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静坐在屋里,如同一尊雕塑,一动不动,目光落在屋门处,半天也没有偏移。
从城主府出来以后,他像一只警觉的狐狸,迅速而谨慎地回到住所,脚步轻盈,他的行迹小心翼翼,好在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然而,他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不听还没出现,他的心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心情焦虑不安,他的眼神闪烁着忧虑的光芒,如同深邃的星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奕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他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仿佛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渴望自由却又无法逃脱,他的眉头紧锁,如同一道深深的沟壑,刻画出他内心的忧虑。
他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步伐混乱。
终于,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动静,云奕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紧紧地盯着门口,门缓缓地打开,一只肥硕的狸花猫将门板撞开露出一道缝,一偏头便钻了进去,看见不听的那一刻,云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虽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云奕还是关切的开口问道。
不听抖了抖身子,飞身一跃,从门口竟跳到桌上,云奕赶紧靠着桌子坐下。
“倒是有些小瞧了城主府啦。”不听瘪了瘪嘴,看上去有些不悦,“设计得倒是巧妙,不进去根本就发现不了。”
云奕听得出不听是在抱怨,可它的话,听得自己有些云里雾里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听也没有让云奕苦恼,便已经开口解释道:“城主府内布置有复杂的阵法,汇聚灵气,制造幻境,若是没有准备闯入其中,便会在幻境中迷失,就算是心有预期,可没有对应的手段,同样是白搭。”
“幻境?「蜃」制造的那种环境?”
“原理上是相同的,用精神力构建的虚幻世界,将闯入者的精神拉入其中,若不能清醒,就只能变成活死人,肉身因为长时间脱离精神力而枯萎腐烂。”
不听摇晃着尾巴,愤愤地说道:“那手段过于温和,以至于我初入的时候,竟没有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异常,就是不知道城主府里有没有布置有攻击手段的阵法,反正我是没遇到。”
云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老人带着自己,是领着自己走正确通行的路线,而自己一路上看见的那些,无法在脑海中定位的画面,没准都是幻境的一部分。
“这么说来,我跟陆明交涉的时候,你都不在?”
“是啊,等我找到正确的路径走出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老城主的院子里了,那间屋子里也只有陆明一个人,气息微弱,病入膏肓。”
“病入膏肓?可我见他的时候,看上去气色还没到那般田地。”云奕回忆起见面的细节,皱着眉道。
“你还能质疑我的感知啊。”不听白了云奕一眼。
云奕撇撇嘴:“你感知那么好,不还是被幻境阵法耽搁了时间。”
“你!”不听气得咬了咬牙,它冷哼一声:“陆明的精神力极尽枯竭,身体内的生机也在流失,若不是城主府内布置了阵法,我想他已经去阎王殿报到去了。”
这套说辞比较详细,云奕当然也相信不听的判断,“这么说来,他能答应我,也算是正常,就是不知道是沈家对他来说重要,还是神遗教对他来说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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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了这座古老的城池,冀城经过了漫长的冬季,如今终于迎来了新的生机。
城池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街头巷尾弥漫着初春的气息,新鲜的空气中夹杂着花香和泥土的芬芳。
商家们早已将各种商品摆上了摊位,大声叫卖着,吸引着过往的行人,街头巷尾的茶馆和酒楼也座无虚席,人们在这里品尝着美食,嘴里谈论最多的,便是不久后陆明的寿辰。
云奕挺直身板,气宇轩昂的走在街道上,冀城内的那些商贩掌柜的已经眼熟了这位新来的打更人大人,坊间更是流传着他坑蒙拐骗的光荣事迹,他也不在意那些人眼底里藏着的神色,越是这么看他,他也就越是能够逃过别人注视的目光。
关于矿区消息的打听,于秀丽显得十分上心,她没有再像跟屁虫一样粘着云奕,他也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对方的踪影了。
不过自己居住的屋子里,时不时的就会留有字条,上面清秀的小字记录着这些时间她查到的消息,只是有些消息看上去并不重要,而且有些还有前后矛盾的情况,但是,正是这种矛盾和不协调,就越能说明那里藏着的秘密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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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就到了陆明寿辰这天,今年的寿宴不像往年那般热闹,只是在城主府内挂了灯笼,张贴了彩画,不过宴会的待遇可没有丝毫的苛减,府内的庭院中摆满了酒席,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
以往那些没什么门路,没有请帖的富商们,还能来凑个热闹,今日却是没那么热闹,来城主府的,都是官府内的诸位大人,还有陆明在冀城周边交好的人。
陆明妆容华贵,面色红润,让人看不出他身体的状况,客人们身着华丽的服饰,谈笑风生,相互攀谈,也不免上前来问好。
在城主府一处庭院中,家丁将庭院收拾,又在中央,布置了一个巨大的舞台,上面正在表演着精彩的歌舞。
舞者们身着五彩斑斓的服装,手持彩带,翩翩起舞,乐手们则演奏着欢快的乐曲,为舞者们伴奏。
在舞台的一侧,有一个专门为贵宾们准备的区域。这里的桌椅更加精致,装饰更加华丽,陆明坐在这里,在他身边同样坐着一位皮肤白皙面容端庄的女子,青丝间也是藏着白发,他们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畅谈着,气氛十分融洽。
“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光彩照人。”有人举起酒杯恭维道。
女子伸手挡住自己的笑,轻柔的回道:“大人哪里的话,都是要做奶奶的人了。”
“说起来,小城主去了哪儿,今日怎么没在府里看见。”顺着这个话题,自然是有人问了句。
“嗐,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个时候不在府内,肯定又是出去办事儿了。”陆明赶紧接道,还故作埋怨的样子。
“小城主也是体贴大人您,想早些为您分担压力。”自是有人溜须拍马,场面还算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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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城城外东北方向的一处村庄,村庄的附近有几处矮山,树木茂盛只是现在才刚生绿芽。
云奕有些呆愣的看着自己的面前,那是一大片的黑色,人头攒动,都是身穿黑衣蒙着脸的人。
“这是全部了?”黑色的头套下,他的一双眼睛狐疑的看着面前同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范特西开口道,之所以能够肯定对方的身份,只是因为两人已经通过话了。
“嗯,全部的,而且修为都说得过去,最低也是二股境。”范特西点了点头。
云奕的目光不免再次扫视了面前的众人,继续问道:“你说的同僚也在里面?也蒙着面?”
“没告诉他们,还是保密些的好。”
两人就这么压低声音交头接耳,仿佛是在进行着一场秘密的对话,而周围的人群也像是被施展了法术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宛如一片沉默的森林。
若不是就站在面前,隔着老远还会以为是一片木头桩子呢,不过,云奕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人群中有几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和范特西,那目光毫不避讳。
现在天还没暗下来,并不是行动的时候,他从腰间抽出卷起的牛皮纸,在范特西的面前展开。
牛皮纸上,赫然画着铁矿区内的各种分布,这些都是云奕跟于秀丽这段时间收集来的情报,汇总而成。
“你亲自去过那里,看看上面还有那些需要补充的。”
范特西仔细地观察着牛皮纸上的内容,他伸手指了指:“这里,这里有一条巡逻的线路,你标注一下,还有这里,这里的情况更复杂些,都是些零碎的小屋子…”
直到他印象里的矿区分布,都呈现在了牛皮纸上。
“可若只有这些情报,风险还是太大了,他们并不是草芥是死士,我不能让这些人拿着性命去冒险。”
哪怕纸上信息依旧是比较详细,范特西的言语中还是没有自信:“最后的决策权在我,若是你没有更多布置,我想我们应该会打道回府。”
云奕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他眼角闪过一丝狡黠,小声道:“最后的消息,今天晚上就能拿到,先让他们熟悉熟悉地图,还有他们分别需要照看的区域,这边交给你安排了。”
范特西将信将疑的接过牛皮纸,也选择先相信他,毕竟自己可以随时终止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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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天黑都没有结束,不过戏台上的表演已经撤下,他们也从院子里,挪到了府中的厅堂内。
武万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手中举着酒杯,眯着眼笑盈盈的来到陆明桌旁。
“陆大人,冀城能有今日的繁荣,都仰仗大人的庇护,下官敬你。”说着,他便一仰头,杯中的酒水一滴不剩。
陆明红润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准备去端面前的酒杯,夫人则是赶紧将酒杯按下,摆了摆手:“武大人谬赞了,都是大家一起付出的功劳,老陆醉了,不能再多喝了。”
武万那圆润的脸上,一双豆子般的小眼睛隐藏在其中,时不时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他紧紧地盯着陆明,仔细地观察着陆明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然而,武万也知道自己不能待得太久,于是,他看了个大概,便笑着告罪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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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荒凉的原野上,嫩绿的新芽将生,枯黄的野草还没腐烂,玄月挂在空中,洒下微弱又凄冷的光,原野并非一片坦途,也有高低起伏,一众乌泱泱漆黑一片的身影,俯着身子,在一处隆起的土丘后面躲着,土丘另一端的不远处,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冀城铁矿。
从这里已经能看见那边跳动的火光,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范特西蹲在云奕的旁边,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的安排呢?”
说话间,云奕的怀里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眨巴着眼睛,鄙夷的看了眼范特西。
一路上都没有看见不听,范特西心里还犯过嘀咕,心想云奕有这么厉害的妖怪怎么不带着一起,原来是了藏起来,现在看见它,心里竟没来由的感觉到一丝安定。
“去吧。”云奕的话还没说完,不听已经溜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下,像是根本没有将他当回事儿。
他也不尴尬,朝着范特西挑了挑眉,可惜现在戴着头套,对方看不见自己的挤眉弄眼。
“它会去矿区里面,再带些消息出来,我们在此地等会儿。”云奕解释了道:“若情况没有变化,你就按照之前安排好的让他们分开行动,若是有变,咱再做改动。”
“可是,这点时间也太短了,它能发现什么呢?”范特西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说着说着,瞳孔逐渐放大,“你在这里面竟然有内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言语间是抑制不住的震惊,明明两人开始调查矿区并没有多久,现在云奕这种做派让他是又惊又怕。
“什么内应?前两日就有运输物资来这里一趟的差事,只是你没注意,或者说你不能关注罢了。”
为了不让范特西对自己有误解,甚至高看自己的能力,导致城主府也过多关注自己,他还是耐心解释道。
“这可不算是个好的差事,所以没多少人愿意来,想找个人借助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进去,还是比较容易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很快就听见动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