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丑时,现在室外的温度已经低至冰点以下,露天的池子,水缸表面,水已经凝结成一层冰。
屋顶的雪融化了,顺着瓦片滴落,却被冻在半途,形成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凌,挂在屋檐上。
不听柔软的猫爪在屋顶上的雪里踩踏,尽管脸上挂着极不情愿的表情,却也已经被云奕强行赶了出来。
“你要是不去方府探查个明白,就别回来了,一个月不管你的饭,以后也别想再吃仙云锦鲤!”
出发前,云奕是这样威胁它,它是谁,那可不是什么妖孽鬼怪,它可是神兽,是祥瑞,此时的它是一脸的桀骜不驯。
爪爪肉垫被冻得通红,它每走一步都要甩甩脚上粘上的雪,没人会注意一只狸猫,特别是在人们都熟睡的时候,纵使没睡的,也是呵欠连天。
它按照云奕指示的,来到方府内草药味道最浓烈的地方,大概是因为这个人身份有些特殊,所以他所有的日常生活都由方老爷安排的几个贴身小厮负责,煎药都是在这间屋里,没有在府内的后厨。
从墙上跳到院子里,突兀的发出了噗的一声,守在屋门口的小厮警惕的伸头往这里看,不过相比于人类那明显健壮的身躯,十多斤的猫在墙角并不起眼。
没有发现异常,小厮很快又开始犯困,上下眼皮打起架,不听趁机跃入房中。
房间的床上躺着一名男子,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还能看见伤疤,他睡得熟,表情放松,鼾声连续,只是听上去声音有些中气不足。
不听在屋里东瞧一瞧,西闻一闻,旁若无人的样子,忙活了半天也都没什么有用的收获。
它有些失望,又将视线放在床上,轻轻一跃跳了上去。
“呜。”它的重量压在床上,险些将床上那人弄得清醒过来。
迅速调整身姿,挪开压在对方腿上的屁股,蹑手蹑脚的来到床头。
“他这样子,不会试一次给弄成傻子吧?”
不听嘟囔了一句,反正自己也不认识,今夜又没什么收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尾巴尖落在对方眉心,画面静止,男子的呼吸都变得微弱,渐渐的,房间内落针可闻。
没有选择比较暴力的方式直接侵入对方精神力进行审讯,也没有将对方拉入幻境,而是作为一个观光者,像是看一场戏剧。
戏剧的内容是那人最深刻的记忆,除了那些貌似是他小时候一些不明不白地内容以外,则是之前遭受的折磨。
不听感觉到了惊讶,他在对方的记忆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宜城金锣孔旭。
直到睁开眼,不听的小小猫脸上的惊讶表情都没有收敛,微微张开嘴。
接着,缓缓合上下巴,眼珠子转转,一脸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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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方府里的那个受伤用药的人,是从宜城过来的?!”
在房间里等待许久的云奕,在得知不听获取的消息以后,也是满脸的震惊和疑惑,心里推算着时间,肯定是雪下得正大的时候进的城,不然不会没有收到消息。
而且那人在来之前,曾被金锣孔旭跟另一名打更人私藏起来,更是折磨了许久。
“哼,还有更劲爆的,他为什么会去宜城,又为何会被打更人抓住,我都在他记忆里看见了喵。”
不听抬着眼皮,小眼睛看着微弱的灯火下,光暗分明的云奕。
云奕期待的目光投来后,它反而转过头,抬着下巴,一副高冷的模样。
“行行行,都依你,想要什么?”他有些着急,讨好地说道,伸手就要去摸不听。
不听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不是才弄来了小黄鱼嘛,都给我。”
“那不成,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五五。”云奕摇头。
“那一九!”不听将头转到另一边,继续道。
“三七,不能再多了。”云奕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脸的辛酸苦涩。
“行吧,三七就三七,哼。”
见云奕的样子,不听撇了撇嘴,甩甩尾巴。
不听一松口,云奕立刻是转悲为喜,脸上全然没有刚刚无助的样子,这快速的变脸落在不听眼中,顿时让它觉得自己上了当。
它盯着云奕咬了咬牙,停顿了片刻才开口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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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窗户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男子身披衣服起床,不解的打开窗户,立刻就看见窗户上插着一柄金属飞镖,飞镖上绑着一张纸条。
将飞镖连同纸条一起取下,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窗。
“明日丑时三刻,老地方。”
纸条上只有这么一句话,纸条的右下角是一个小小的红色印记。
“怎么了?二郎。”身后传来女子轻柔慵懒的声音。
“没事,夜鸦吧。”男子温柔的回道,将纸条揉搓了碎片。
第二日一大早,男子吃着妻子准备的早饭,目光柔和的看着妻子,小声的说道:“我这段时间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要小心,平安回来。”女子轻轻地回了一声,又不忘提醒丈夫,她从不过问丈夫在外做什么,只盼望他能够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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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破旧地庙宇,里面佛像早已经拆下,自然也就没有香客前来。
破庙的门前,整整齐齐的站着一群人,他们皆是身穿黑衣,头戴头套,脸也被东西罩上,只留下一道缝隙露出眼睛的一部分。
他们安静的站在这里,现场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夜鸦飞过空中,发出翅膀扑腾的动静和它嘶哑的叫声。
突然黑夜中传来响声,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几日密令召集各位,为地级任务,目标是云州宜城内的几个平民,三个月内,将他们带回来,要活的!”
说罢,那人一甩身上的斗篷,整个人又消失在了黑夜里,原地只有了一个木盒。
有人打头将木盒拿下,打开一看,里面是写着目标信息的纸张,分发给其他人,几人围成圈子,默不作声地传阅着,最后一起将纸张焚烧成灰烬。
这群人都蒙着面,基本都是不清楚彼此身份,没有交集地,在得到消息以后也有自觉地散去。
沈二趁着天还未亮回去家中一趟,放了些银钱在妻子床头,将黑衣包裹起来,换上自己的衣服,这悄声才出门。
在村子外面的树上解开绳子,牵着马往南走,等太阳跳出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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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宜城已经有一周时间,这段时间里沈二在城里找了份正经工作,处理猎户们打来的猎物,本就是用刀耍斧的好手,肢解剥皮更是不在话下,深得雇主心意。
在这个过程中他总是不经意的打听城里几位猎户的情况,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又找了些借口,也就没有惹对方怀疑。
摸清了他们的习惯,他趁着休息,就去了城西的一家草药铺子,铺子的老板也是暗桩,他将收获来的消息上报,也是获得些奖赏,同时等待行动的指令。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在同僚得手后,城里突然就戒严了,街上巡逻和夜里值守的打更人变得更多,从药铺里得来的消息,是人员的失踪引起了衙门的警觉。
没有指令,他只能继续蛰伏下去,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期限也越来越近,不止是他,城里藏起来的其他同僚都有些按耐不住。
最后铺子传来消息,几天后的夜里,衙门里会有一场比较重要的活动,城里的部署会是最薄弱的时候,哪怕有人担心会是陷阱,但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
当天夜里,他全身换上紧身黑衣,因为知道这个时间基本不会有人进店,所以铺子里还亮着灯,没有熄灭,而他人已经离开。
与同僚们没见过面,但手段功夫都是一起学习的,也都清楚彼此的身手水平,在药铺后门汇聚,又分散成各个小组,这才各自去往目标。
蹲守到指定时间,他们直奔向目标,目标屋里安静异常,等他们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已经推开了屋门。
屋里突然闪过几道寒芒,不止屋里,两边侧房也是如此,有身影一起冲出,手中皆持有利刃。
明明此前一直盯着这里,直到目标进了屋里再没有其他人进出,这才敢一探究竟的,哪里会知道藏有埋伏,而且药铺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有心算无心,有是对方准备充足的情况下,顷刻间就有同伴丧失行动能力。
沈二在队伍的末尾,见势不妙掉头就跑,他脚下生风,求生的本能驱使着用力的迈动双腿,精神紧张到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是不是脚踩在地上,跟飞一样。
等他逃回了铺子,赶紧将黑衣褪去,并扔进屋里烧水的炉子里一把火烧得干净。
可还没等他放松下来,屋门便被敲响。
没等他溜走,门已经被推开,孔旭漫不经心的走了进来,目光从他身上扫了一眼,他便知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心里一狠,正打算咬碎口中的毒药,不知什么飞了过来,重重地击中他的脸,下巴脱臼,牙齿崩碎,一口鲜血混着崩碎地牙齿滴落在地上。
接着就是眼前一黑,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是被冰凉刺骨的水泼醒的,自己已经被绑在木头上,架子上的火盆照亮了屋子,各种各样的刑具映入眼帘。
面前是一个穿着普通见习打更人衣服的衙差,他不停的鞭挞折磨沈二,并一直审讯沈二的身份、来历,就是没有询问目的,也是,能如此精准的埋伏,肯定是知道自己的目的。
想到家中妻子,沈二不敢松口,咬着牙什么都不吐露。
直到看见还能离开,活下去的希望,他将对方想知道的告诉了对方,这才换回一条命,并在对方放松的时候,偷摸着溜了出去,一路往北跑。
庆幸的是,在自己即将不行的时候,还是抵挡了邺城,这才算是真正的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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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听简单的将这个过程讲述了一遍,因为不是亲身经历,又没有什么技巧,一点也不生动,但云奕并不在乎这些。
“他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云奕问道。
“沈二,表面上是中州皇城外一处贵族庄子上的农户,私下里应该是某个贵族或是皇室培养的私兵或是死士,这是他自己推测的。”
不听思索着,说道:“他们学到的武学法术,还有用的一些东西,都跟秘卫有些相似,不过秘卫的东西没有对外流传的,这也是他的猜测,他告诉孔旭的也是这些。”
“他们的目标都是之前宜城跟神遗教有过接触的人,都是些吃了「改运丹」的猎户,他们为什么要抓这些人回去,还强调要活的?”
云奕低着头思索着,又想到韩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东面运来一些「改运丹」,最后也是让方府的那个寸头拿了去。
“他不远万里来邺城,找方家那个寸头干嘛?对方是什么身份?”想到此,云奕又开口问道。
“方寸山,这是那人的名字,他是来投奔对方的,至于对方的身份,在他的记忆里倒是不多,明显的一个波动就是一个割舌者的称呼。”
不听旁观对方记忆的时间有限,而且每个人的记忆并非像是书本一样一页一页的写下,想要翻开看哪一页都可以,记忆是有些混乱的画面,越是深刻,才越能看得清晰。
割舌者这个称呼云奕没有听过,毕竟他还算是一个没什么阅历的毛头青年。
不过现在起码知晓了寸头的名字,还知道一个称号倒是有些收获,他打算找打更人打听打听,毕竟他们知道的消息更多些。
“过完年吧,得去冀城看看。”他轻轻地呢喃。
因为他坐在那里低头沉思了很久,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样子,不听沉重的眼皮再也坚持不住,已经沉沉睡去,云奕呢喃完才回过神来,不听已经亮着温暖软和的腹部,呼噜呼噜。
云奕看着不听,嘴角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肚子,突然不听的前爪抖了两下,接着胡子也抖了抖,哼哼唧唧的,也没听清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