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船离得尚远,墙头巡守的官军便已望见,弓箭齐张,向下瞄住。
守门武官手持火把,扬声问道:“来者何人?”
漕船平底敞口,就算藏得住人,也藏不住马。米入斗索性跃到船头,沉声说道:“在下九华米入斗。”
他双眼扫视,见城墙虽高,其上却有不少凹凸之处可供借力,心里盘算:“若是说僵了,那便跃上去制住他,逼开城门。”
那武官惊道:“你当真是米大侠?”张大了双眼向下望去。
“当真!”米入斗把铁枪举在火把光照下,“兄台可是来拦我的么?”
武官慌忙躬身施礼:“米大侠雁门力退金兵,侠名遍传天下,下官向来钦慕,这便去开门!”
一个卒子跑到城头直竖的绞盘旁,正要转动,武官高声叫道:“我来!”抢上前去。
咯吱声中,门洞内的铁栅缓缓向后张开,露出一条水道。
米入斗拱手道谢:“兄台高义,小弟感激不尽!”铁枪一撑,漕船倏地漂过门洞。
那武官腾腾几步跑到另一侧,目送一行人远去。
黄若回过头来,扬声问:“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咱们日后一定报答!”
武官微微苦笑:“在下汴京一门吏,贱名不足挂齿。”
王忠道:“你放我们离去,一定不好交差,不如一起走吧!”
门吏望了一眼身边的手下,神色黯然:“下官私开水门,犯了死罪。倘若走了,岂不让这些人代为受过?”
噌地一声拔出刀来,往脖子上抹去。
米入斗暗道不好,纵步抢到船尾高处,铁枪猛地一撑船板,飞扑到墙上。汴京城高四丈,这一跃虽高,却离城头尚有丈余。
他借着飞扑之势,挺枪戳入墙中,又一借力,已翻过垛口。
却见那门吏颈血四溅,倒在地上,口中奄奄一息:“下官恭送米大侠!”双眼一闭,便没了气息。
米入斗心头大悲,抱起他说:“咱们素不相识,兄台舍命相救,这等厚恩,叫姓米的如何能报!”
一个老卒叹了口气,上前催促:“米大侠,你快走吧,不然他岂不白死了!”
米入斗虎目含泪,猛一咬牙,纵下城头,身如箭射,落回舟中。
四人见这门吏因自己的缘故横刀自刎,心头如压大石,说不出的难受,一时间谁也不愿说话。黄若更是默默垂泪。
过了良久,王忠才怅然叹了口气:“侯嬴死义、田光死节,没想到千余年后,竟还有如此慷慨侠士!”
漕船行出数里,向南一转,靠在岸边。
黄若把怀中碎银全掏出来,递给那船工:“老人家,你帮了咱们,那些人一定饶不了你,赶快趁黑走吧,我们把追兵引开些。”
王忠也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塞在他手里:“咱们牵累了你,好生不安!”
那船工如何肯收?黄若只好包了个小包裹,给他背上,把他送下船。
米入斗铁枪左右撑着河堤,又向前荡了数里。隐隐听得马蹄声自北面传来,官军又已追到。
几人纵马跃上河岸,向南驰去。
绝尘、奔宵神骏非凡,各驮着两人,犹如足不践土般飞掠出几十里,将追兵远远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