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别墅。
书房内,王星澜,盯着绿色灯罩的台灯,一动不动。
早上,便宜姐夫告诉自己的事情,说实话,到现在,他还没有消化完。
按照级别来说,军事委员会的决议以及纲要,王星澜是无权知晓的,但,架不住,他有个便宜姐夫啊!再说了,此次回山城,虽然,王星澜的动静搞得不大,但是,有能力的人,有背景的的人,都知道了:
谭家和秦家,分别有两颗冉冉升起的军事新星。
谭家的,自然是,现任驻扎在滇缅边境的中央军军长谭言。
而,秦家的!
当然,不知情的人,会认为,他是,最近打了衡阳大捷,因为西山一案,震动山城的秦家小少爷,原89师师长,现,新十军代理军长秦武人。
但,只有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才知道:
其实,秦家真正厉害的青年军人,是那个能够影响华东地区抗战事业,甚至是,影响全国抗战局势的军统特务少将。
一时间,双子星的名号,又重新的出现在了山城舆论界中。
“何总长?陈家?孔家?宋家?”
轻声的念了几句,王星澜呵呵一笑,脸上也多了几分惆怅。
我家这便宜姐夫,除了给自己解决了西山调查组之外,还给这些人充当了说客了。而,现在,看来,他们倒是对自己非常感兴趣啊!
准确的说,他们需要王星澜这个人,也需要王星澜掌握的情报和运输资源。
化敌为友!
永远是,政治家们最高明的作法。
况且,还有什么胜利,比将分生死的敌人化作同一阵营的战友来的痛快呢?
“唉!算了!只要他们同意的话,也就依了他们吧!”
长叹一口气,一股深深地无力感,从心底涌出,王星澜,盯着台灯旁边的电话,神情痛苦。他,王星澜,说到底,看起来,位高权重,但,在高层的眼中,也不过是个大一点的棋子罢了。正如,便宜姐夫,所说的那样:
“你能够扛得住宋孔两家,难不成,你还能够对抗整个国党吗?”
即使,宋孔两家,代表不了党国,他,cc系也代表不了国党党部,但,显然,这两派若是真的下了决心,狠下手段,来“抢夺”生命之路,那也只是多费点劲罢了。
至于,所谓的鱼死网破!
终究,还是,最后的手段罢了。
想到此,对此次的山城之行,王星澜感觉到一股深深地黑暗逐渐袭来。
叮铃铃~~~
忽然间,一阵激烈的电话铃声,响起,让,王星澜打了个激灵。
他,呆呆地望着电话,神情纠结。
空旷的书房内,电话铃声高昂的响动着,横着的长条话筒,不断地震动着桌面。台灯的影子,照射在墙壁上,晃动着,让人看不清形状。
“喂!这里是秦家别墅。”
电话中,传来熟悉的湖州口音,小友的称呼,更是让王星澜有些惊讶。
“陈先生,是的!当然!”
顿了顿,听着电话中传来的平淡声音,王星澜扶着桌子,低声道: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我不相信,一个对秦家有敌意的人,能够如此轻易的放下内心的恩怨,因此,此二人,我非做不可。”
对面,沉默良久之后,一阵低沉的声音,这才缓缓传来:
“你们军统的规矩,我不懂,我也不想要懂!但,我知道一点,中统的规矩是,一事还一事,一人对一人!”
“说句实话,我也是从特务这阶段过来的,我也知道搞情报工作,讲究个赶尽杀绝,但,还是那句话,咱们毕竟都是自己人。”
听到这段话,王星澜也不是愚钝之人,沉默半晌后。
“好!我同意,只到这二人为止。再说了,我和其他人也没有恩怨。”
“军统那边,你自己搞定,中统这边,我会让人给你一份交代!”
电话中,带着些许愠气。
但,很快,电话那头传来的话语,又让王星澜感觉到一丝威胁:
“希望,你们和我们的合作能够如期而至。”
滴滴滴滴滴~~~~
对方,主动挂了电话,王星澜,却是,无奈的将话筒放在了承座上。
如自己所料,为了利益,情义皆可抛。
说明白点,顾三建,也不过是,上层博弈的棋子罢了。
想到此,王星澜,前倾身子,盯着电话表盘,转动着熟悉的号码。
“喂!是,军统调度室吗?”
“我找康局座,我的名字,叫张合!”
嘟嘟嘟嘟~~~~~
伴随着接线的声音,电话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王星澜心中一暖:
西山的案子,康老师也算是奔走相告了。
“喂!康老师!”
军统局,办公室内,灯火通明。
“是星澜啊!”
“毛峰,这人,已经逮捕了。“
“逮捕的军令,是局座亲自批示。内容,则是,毛峰枉顾上级,不遵军令,擅自纠察抗日将士。对了,这次抓捕,是行动处处长熊山亲自去的。”
熊山?
老朋友了!
“那等有机会,我肯定得请他好好地喝上一顿酒!”
闪过一丝苦笑,王星澜继续说道:
“康老师,您说,这件事情,我做得对吗?”
康水义摸着左手的扳指,沉默半晌后,低声说道: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事实上,这一次,若不是上面有人支持你的话,对面也顾忌咱们军统的力量的话,孔宋那帮人估计能够把李三那群人吃的皮骨都不剩!”
别怀疑,孔宋二家,他们的名声不显,但,他们搞经济的手段,那可不是李三这些小商人能够可及的。毕竟,人家,也是留洋回来的经济学博士啊!
“至于,局座那边,毛峰此人,估计也是踏入了局座的禁区了。这才,自取灭亡。至于,军统内部,现在,还是,局座为尊啊!”
局座!
从,西山调查组成立之初,局座的态度便昭然若揭了。
这也不奇怪,毕竟,利益至上,只要对方给的多,局座的立场也是可以随时转化的。好在的是,王星澜不仅仅只是经营着军统一系的关系,还有许多亲朋好友的关系网。
“再说了,衡阳大捷还历历在目,那帮人,估计也是迫于此,才的起了谈和的心思了。星澜啊,康老师,还是得劝你一句,现在,与人为善,这才是正道啊!”
电话挂断,王星澜无奈的苦笑了三声:
与人为善?
这,党国真的是,与人为善?
而不是,与人作恶吗?
咚咚咚~~~~~
敲门声,将王星澜从思考中惊醒。
“进来!”
王星澜,还以为是秦佳人,但,令人没想到的是,来的人,是秦德。
“秦叔,咋了?”
身穿一身中式睡袍,秦德摘下眼眶中的眼镜,面露疲惫。
“星澜啊!今天晚上,你秦叔,有些话想跟您说。”
闻言,王星澜盯着秦德,起了身,他察觉到:
这一次,似乎,秦德有些不同了。
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走出办公桌子,王星澜凑上前,为二人砌了杯热茶。
二人,面向而坐,盯着秦德苍老的面庞,王星澜神情一时间也有些动容。
这可是,从辛亥革命的老革命了。
但,现在,为了自家的儿女,满山城奔波,卖自己这一份面子,但,可惜的是,就算是这一份面子,也没人敢卖!
“我这一生啊,从光绪三十年,便开始在粤西进行革命。还记得那时候,粤滇新军内,虽然,人人都梳着长长的辫子,但,新军内,谈论的都是革命,都是新民主义。”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王星澜,毫不怀疑,当初为了推翻晚清,建立一个新的国家,那一代的革命人,是有多么的热忱,多么的一往无前。抛头颅,洒热血,这都是革命人的必备素质。
秦德,短短的几段往昔之语,王星澜仍然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信仰和纯洁。
“唉!人老了,就喜欢念念过往。”
长叹一口气,秦德盯着王星澜,无奈一笑。
“秦叔,您继续说,正好,我也喜欢听。”
摆了摆手,秦德无奈的拍了拍身子,说到:
“我这身子啊,老了!说的话,也不受重视了。人家,听一听,就给过去了,至于,听没听进去?我想,应该是没有的。”
闻言,王星澜急忙出声:
“秦叔,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你跟我说,我去请请他们。”
摆了摆手,秦德却是看得开了:
“当权者,不专权,怎么能够叫当权者呢?至于,咱们这些老顾问们,也就是,能够在某些时候起起作用罢了。”
说吧,秦德,自己的身上,拿出了一把钥匙。
见状,王星澜,却是有些懵圈了。
这是,啥意思啊?
“这是,这些年来,我攒下来的本钱,本来打算,这笔钱,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给佳人到时候当嫁妆用,一部分,给小武娶媳妇用。剩下的一部分,等我百年之后,就当做给这一双儿女的传家财罢了。”
听到这句话,王星澜内心,冥冥之中,有了一丝明悟。
这,秦叔,是想要托家了啊!
“这钥匙,乃是花旗银行保险柜的钥匙,当时,我特意租下来一间小屋大的保险房间,作为秦家的预备库房。说起来,秦家,真正攒下家财的,也就是我这一辈了。”
“当初,你爷爷,我爹那一辈的那点家财,几间祖屋,都被我典了当了去,搞革命了。这些年来,我也算是攒下些家财。”
“大概,有百余条大黄鱼,至于,洋币啥的,我也买了一些。”
秦德,将钥匙郑重的交到了王星澜的手中。
盯着,手中这把钥匙,一时间,王星澜竟然不知道说些啥。
或许,这一次,秦武人被逮捕的事情,让这位老革命,原党国初期的大佬,也有些看清楚形势了。但,更多的,估计,还是对儿女的关心。
“秦叔,这钱,我不能要。归根结底,这钱,是您留给小武和佳人的。”
王星澜,掂过,沉甸甸的钥匙,急忙说道。
他,知道,这钥匙不仅是一笔财富,更是一项责任。
直勾勾的目光,审视着王星澜,看的王星澜内心直发毛。
“难不成,你想要始乱终弃?”
严肃的语气,恼怒的情绪,拒绝的表情。
王星澜,急忙站起身子,辩解道:
“秦叔,你放心,对佳人,对小武,我都是拿他们当成妻子和弟弟看待的。至于您,我更是,当成我自己的父亲看待的。”
钥匙,放在桌上,熠熠生辉的。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是秦家的人了!”
秦家的人!
咀嚼这四个字,秦德盯着王星澜,一时间,闭上了嘴。
他,只是,默默地推了推钥匙,眼神坚定。
随后,转身离开,正如来时的那样。
背影,永远是一个人内心的衬托。
从,秦德的背影上,王星澜看出了一股宽慰,以及,一丝惆怅。
转过身,关上门,秦德眼眶微红。
哒哒哒,屋外的脚步声,如同雷点一般,敲得王星澜的内心,暖洋洋的。
钱,不重要!
但,钱背后蕴含的情义,却是,王星澜认为重要的。
拿起桌上的钥匙,王星澜将其慎重的放了起来。
山城的事情,也如同,这纷乱的世界战争局势一般,看似简单,但,实则无比复杂。
虽然,人人都知道,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但,无人知晓:
什么时候后,这一缕曙光才会照耀人间。
“嗯?啥时候来的?”
转过头,望着又一个深夜来客,王星澜笑着指了指沙发。
秦武人,慢慢走了进来,身上穿的还是那一身军装。
不知为何,回来之后,秦武人将衣橱内,除军装之外的所有衣服都送了出去,也因此,自那之后,秦武人,永远都是一身军装白衬衫的模样。
“最近,我找了人!”
找人?
“也是,等委任状下来,你就得去第七战区先行整顿新十军,随后南下滇省了。”
“姐夫,我找的是红党联络人,他托我给你带个话,他希望和你见上一面!”
嗯?
眼神锐利,盯着秦武人,王星澜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