子,萧掌柜,你不吃亏。”
杜爱同尴尬一笑,又试探的问道:“张公公,征收我的马场,是陛下的意思,还是谁的主意?”
也许是看在杜如晦的份上,也许是看在李承乾的情面上,对于杜爱同接二连三的问题,张阿难没露出一丝不耐之色,他呵呵一笑,“是赵国公的主意。”
杜爱同思索的点点头。
张阿难看了他一眼,旋即带人离去。
杨三刀小声问道:“那赵国公是谁?”
“是长孙无忌。”
“他?”杨三刀的嗓门陡然高了些,旋即,又压低嗓门焦急道:“我听程良骏说,这长孙无忌和殿下可是格外不对付,他现在鼓噪皇帝收了咱们的马场,不会是知道咱们和殿下的关系了吧。”
杜爱同缓缓摇摇头,他现在也拿捏不准,“杨大哥,你赶紧去昭国坊,让程大哥速速通知殿下,看如何应对。”
“我这就去。”
杨三刀说着出门,骑上马扬长而去,他的速度很快,在从升平坊出来汇入到主路上时,与一辆同样行驶速度很快的马车差点撞上。
幸好,杨三刀骑术不俗,再加上驾车的车夫技术也不错,两人都在第一时间向着两侧闪避开了对方,这才算是没有发生事故。
不过,突然从巷子中窜出的杨三刀,还是将车夫惊了个不轻,气的他破口大骂道:“谁家裤腰带没栓紧,奔出来这么个东西,出巷子都不知道慢行,他娘的赶着去死吗?”
“好了好了,赶紧回去,爹还等着信呢。”
自车厢里头,传出来一青年的声音,听起来他心里也很是焦急。
车夫也是个燥脾气,一边驾车向平康坊去,一边喋喋不休的骂个不停。
很快,马车停在一酒楼前,常大从车厢中下来,一溜烟的跑进酒楼之中。
“爹,我回来了。”
常大推开包厢的门。
坐在桌边的常德,一骨碌站起,两步迎上前,问道:“打听清楚了吗,你二弟被安置在哪了?”
常大红着眼道:“那张亮真不是个东西,他把二弟用草席一包,直接丢到了城外的乱坟岗。”
常德一听,血压直接飙升,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替他卖了这么多年命,杀了老二也就不说了,居然连口棺材都不给,张亮啊张亮,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生。”
骂了一句后,恶狠狠的道:“走,咱们这就去大理寺告他,让这畜生给你二弟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