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绽放的蓝色烟火,宛如一颗坠入平静湖面的小小石子,瞬间激起了阵阵涟漪。
它爆炸的动静,同样让安静的冀城变得热闹起来,那些门户里的百姓,心中也是难免的被触动一瞬,都能感觉到较之此前的情形有所变化。
城里除了有其他职责在身的打更人以外,绝大多数都开始迅速往这边靠拢,同时注意力更加集中绷紧。
他们的效率是极快的,也就是云奕将信号射向空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经有人赶来。
“这边有什么情况!”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咦。”人声传来的方向并非大门处,情况紧急总不能绕到门口在进来,便纵身一跃,跳到墙头。
云奕顺着声音看去,第一个赶来的竟还是个熟人。
身为打更人的职业素养,林巧的目光肯定不会停留在云奕身上,只是稍微停顿,便快速将整个院落的情况收入眼底,当然还有某个衣不蔽体的见习同僚。
不过人家不知从哪里扯来了一些粗布,盖在自己两腿中间,哪怕依旧苏醒,仍是躺在地上不愿起来。
“林铜锣,方寸山夺取了见习的差服,并且挟持见习于秀丽,很可能已经混迹在冀城打更人的队伍中,时间已经超过两个时辰,快些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云奕没等林巧再次开口,便将情况精简后描述给对方。
林巧立刻就意识到情况的紧急,这个时间,足以让方寸山有机会溜冀城。
“我去西城区,那里距离这边最远,我会在路上拦下其他同僚并告知。”林巧点头,转身,飞奔,一气呵成,不敢耽搁。
之后还有打更人到来,有见习,也有带锣有职位的大人,云奕一样将消息说明传递,便又有两支队伍分别朝南城区和北城区的跑去。
“你们二人需留在这里,若是还有人前来,记得将情况如实告知,我现在去东城区。”云奕看着地上衣不蔽体的见习和另一个同僚,吩咐道。“若是方寸山回到此处,直接打红色信号弹,两人一起,确保将消息传递出来。”
说罢,云奕带头在前面跑,孔赢还有些纳闷为什么他不直接翻墙,从那边走才是最快的路线,一出门,便看见云奕已经跑到老妪的身边。
“婆婆,有歹人进过你的院子,现在有两位差役在你院中休息,你不必理会,也无需担心。”云奕的声音依旧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不过他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将老妪的手拉来放在她手中。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等老妪有些反应的时候,云奕已经和孔赢一起,跑出去了十多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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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有人去了以后就又往外跑的?”云奕已经登上城楼,范特西背对着他坐在城楼上,开口道。
在此处的视线是极好的,他自然能将城中的事情看得大概,更别提那些打更人们根本没有乖乖的沿着街道通行,能从屋顶抄近路的,绝不绕远,理所应当的,他知晓云奕的到来。
“有个三人的见习小队被方寸山袭击了,现在一人下落不明,一人衣服被拔,他应该是换装变成了打更人中的一员。”现在情况比较紧急,云奕也就没有跟他打哈哈。
“你这边有没有前来轮值换班,或是靠近的同僚?”云奕继续开口问道,这是东城门,是距离邺城最近的城门,他觉得会是方寸山的主要目标。
连续的情况说明外加问题,冲击着范特西的思绪,他转过身来,凝神片刻,眼珠子又恢复了灵动。
“你是觉得他会从这里逃出城去?放心,我可没有偷懒,一直全神贯注的盯着呢,东城门这边没有意外发生。”他自信且笃定的说道。
“你还能不能感受到于秀丽的气息?”云奕再次将目光投向不听。
不听摇了摇头,“不行,刚刚你们打破那道屏障以后,我就试过了,没有,不知道是法术还是法宝,我无法再感受到她的气息。”
“也就是说,和方寸山一起的于秀丽都无法被追踪,那么方寸山就更不会泄露任何气息了。”云奕抱着双臂,手指轻轻的揉搓着下巴。
同时,范特西和孔赢一时间都将目光投向了对方,能够口吐人言的不听是云奕身边隐秘的存在,两人都在思考对方和云奕的关系。
沉思的云奕直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气氛有些怪异,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可能。
“这位是冀城的打更人铜锣,范特西;这位是我之前的朋友,孔赢,也是一位铜锣。”云奕的脸上是憨厚轻松的笑容,算是给了两人一个台阶。
两人微笑着,点头示意。
“方寸山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被欺骗,那么他现在除了回邺城,还能去什么地方呢?”范特西紧盯着云奕,他对方寸山并不了解,便想从云奕身上得到些线索。
“你们没有从沈二那里得到消息?”云奕表情疑惑,反问道。
范特西脸色一苦,无奈道:“没有,那个沈二只说两人是邺城方家来的普通商贾,便不愿意再吐露,就算是后来施展了各种手段,也没有再多有用的消息,甚至于方寸山的去向也是一问三不知。”
“既然知道自己落入的圈套,那么他应该也能想到,城外矿区的情况不容乐观,所以他应该也不会选择去从北城门逃离。”云奕推测道。
“没错。”范特西点了点头,“咱俩的想法是一致的,东城门距离邺城最近,正常情况下肯定选择东城门,此时肯定也不会来此冒险。”
“我还想着,等他进城的时候出手的,现在却被锁死在这里。”说着说着,范特西隐隐有些恼怒,紧紧的握着拳头。
不听听着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也没有多嘴的意思,毕竟它觉得自己的小脑袋瓜不适合参与这种讨论。
听到范特西的话,云奕突然眼前一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就像黑夜中突然亮起的一盏明灯,又像久旱逢甘露的禾苗,还像暗中被人突然打开了一扇门,让他的思路豁然开朗。
“要不,让孔赢代替你守在这里,他不熟悉冀城内的情况,但是修为足够接替你守在此处,你和我一起去城里找他。”
云奕的一席话,在范特西的脑海中,泛起了层层涟漪,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犹豫的光芒,目光缓缓地转向孔赢,仔细地打量着。
和范特西不同,这个决策对于孔赢来说是没有什么风险的,所以他表现得十分坦然和淡定。
随后,范特西将目光又投向云奕,得到云奕坚定的眼神后,他缓缓地吸了口气,随着这口气的吐出,他心里也做了决定。
“既然你相信他,那我也愿意相信你,就这么决定了。”范特西说着,伸手将自己身上的一块儿令牌掏了出来,并抛向孔赢。
啪!令牌飞行的速度不慢,但孔赢也非常人,轻松一挥手就将令牌抓在手中。
那是一块儿古朴的青铜令牌,正反面都有浮雕而成的云纹和山形,一面还雕刻着一个气势恢宏的“冀”字。
“「城防令」?”孔赢看清了令牌的样似,感受着它上面蕴含的气息,心中有了猜测,喃喃道。
说着,手中的令牌带着淡淡光晕和微微波动,他自己的身上则是同样的光晕和频率一致的波动,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我倒是小看你这位朋友了,铜锣之身,知道「城防令」的用法,不简单。”范特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全然没有想到自己也是铜锣之身。
“那就拜托孔兄了。”云奕双手抱拳,面容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说道,孔赢收起「城防令」,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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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他什么,孔兄?”心里已经有了方寸山不在东城区的预期,前半段路程自然没那么紧张,抽了个空闲,范特西好奇的问道。
“他看上去貌似年纪不小啊?”
“没错,孔兄有四五十了。”云奕的心思不在这里,也就随口回了句。
“啧啧,四五十你还能称兄道弟啊,看来云兄弟手段颇多。”范特西撇了撇嘴,语气有些阴阳,又看见云奕在前面带路的方向,问道。
“你怎么往最远的西城区跑啊。”
“在此之前,我和孔赢一起,就是在南城区搜查,已经排查完了,并没有方寸山的踪迹,所以他最有可能是在西城区。”
云奕脚下的动作不慢,就算是比他修为还高的范特西,正常情况的速度也不足以与他拉开太大的差距。
“你从跟我见面到现在,怎么一直在使用法术,不害怕消耗太大了嘛?”范特西闲庭信步般,紧跟着云奕,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盯着云奕的后背,开口问道。
肩头的不听能感受云奕身子在这一瞬有轻微的颤动,不过是十分微弱,身后的范特西并没有察觉到。
范特西看不见云奕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他方才脸色有多差。
“嗐,我是害怕突然遭遇方寸山,我可不是他的对手,最后跟他缠斗的人里,肯定也没有我,我只需要在这个时候保护好自己就行,好钢用到刀刃上嘛。”
云奕的话听上去很是轻松自然,范特西一直觉得云奕藏有许多秘密,方才有此一问,不过云奕这种说辞也是合情合理,他正思考着。
“林铜锣!”身前的云奕高声地呼喊了一句,他往旁边移了移身子,就看见前方有一小撮人聚集在一起,大概有八九人地样子。
林巧也注意到了快速靠近地云奕和范特西,打了声招呼后问道。“云铜锣,范铜锣,你们这是?”
“任务在身,你们这是?”范特西抢先开口道。
林巧看着对方,她知道范特西的修为比自己高,而且现在的情况下,他的地位也比较特殊,简单来说,是几乎拥有银锣的权利。
所以面对范特西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还开口反问,便心平气和的回答道。
“云铜锣传递给我新的消息以后,我就赶往西城区了,这一群都是一路上遇到的同僚们,身份也能够确认,还没有找到冒充我们的人。”
“这是西城区所有的同僚了嘛?”云奕立刻接着林巧的话,追问道。
林巧一愣,左右看了看身旁的其他打更人,摇了摇头,“西城区安排了多少人我并不清楚,只是路上遇到另外两个队伍。”
“好,你们先留在这里,不用到处乱跑,遇到其他同僚也将他们汇聚起来,直到收到其他信号,或者遇见目标发出信号!”范特西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开口便是命令的语气。
虽然林巧看着对方腰间的铜锣,听着这话有些让人不舒服,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走!”两人异口同声道,立刻又往西城门跑去。
“范铜锣和云铜锣看上去关系很好的样子啊?”林巧身边的人开口问道,她队伍里的另外两个见习都是自己的跟班,自然是见过云奕的。
林巧知道范特西的特殊,同时一直都觉得云奕也比较特殊,摆手道:“别打听了,他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两人的动作很快,已经在范特西的带领下登上的西城楼。
“小范?你不是在其他城楼吗,怎么来我这里了,小心我跟大人说你玩忽职守啊。”西城楼上坐着一位头发青丝中藏着白发的男子,英姿焕发面色红润,看上去就是精力十足的样子,他看见范特西哈哈大笑道。
“郑叔,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啊,我得到了新的消息,方寸山很可能想从你这里逃跑!”范特西扯了扯嘴角,严肃的说道。
“别怕,有我在呢,他要是想从这里过,不用激活「城防令」,我足以摆平他。”男子拍拍胸脯,信心十足的说道。
范特西轻轻的推了云奕一下,云奕朝着郑云舟抱拳行礼,“见过郑银锣。”
说罢,他转过身,纵身一跃,跳到城楼楼顶,这里视线最好。
肩上的不听立刻进入了状态,准备施展探查的法术,想要从中蛛丝马迹,就算是方寸山不露气息,轻舟泛过,水面终归留有痕迹。
云奕也盘膝坐下,做出一副样子,一会儿若是有什么异样,也好将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云奕!”不听还没有完全施展法术,它急切尖锐的声音就已经在云奕的脑海中炸响。“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