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烨的目光,瞬间落到了那些婢女抬着的人身上。
他的心,骤然一紧,可却没有太大的波澜。
这时候,霍临烨慌了。
他明明很担心云姒的,可是现在见到,为什么反而没什么大感觉了。
是锦弗的药!
这个念头,叫霍临烨愧疚丛生。
“殿下!”
就在霍临烨向前之际,卫逍拼死阻拦。
要是让他过去,就不是看一眼就能结束的了!
“让开,所有的一切,孤自行担负。锦弗公主那边,孤会去求好,让锦弗公主,同意换个时间嫁给孤。你们若是有心,也帮孤想想,这后面的退路,而不是一味的在这里阻拦。”
霍临烨抬手,烈风立即上前。
卫逍看着霍临烨,眼底满是可惜跟……失望!
而霍临烨朝着六小姐去的这一段路,他眼中是六小姐,想的,却是:换个时间也未尝不可,到时候,同锦弗好好解释。这件事情,也是她儿子做的孽,才会导致逃婚这种事情发生,若不能怪孩子,那就是锦弗的责任了。她会理解,会明白,也会接受改天成婚来的。
“霍临烨,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六小姐抬手,颤抖着,摸向了霍临烨的脸。
霍临烨居然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可看见那一双哭泣的眼,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是云姒,他想了很多年,爱了很多年,宁愿为之违背意愿跟放弃底线的云姒,他不能伤她半点!
“我回来了。”
霍临烨握住她的手,按在心口:“为什么不肯好好治疗?”
“我做不到……”六小姐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霍临烨,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从前我爱上他,后来他这么狠心,让我对他的爱意烟消云散。你靠近,我的心都试着接纳你。人都是贪恋温暖的,我在他那里得不到,我就往你身上靠。你给了我温暖,现在却反手把我打入无边地狱……”
“霍临烨,你对得起我?”
“对不起,是我辜负你。别说这些了,我陪着你治,好不好?只要你好起来,今后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你。”霍临烨想要去把人给抱起来。
南绛及时上前拦住:“不能碰,锦弗公主的儿子一刀扎入了阿……暮梨姑娘的脊柱。现在耽误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发炎了。”
霍临烨心狠狠一沉,吩咐人将她送去房间。
等他过去一看。
只看见一个银色的点。
“因为阿姐之前想要见你,伤心之余,动作太大,使得腰后的利刃一点点陷了进去。现在想要拔出来,是难比登天了。阿姐……怕是活不了。”
南绛会救,但没有打算再救。
原本“景昀”就是奔着要这个满口谎言,狠心恶毒的假东西的命去的。
现在,拖延住了大婚,大功告成。
“我不怕死,我死之前,认清楚自己的心,我觉得值了。”六小姐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口中渐渐可见血腥。
霍临烨身在战场,每日见多了伤,如何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战场上,箭陷入身体里,出不来,就会死。
何况,还是陷入了脊椎这么重要的位置。
“等着我。”霍临烨起身。
六小姐心中一慌:“你上哪去?”
南绛也没有料到,霍临烨忽然变卦:“你陪阿姐最后一程吧!”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承诺过你,不会让你在风雨飘摇了。等着我,我去把锦弗公主接来,让她医治你。她的医术虽不如你,但是这样的伤,她可以尽力。”
六小姐心中一惊:“锦弗公主怕不会容我。”
南绛也跟着点头。
“不会的,她的女儿还在我这里,她不会不好好医治你,也不敢不跟我来。”
说罢,霍临烨吩咐人照顾好这里,立即离开。
南绛诧异的嘴巴都合不拢。
女儿……
对!
她走的时候,阿姐的毒瘾才戒掉。
那会儿,皇帝就说让阿姐顶了真的锦弗公主的身份。
真的锦弗公主,有一双龙凤胎。
男孩她没听过下落,但是女孩被阿姐养着了。
南绛转头,看向了床上的人。
不妙!
-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密室。
温度从男人的心口,开始缓缓蔓延。
不知过去多久,铺天盖地的黑暗,在他眼中尽数退却……
夜明珠光辉清冷,似携着一股徐徐袅袅的冰凉雾气,萦绕在其周身,他如披一层亘古不化的万年寒冰,清晰冷峻。
起身之际,身上低沉的气势开始凝聚起冷厉寒意。
格外迫人心神,格外令人畏惧。
霍慎之。
终究彻底醒来。
“主……主子!”
霍影独留的暗卫听见动静,猛然冲至他前,反反复复的确认:“主子醒来了,果然醒来了!”
如大梦一场,今朝苏醒。
男人一双眼冷静异常,看着跪在地上禀告外面事务的暗卫,逐渐的覆上一层血色,让这冷静,更添可怖。
他颔首,打断了暗卫的话,声线低冷:“今日是锦弗同太子的大婚之日。”
暗卫一愣:“是,属下一直在这里,现如今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瞧着时间,怕是已完婚,洞房花烛了。”
猛然一瞬,暗卫身上起了寒意。
他抬头,却见自家主子的一双眼,愈来愈深,愈来愈暗,染着浓稠的笑意,厉色深不见底。
言语之间的讥诮跟嗤笑,低低沉沉溢出:“无妨,一次是抢,两次亦是抢,并无不同。”
人就在他跟前,在他眼下,枉他寻她。
“主子,韩大夫说若是你醒来,一定要让属下记得告诉你,你手臂内侧有一道毒线,若是毒性开始,蔓延出整个手臂,便是回天乏术之时。”
上马之际,霍慎之扬手,衣袖下滑,右手手臂内侧,自手腕处,已经长出一条一指长的血线。
他轻嗤,眼底的暗色渐明:“生死何加焉。”
生死,又有多重要。
五年,活着的是大周摄政王,非他霍慎之。
便是他“死”了一次,大周从无半点兵乱躁动,所有将领安分守己,各州县边域毫无乱纪。
百万雄兵在他布局之下,是服他,也服他摄政王嫡子霍嬴棣。
他霍慎之,无愧霍氏先祖,无愧百姓。
今夕,他醒来,知晓要寻之人的下落。
这一切,都足够了。
命,亦待他不薄。
“驾!”
夜色疾行,快马如风。
——阿姒,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