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细细想来,不听说的没错,他用精神力所感知到的,一直都是实体。
哪怕是说,他能感受其他精神力的波动,也是对一种类似于灵气这般特殊能量的感受,而非“看见”。
“那你刚刚那是什么?不是精神力?不是「虚」?为何能毫无阻碍地钻入他的身体?”云奕用手挠了挠头顶,一时间思绪有些混乱。
云奕已经陷入了思索的状态,不听识趣儿闭上了嘴,若是能够凭借自身对修行的理解,参透其中真意,道心只会更加坚固,它便没有继续将真相完全讲述。
屋中没有动静,时间也还没到半个时辰,阿巴图依怕打搅对卡卡塔的救治,就这么乖巧安分的站在门外等候着,偶尔伸着头,想要看看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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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力是「虚」,是无法看见的…而「实」能被看见,能被触摸,也能被精神力触碰…”
云奕开始喃喃自语。
“刚刚神游状态下的你能够被我看见,也就是说,你当时是一种处于「实」的状态,但本质上,仍是精神力的存在。”
闭上眼,眉尖如燕尾般向眉心聚拢,额头上如刻刀划过般出现皱纹,云奕沉思着,感觉自己好似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两手空空。
不听浅浅的笑着,缓缓开口。
“冬天是很冷的,每天早上,水缸里都会结上一层冰。”
咚。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激起了涟漪。
云奕原本紧锁的眉头,在他听到那句话时,缓缓舒展。
他慢慢睁开眼,光芒在其中闪烁,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释然和明朗。
“原来,世间一切规律,早已经有了体现,只是我踏入修行之后,反而忽视了这些。”
随着思路的通畅,云奕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他的肩膀不再紧绷,呼吸变得平稳而深沉。
“精神力依旧是精神力,本质上没有变化,只是通过了某种手段,让精神力「实化」,从而看上去像是「实」,因为本质没有变化,所以在面对身躯这样「实」的存在,便会一定程度上不受影响。”
“小子,你为何会认为,是一定程度上不受「实」的影响,而非完全不受影响呢?”不听仰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云奕。
云奕自信的笑了,“若是完全不受影响,那就和纯粹的精神力没有区别,我的精神力不足以清除那些怪东西,但不听你的精神力去做,肯定信手拈来,既然你没有这么做,那就只能说明单纯的依靠正常的精神力无法做到。”
这话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恭维,不听没有听出来,只觉得听起来很舒服。
“只是,这又带出了另一个问题。”云奕继续道,“「虚」与「实」相互不影响,哪怕是通过某种手段,让「虚」拥有一部分「实」的状态,又怎么去清除那些怪东西呢?还是你刚刚的话点醒了我。”
“只不过,我所想到的,不只有水和冰,还有石头。”
“无形的水,能够凝结成坚冰,但坚冰毕竟只是坚冰,虽然它有了可以触碰的实体,真只能堆砌成墙壁,但它毕竟不是石头,它总归会变回水,同样的,它也无法去撼动石头,它能撼动的,是和它一样的,坚冰。”
“那些怪东西,也是坚冰,你说过的,那是「咒」,是精神力混合着灵气形成的「实」,所以它本质上仍是精神力,也是「虚」,不过有了「实」的特质,单纯使用「虚」的手段,无法解决,便需要和他变成一样的状态。”
说完这一切,云奕长长的吐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不听,胸脯起伏着,激动的情绪有些难以平复。
不听两只前爪抬起,后爪支撑着站立起身子,接着前爪摇晃着。
“哎,若我也是个人,也有一双手掌在,定会给你鼓掌叫好,你这小子悟性真是不错!”
得到不听的称赞,云奕嘴角的笑容再也压制不住,他双眸清明,眼中有慧光流转。
不听也没有吝啬,借助这个机会,正巧可以将这个事情讲得更加明白,何况还是云奕凭借自身的见识,思考来的。
“这就是一种介于「虚」与「实」之间的状态,「神游」离开身躯的精神力,其实并不会被看见,就算是同样用精神力去感知,也只能察觉到模糊的大概,而非看见它的存在;只有施法者施展「凝神」的法术,才会将处于「虚」状态下的精神力,变成「半虚半实」的状态。”
“「半虚半实」的状态下,与「实」之间,会产生少许的影响,能够相互触碰,也能够相互穿过,全凭借自己的心意,想要对「半虚半实」造成真正实质的伤害,那就需要与它处于同一种状态,否则,你若是「实」,它便可以完全化作「虚」,而你若是「虚」,它又可以无限去接近「实」,只有与它一致,手段才可有效果。”
云奕眼中再次出现困惑,“这种手段不就是「神游」才能施展嘛?可「神游」需要精神力离开身躯,只要灭了他的身躯,「虚」就没了「实」作为根基,消亡是迟早的事情,又何须去顾忌「半虚半实」的手段?”
不听的前爪重新落回床上,玩味地笑着,“小子,你忘了,还有鬼修呢,精神力修行了灵气,便已经是这种「半虚半实」的状态了;而且,这世间重重,千变万化,说不准就有以「半虚半实」的状态,行通天彻地之事的存在。”
听见鬼修,云奕这才想到听闻过的,只是从未见过,不够不听的后半句反而更吸引人的注意。
“行通天彻地之事?你是说,有能以「半虚半实」的状态,跨过凡俗的门槛,抵达超凡层次的大能?”
“谁知道呢。”不听浅浅的回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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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就在云奕还打算在追问的时候,突然出现一瞬轻微的呻吟。
云奕耳朵动了动,立刻意识到这是卡卡塔的动静。
他蹲到床边,伸手扣在卡卡塔的手腕,并用另一只手,探至他的鼻下。
呼出的气息比之前要有力了许多,手腕处的脉搏还有些虚弱,是体内缺失的气血带来的后遗症。
卡卡塔睫毛颤抖着,眼皮也有晃动,似乎是想要醒来的征兆。
“阿巴图依。”云奕轻声唤了句。
门外立刻传来动静,咕咚咕咚的,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阿巴图依手忙脚乱的、一瘸一拐的进来,看样子是左脚有些麻木。
“大师,您叫我。”他恭敬的双手合十行礼,打了个招呼,目光从云奕身上又转到床上。
卡卡塔上身的衣服还是敞开的,胸口和腹部之前连接在一起的,墨色的、骇人的纹路,如今已经变得很淡,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
他眨巴着眼,突然余光被细微的动作吸引,将注意力转移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他便注意到卡卡塔嘴唇、眼皮、睫毛,都有动作,哪怕并不是很起眼。
亲眼看见卡卡塔有了反应,他下巴微微张开,眼中惊讶如烟花绽放,喜悦似春潮涌动。
“大师,卡卡塔他,是不是,是不是。”
云奕缓缓点头,“体内的东西已经完全清除,他脱离了危险,不过,需要多久才能醒来,这就不知道了,缺失的气血会影响他。”
阿巴图依咕咚一声,毫无征兆地跪在地上,脑门咚的一声磕响。
“那,大师,您还有没有,有没有能够弥补气血的办法?还请大师帮帮我。”
云奕冷冷地看着他,人就是这样,得到了一个东西,就想要更好的,要更多的,贪婪是本性,无可厚非,就算是修行者,也同样如此。
“若是一个人健全,只是少了些许气血,补充起来并不困难,也没什么影响,但卡卡塔伤的气血是根基,凭借寻常外物难以弥补,就算是有绝顶的宝贝,他这副身子,也会虚不受补,你且起来吧。”
阿巴图依叹了口气,云奕虽然没有拒绝,但说了这么多,他听出来是做不了,只是其中缘由他想不明白。
他直起身子,额头上红了一大块儿,好在没有出血,否则就要向云奕展现他在墓穴里的样子了。
阿巴图依把手伸进怀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一个粗布口袋,拿出来的时候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大师,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了,多谢大师的救命之恩,小小谢意,还望大师不要嫌弃。”
云奕也不推辞,拿在手中颠了颠,很有分量,直到打开,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眼中倒映着金灿灿的光。
这整整一个袋子里,都是黄金,没有白银,更没有铜钱,约莫有大概六十两的分量。
“西谟的人,都这么有钱的嘛?”云奕心中不禁嘀咕道。
他思索着,从布袋里捻出一小块儿,准备交还到阿巴图依的手中。
“若是你将全部家当都给了我,今日之后,你和卡卡塔,又要如何生存?”
阿巴图依笑着,摆了摆手,“大师无需多虑,虽然我全部的家当都没有了,但是卡卡塔他还有,不碍事的。”
云奕的手僵在空中,脸色和善的笑容也慢慢收敛,心中暗暗的骂了句,“真他妈的有钱。”
他表面淡然地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长袍,仿佛刚刚很费工夫的样子。
“此间事了,老夫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若是他有什么状况,或是醒了,或是病重,你皆可来寻我。”
阿巴图依也从地上站起来,他躬着身子,姿态摆得很低,面带尊敬,双手合十道。
“谨遵大师教诲,我要去何处寻找大师,还在「圣灵根」上面吗?”
云奕眨了眨眼,“去城东面的,克拉默伊找我。”
阿巴图依点点头,他知晓克拉默伊是城东的一家饭馆,也知道它的位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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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两侧是软白色的云朵,迎面也是,它们像一样轻柔,拍打在身上,瞬间化作了千万个碎片,如雪花般飘落,被抛在身后。
孙凯眺望着远处,那座如同黑色的巨龙一般,盘踞在荒原之中的巨大关隘,喃喃道。
“前面的,应该是青阳关了吧。”
脚下途遥剑的速度飞快,刹那间已经穿过了云层,天空中炙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扑打在孙凯的身上,无需仔细去看,便能发现他的脸蛋、双手,和衣袖下的胳膊,领口下的脖子,已经不是同一种颜色,之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如今有些像是下地干活儿的小伙儿。
视野中的黑色关隘越来越大,孙凯摸了摸自己的背囊,脑海中回忆着之前看过的地图,思索着,自己需不需要在此处停留补给。
有途遥剑的帮衬,他没有云奕那般对物资的焦虑,毕竟速度很快,只要不迷路,不绕路,补给是很简单的事情。
就在他思索着,有些出神的时候,一道细小的黑影,在关隘深黑色的轮毂的掩藏下,朝着他飞射而来。
它的速度也不慢,甚至超过了途遥剑的速度,它划破空气,声音也被它远远的甩在身后。
就在黑影闯入孙凯六丈内的范围,孙凯眉毛一挑,清澈的眼中带着警觉和认真。
随心而动,手中的灵剑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一阵颤动后,嗖的一声,如蛟龙出海般从剑鞘中飞出。
匀称的剑身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和谐之美,锋利的剑刃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凄冷光芒,剑格并不宽厚,反而有些细窄,上面刻着不起眼的几个符号,看样子不像是大魏国所用的文字。
长剑出鞘后,径直的朝着那黑影飞去,速度更胜一筹。
叮!
一声刺耳的声音,一阵四溅的火花,孙凯看清了那飞来的东西,是一只箭矢,不过它通体都是不起眼的黑色,就好像是浑然天成的一体,就连身上的箭羽也涂成了这个颜色。
飞出去的灵剑并未回来,在空中迅速划过一道弧度,紧接着,又是一声叮的震动。
这一次孙凯也没有感知到,范围超过了他周身的六丈范围。
似乎是察觉到灵剑有些气愤,孙凯叫喊到:“回来,莫要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