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施主醒了?可是得到了什么?”
和尚的声音很轻,不听探出脑袋,看着对方凑到那人身边。
“咦,金线怎么没有反应?还是说那边没有金线?”
因为中间有东西遮挡,所以它看不清全貌。
疑惑很快被不听抛下,趁着对方没有关注这边,不听眼睛一眨,瞳孔表面浮现淡淡白光。
殿内的一切灵气在它的眼中化作实质,就连精神力的波动和范围,也成了一根根真实存在的线。
这时它注意到,不是金线没有反应,而是和尚的身体周围有千万条精神力丝线缠绕着,金线的实质是灵气和精神力交织混合的存在,同时拥有「实」与「虚」的部分特性。
因此,金线不触及的时候,肉眼看不见。
和尚周围的精神力丝线有节奏的蠕动着,与金线中的精神力部分贴合,并带着它们远离自身,而那些灵气,没了精神力的结合,抵挡起来并不困难。
“原来如此。”
不听心中一喜,它二话不说,周身的精神力立刻学着和尚的样子,依仗着自身超然的精神力修为,也就三两个呼吸间的功夫,灵气的律动就契合了和尚的节奏。
和尚在那边好像还在说着什么,不听的心思可全在金线上。
它慢慢往前靠,这一次没有再用胡子去尝试,而是翘起尾巴,用尾巴尖上的毛向前探。
果然,尾尖上的毛只是被灵气推着晃动,并没有像胡子一样被烧断。
不听不再犹豫,向前一跃,灵气的排斥感很强,虽然施加在身上并没有造成伤害,但不听这十多斤的分量,还是险些没能进来。
它站稳脚跟,这才到耗子的跟前。
这矮小的男子就坐在地上,倒不是正经的盘膝而坐,动作略显慵懒随意。
耷拉着脑袋,头发散乱,脸倒是露了出来,也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样貌,没什么特点,若是在路上擦肩而过,再回头怕是就认不出来的程度。
看到对方手脚并没有被束缚,又想到金线的威力,不听也就不觉得他没有选择逃走有什么不妥了。
只是对方为什么闭着眼睛,难不成是在睡觉?
不听围绕着耗子走了两圈,一边感受着他体内的动静,一边试探对方的精神力,就像一只将猎物老鼠圈起来的猫。
对方之前展现的灵气修为有六骨境的程度,现在也是如此,不过体内灵气空虚,看样子应该是被那些和尚们追捕中消耗的,还没有来得及恢复。
精神力的反馈有些异常,太过安静,若非不听知晓对方修行者的身份,怕是以为这是一具高端的替身傀儡。
“这种样子,倒像是中了法术。”
不听最后还是落脚在耗子的面前,又往他凑近了两步。
“啧,反正还是活得,就让我看看你的脑子都有些什么消息!”
不听不再犹豫,鼓着被「蜃珠」顶起的腮帮子,侧着身子,将尾巴甩到耗子耷拉下来的额头。
尾尖触及眉心,刹那间,耗子身躯一震,不听反倒像是失了魂,身子变得柔软了一些。
眼前一阵黑白交错的眩目光芒,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哕!”
不听反喂的抽动了一下腹部,险些吐了出来。
它表情有些僵硬,目光从恍惚逐渐变得有神,好在这是在精神力中,否则真的将「蜃珠」吐出来,怕是和尚就注意到了它。
不听张望着,一时间表情有些困惑。
人的精神力世界一般根植于他的识海,不过也就只有修行者可以称为识海,普通人未经修行,精神力并不充沛。
人的记忆会散乱在识海中,普通人因为不曾修行,他们的记忆力或许有所差异,但上限不高,也就无法存储更多的内容,所以他们的记忆多是混乱的,那些深刻的记忆在识海中尤为突出,且仅有这些。
而修行者因为会通过冥想增强自身识海的强度,记忆多是呈现河流一般的状态,在精神力中蔓延,沿着“河流”往上走,就能看见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是眼前哪里有什么“河流”,甚至没有看见识海的「虚像」,而是白茫茫的一片,不,倒是有些金色。
“草,不会这小矮子变成了白痴了吧,可就算是白痴,总也能记忆住什么东西吧!”
不听迈着步子,沿着根本看不见的路,和无法分辨的距离,朝着随机选择的方向前进,它总不能傻等着,外面的时间可没有停止。
“不对,怎么走不到头啊!”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不听仍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它甚至怀疑自己就是在原地踏步。
“小小六骨境,本大爷偏不信了!”
不听叫嚷了一句,浑身深色狸花纹路的毛发,浮现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芒。
只不过它叫嚷的凶气十足,但还没冲动到毫不顾忌的程度。
果然如它心中猜测的几种可能有关,在法术的加持下,眼前的景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白茫茫的“雾”被驱散,金光更盛。
不听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不为别的,只因为眼前出来了一个违背常理的东西,一座宏伟的,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
是的,殿门上的牌匾就写着这四个字。
殿前是一座圆形三足鼎,内有高香三根,正燃烧着,飘出三缕白烟。
透过大开的殿门,还能看见殿内正中央,摆放着两座巨大的金身雕像,只看露出的部分,不听就知道这里面的是「神鸟」和「佛陀」。
殿内有一人跪坐其中,看背影,正是耗子本尊。
不听心中一冷,它可是精神力高修,这手段它又怎会不清楚。
“强渡信徒?”
殿内就是法术的范围,不听思索着,一时间不敢轻易踏足。
可耗子的精神力核心就在殿内,如果不进去,就只能唤他出来。
不听三两步来到殿门外。
那殿内的地上只有一只蒲团,耗子就跪在上面,莫要感觉从外面看上去殿内如世外桃源般安逸,不听心里清楚,那不过是表象,若是真的安逸,耗子的精神力核心,就不会畏缩成一团。
“喂,任务还没有完成呢,别在这儿待着了,快走!”
不听朝着殿内大声呼喊着,伴随着它的心跳,耗子的身子也颤动了一下,只是没了接下来的动作。
“和尚要来了,殿内不再安全,快回来!”
不听继续尝试着,毕竟耗子是被和尚们抓来的,是他最近且深刻的记忆。
确实,不听看见耗子跪在蒲团上的腿往后撤了半步,差点就要出来了,最后还是止住了动作。
“嘶!还是不够,可这些都是我瞎蒙的,我根本不知道现在什么能够吸引他。”
不听有些心急,忍不住在殿门外跺脚。
慢慢的,它脑海中又生出一个想法。
“你的武器给你找回来了,我知道偷袭你的那个小子的下落,快跟我来,不然他一会儿就跑了!”
话音刚落,耗子就从蒲团上艰难的站了起来,不听能看出对方的挣扎,最后还是突破了某种无法察觉的束缚,扭身闯出了大殿。
“咦,云小子你是真的招人恨啊!”不听撇嘴道。
就在耗子闯出大殿的一刹那,整个大殿如同水中倒影,被戳入其中的木棍搅和了,荡漾着波纹消失的一干二净。
金色的光芒逐渐变淡,精神力识海也一点点变回它应该有的模样。
“到本大爷了!”
趁着法术消失的间隙,不听澎湃的精神力,顷刻间占据并填满了了耗子原本的识海,这是比刚才的大殿看上去更霸道的法术。
从外部来看,耗子的身子轻微挪动了位置,本来会因为法术的结束而出现的呻吟也被中断。
“让我看看,你都…”
拿下对方的精神力识海之后,不听可没有耽搁,直接开始扫视对方的记忆。
“啧啧,一,二,三…二十个和尚出手,你居然还能撑这么久,有点水平,云小子真阴。”
“去「圣灵根」的底部,这是什么目的?”
“非凡的灵物?”
让不听感到意外的是,这个人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完全没有这个修为的高手该有的凝实,要么是他主动忘记的,要么,就是有人插手了这段记忆。
“是先一步抓住他的和尚?还是他的同伴?”
不听短暂的困惑后,继续往前寻找线索。
“这里是!”
眼前出现不少人,一个个都躲在自己的衣袍下,不止是看不见彼此的容貌,甚至于感知能力也被某种东西干扰,根本无法察觉这些人的气息特征和大致的修为。
明明这样聚集一大批脸都不露的人,肯定是有重要的任务,可不听就是听不见一点声音,唯一能让它肯定的线索是,记忆中的场景是在城里,哪一个城池不好说,但肯定是城里,沙漠中可没有这样的屋子能够存在。
“有人!”
不听看见一张侧脸,一闪而过,来不及看清,就在它打算再看一遍的时候,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道,好像是一张能够包裹住耗子识海的大手,握住了这里,并在慢慢用力。
见多识广的不听知道自己不经意间触发了后手,这只“大手”会掐灭耗子的识海,连同识海内存在的东西一起销毁。
“还有时间!”
不听也是艺高猫胆大,它没有停止搜索,不过是放弃了半张模糊的脸,继续往前找。
“神遗教,神遗教在哪儿呢?”
“这是啥啊,琳琅阁?”
“神遗教呢!”
“…”
不听睁开眼,赶紧收回尾巴。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情况下,再做起来得心应手,一扭身,就钻出了金线圈起来的范围。
“嗯!?”
就在它闯出来,匍匐下身子的那一刻,耗子的气息逐渐熄灭,和尚瞬间察觉到这里的变化。
眨眼的功夫,厚重的身子已经落在此处。
僧袍在他身上有些瘦小,露出他圆润光滑的白嫩肚子。
和尚疑惑的蹲下身子,左手托着念珠,竖起在胸前,右手手指轻轻点触耗子的眉心。
“…精神力枯竭,识海破碎,死了?”
“他实力不弱的,竟然经受不住宝殿传道!?”
保持着蹲着的姿势许久,和尚的身体周围灵气变换了多种运行的路子,看样子是在尝试抢救耗子,只可惜人死如灯灭,他也回天乏术。
“阿弥陀佛,真是可惜。”
和尚喃喃的叹了口气,然后做了一个让不听瞪大眼睛,震惊无比的事情。
只见和尚盘膝坐在耗子身边,手中的念珠在没有外力拨弄的情况下开始一颗一颗的转动。
一段拗口且繁复的经文从和尚的口中诵出,不同于壮壮超度死者的那种平和,这语调中带着明显的暴躁和力量。
和尚的手指在耗子的背上做着点击的动作,每一次落点还不同。
不听能认得部分位置,还有些超出了它的见识,连在一起就更是无法推测。
目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真正让不听震惊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耗子被和尚点击后背之后,身上的经络好像断掉的一般,整个身子瘫软的,以一种正常人类无法达到的姿势,堆积在一起。
和尚两只手掌都按在地上,不听注意到,地上的金线开始快速收缩,直至只有耗子被圈在其中。
金光大作,同时鲜艳的红色混入金光之中,两者交融竟让不听感觉有种莫名的吸引。
耗子因为精神力识海中有所布置,所以他的精神力是先于肉身死亡的,在这一刻,他身躯上的生机在化为了乌有。
金光裹着血红色脱离地面,漂浮起来,本该在地上的耗子的身躯,意料之中的消失了。
金红色的光芒映照在和尚的脸上,使他看上去极为邪魅。
不听竟然有些紧张,它想吞口水,险些将「蜃珠」吞入肚子。
慢慢的,光芒开始变弱,直至散去,空中悬浮着一团红色的液体。
和尚嘿嘿一笑,挥挥手。
那红色的液体飘到他的身旁,然后直接滴落在他的身上。
衣袍立即被染上了红色,并向外晕染,直到停止以后,在外围形成一道金边。
不听这才注意到,那和尚背后的衣服上,这种红色金边已经连成了片。
这不就是住持身上的袈裟的一块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