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黑衫人来得要早一些,他仍是找了处位置自顾自的坐下,点了些餐食后就坐在那里等待。
云奕一直防备着,时刻警惕,观察着他的动作,怕对方偷偷对徐老七出手,所以不敢有任何懈怠。
因为云奕能感觉到对方给予的压力,便判断出对方是个修为不低的修行者,所以他将不听强拉出来,注意着对方的精神力动向和灵气波动。
“在这之后,我要吃仙云锦鲤!”
不听此前在青城吃过一次,很是想念它的味道,而仙云锦鲤正是产自雷州,所以不听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提出条件。
为了稳定住它,云奕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只要撑过这次危机。
其实不听心里清楚,它跟云奕随时都可以溜走,云奕肯定是有什么打算才会在这件事情上冒险。
黑衫人吃过饭,再次将银钱放在桌上,起身便准备离开,不过这次他走到大门处停下了脚步,微微抬起头,和坐在二楼的云奕对视了一眼。
看到对方的动作,云奕还以为对方是有什么行动或是挑衅,可对视上的时候他也只能从那双没有神采的双眼中看到一片死寂。
他快步下楼,阻止了来收饭钱的伙计,和不听在一旁观察了片刻,反复确认应该没有异常后,这才收起交到了前台的账房先生手中。
明明对方现在从暗中走到明里,应该是对方着急了才对。
可现在的情况反而让云奕心中产生了些难以琢磨的焦虑之感,他完全无法预料到对方会以怎么的手段对徐老七下手。
这里是邺城,城内必定会有一位顶尖修为的金锣大人值守,若黑衫人使用修行手段,必会被察觉。
纵使贸然出手也必不可能全身而退逃出城去,落入打更人手中还有可能牵扯出幕后黑手。
所以云奕一直都在提防对方阴险的暗中手段,或是利用精神力法术袭击徐老七。
这样一来他便有时间和机会离开邺城,纵使被调查通缉,有他身后人的帮衬,也抓不到他。
现在对方的态度也是十分奇怪,这几天没有任何动作,但云奕也不敢掉以轻心。
每次对方来到店里之后接触过的东西,留下的东西,他和不听都要再次检查一番,哪怕每次的检查都没有查出异样。
“嗐,真冷。”饭庄内又走进新的顾客,他抖了抖衣服抱怨道:“怎么就突然下雪了呢?”
闻言,云奕走出饭庄,灰白色的天空中,大片大片的雪白色的雪花飘落,像是漫天的棉絮,最先落在地上的雪花没一会儿便融化成了水。
街道上的行人都加快了脚步,同一条街上不远处卖布料棉服的铺子门口,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不少人。
云奕呼出一口热气,白色的水雾在面前消散,不听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它用自己的爪爪伸手碰了碰地上还没来及的融化的雪花,然后甩了甩掌心沾上的冰凉的水。
看见云奕又来找自己,徐老七坐在店内堂后的某处,看上去有些憔悴,应当是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
“他又来了?”
面对徐老七的询问,云奕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每天这么来,既没有直接向我动手,也没有主动找我说话的试探,他这是想干嘛。”徐老七双眼周围有些黑,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没准就是打算这般行为给你施加压力,让你心力交瘁,耗死你。”
徐老七也分不清云奕这到底是玩笑话,还是对方真的可能这么做,只能苦笑了一声。
“云道长,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云奕低下头,抱着双臂,一只手抬起抵着下巴,思索了片刻。
“明日若他还来的话,你仍是待在饭庄里,距离他远些,我主动去会会他。”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徐老七有些担忧。
“这里是城内,饭庄内又都是顾客,他应该不会在饭庄内直接对我出手,更何况我和他没有矛盾。”
虽然云奕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有些忐忑,明天具体要怎么操作,他准备和不听商讨以后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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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和尚走出饭庄的时候,一阵如同刮刀一般的寒风吹来,壮壮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
“去买件棉服?”云奕看着他问道。
“不…不了…”壮壮一边上下牙齿都在打架,一边倔强的回答道。
“我怕你硬扛不住,到时候不管你身上有多少钱,最后都都归我了。”云奕将脸凑到壮壮面前,露出友善的笑容说道。
可这落在壮壮眼中哪是什么和善的表情,分明就是不怀好意的虎视眈眈,他赶紧快步往那铺子跑起来。
“我还是去买一件吧!”
还没跑两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地上先前融化的雪水,已经在冷风中凝结成了一层坚冰,表面光滑,这才让毫无防备的壮壮摔倒在地。
两人回到客栈,今天是这间客栈的最后一日,云奕也打算明日之后便搬到饭庄后面去住着。
屋内的火炉散发着温暖,云奕脱下自己身外套着的大厚棉服,上面因为大雪已经有些湿润。
鞋子同样因为踩雪而有些湿凉,将鞋子摆在火炉旁,棉服搭在腿上,不听也跳到他的怀中取暖。
云奕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了不听,不听的眼睛盯着火炉,眼中映照着红色的火光。
“那人的实力不算弱的,我觉得会比浅色要更强。”不听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在城内,不用法术的情况下,我与他交手也算能抵挡片刻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他真的要出手的话,必然是一击必杀的狠毒,必定会使用法术。”不听又泼了一盆冷水。
“这是在邺城之内…”
“你敢赌吗?”还没等云奕说完,不听便直逼问题核心。
云奕沉默了,他心中此刻确实并不坚定,可是他依旧没有想到解决之法。
呜呜。
随着云奕的沉默,屋内陷入了安静,只能听见窗户的缝隙被风吹过响声。
“如果我去请几位打更去饭庄内的话,那人是不是就会忌惮一些?”云奕嘴里念叨着,眼神从思索逐渐变得清明坚定。
他起身再次将衣服披在身上,穿上鞋子抱着不听,同时将屋内放在一旁的两个蚌壳拿起了一个,转身就准备往屋外走去。
出门前不听还在挣扎着,嘴里叫骂着,走出房门后不听闭上了嘴,可它的四肢仍有力的在云奕身上频繁支撑推动。
走出客栈,它仍没有挣脱,只能收了腿,然后一下子钻到云奕的怀里,它可不想被强行带出后还吹冷风。
开始飘雪以后,邺城内的街道上便少了行人,地面上、屋脊上、树叶上都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白雪,视野都被白色照亮。
主干道上都还有些脚印和车辙的痕迹,而路旁的许多小巷子里,地上的白雪一尘不染。
衙门门口的衙差也换上了厚厚的衣服,云奕说明来意,那人便引导着云奕去往院内。
看着眼前人,也注意到了对方胸口微微隆起的位置,还以为云奕又给他带了什么。
“你小子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伸手放在屋内的火盆上方,双手相互揉搓着。
“嘿嘿,大人明鉴,小的确实有些事情。”云奕咧嘴一笑,伸手将背后的那一半蚌壳取了出来,放在了地上。
“这东西来自一种名叫「蜃」的精怪,是它身体的一部分,它是小的此前在雷州南部的黄沙中遇见的,遇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
“小的也是吃了它的肉这才有机会走出漫天黄沙,这扇壳是它留下的十分坚固的东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就拿来交给大人。”
张树青闻言也起身走了过来,又蹲下来伸出手,用手指在壳上敲了敲,接着似乎又调动了灵气,手指敲击在壳儿上都变了声音。
“确实有点说法。”他站起来甩了甩手指,饶有兴致的看着云奕继续说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都没有说要给我,现在拿给我想让我又帮你做什么?”
面对张树青直言不讳地拆穿了自己的心思,云奕也不觉得尴尬,而是很自然的躬身说道。
“我想请张大人明日光顾顺风饭庄一趟。”
“城北新开的那家饭庄?”张树青思索着,继续道:“这几日城内都是关于它的流言,还说它是乘风酒楼的分店,不过后来被辟谣了,怎么?那是你置办的?”
“小的哪有这样的能力和想法,我也只是在那里谋个生生计罢了。”云奕拱手道。
“我还听说饭庄免费施粥放饭了好几日,而且之前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和尚在饭庄里说书?”
看着云奕点头,张树青来了兴致,他笑着说道:“我倒是也对西谟那边的故事有些兴趣,明天会去听听。”
“小的恭候大人光临。”眼看对方答应,云奕心中一喜,又继续说道:“大人也可以叫上些同僚,喝酒听书也是乐事一场。”
“那,饭庄里有美人儿吗?”张树青往云奕身边凑了近些,低声问道。
云奕尴尬一下:“这倒是没有。”
“卧槽,什么东西!?”
因为距离的近,不听也感觉到了温度的升高,云奕怀里待着有些热了,便把头伸了出来。
突然出现在余光内的猫猫头将张树青吓了一大跳,若不是在衙门内,他差点就出手了。
“咳咳。”待到看清,张树青立刻恢复了处变不惊的模样,朝着云奕摆了摆手道:“我明天会去,若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吧,别打扰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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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云奕推开房间的窗户,外面的雪已经停下,昨天应当是下了一整夜,地面上和屋顶上都积满了厚厚的一层。
枝头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询问彼此那里有食物。
有些屋顶上的积雪有被踩踏的痕迹,看样子是一个个小小的猫爪印。
“不听,你看邺城内也有不少你的同伴呢,这次怎么没有来找你的。”
不听伸伸前腿,又抻抻后腿,这才跳到了窗台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太冷了,我才不愿意乱跑,更不想被变态的公猫惦记上。”
去客栈的柜台处补上了最后一笔房费,云奕去后院牵走自己的白龙。
壮壮裹紧身上的棉服,不只是因为刚刚从温暖的环境中出来,更是因为他的修为不包含对身体素质的提升,这也是云奕觉得佛门修行很奇特的原因。
来到饭庄,云奕将白龙牵到饭庄后院,这里没有可以拴它的地方,云奕便拍了拍马儿的脖子。
“白龙啊,你要待在这里听话,别乱跑,也别伤人。”
白龙鼻腔里涌出一阵白色水雾,点了点头,明显是听懂了。
饭庄内此刻已经来了不少人,这几天皆是如此,都知道晨间庄内的戏台上没有节目,仍会早早的前来,找个好地方坐着,等待壮壮小和尚的故事。
云奕来到二楼,这里的人相较楼下要少一些,毕竟上二楼被设置了门槛。
二楼最好的三处位置还有剩下的,云奕赶忙招呼伙计将这个位置保留下来。
大概是过了一个多时辰,时间逼近中午,云奕便看见张树青出现在饭庄门口,和他同行的则是一位膀大腰粗、满脸横肉的壮汉,站在张树青身边要比他还高上许多。
云奕赶紧下楼迎了上去,躬身道:“欢迎张大人光临小店,楼上请。”
“嘿嘿,老张,就是这小子给你的那半扇壳?”一旁的大汉嘿嘿一笑,开口问道。
“是啊,所以今天的这顿饭,你要请客。”张树青道。
云奕赶忙接上话,说道:“两位大人能够前来赏光,是给小的面子,今天这顿饭记在小的头上。”
“哈哈哈,这小子倒是会说话,像个伙计,一点也不像个修士。”
将两人安排在二楼位置上,立刻就端来了热酒,一点也没让两人等待。
“二位先喝些热酒暖暖身子,可口的饭菜一会儿就上来了。”云奕道。
“成,就听你小子的安排。”张树青给大汉倒了杯酒,乐呵的说道,又伸头看了眼一楼的戏台,问道:“那小和尚呢?什么时候出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