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分明是称呼对方爷爷,却记不清对方的模样。
云奕皱着眉,双眼放空,欲言又止,想要继续思索的时候,又被孙强给打断了。
“我估摸着,也就这一两年了,府内的事情到时候都要交给你打理,接替你掌柜的人选物色好了没有?”
云奕迷茫的摇了摇头,脑海中可以回忆起的人数有限,沉下心来细细一想,他立刻就发现了有些不妥。
按理来说,自己作为掌柜,茶馆内的事物事无巨细理应知晓得清楚,而榕城内的消息,也多少了解一些,可现在回忆起来,记忆中只有那么些人。
“强伯。”云奕沉声道。
“我是不是中邪术了?”
孙强被云奕认真得表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僵硬的表情持续了片刻,抬起手,用手背轻触对方的额头。
“这也不烫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眼睛一大一小,孙强实在是有些疑惑,只得继续道。
“少爷可是灵剑派高徒,如今榕城方圆五城内,谁不给咱孙家一个面子,咱这一把老骨头的,人见了都要问声好,更别说你与少爷关系甚密,谁给你下邪术?”
“可如果不是中了邪术,为何我的记忆这般单薄?”云奕只觉得孙强值得信任,说着,就将自己的经历和疑惑描述给对方。
随着讲述的进行,云奕的视线逐渐聚焦在酒杯上,并没有看见身旁孙强的样子,突然变得模糊,又很快变回了清晰的样子。
“这…”孙强听闻后迟疑了片刻,“兴许是最近有些劳累,你且休息半日,我一会儿让小周给你盛一碗安神汤来。”
话题被岔开,又跑到了茶馆日常的生活上去了。
云奕也变得轻松许多,向孙强讲述茶馆遇见的各色客人,奇葩的人不少,以前也有闹事的,现在嘛,又有谁敢呢。
“现在茶馆里的客人都很安分,有什么矛盾,也都约到外面去,就算是路过此地的外来人,多少也看出了名堂,倒是少了许多乐趣。”
举起酒杯,云奕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那些人甚是无趣,几乎都是一个路子,还不如老于的话本有意思。”孙强与云奕碰杯,就着一口鸡肉,也笑道。
“对了,老于前一段时间不是讲了个云山成仙图的故事嘛,我觉得这个思路不错,少爷如今登仙门,寻仙路,若是找大师画一幅成仙图给老爷做寿礼,他应该会喜欢。”
云奕脑袋像是被一根针刺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偏过头,瞬间呲牙咧嘴。
“嘶。”
他摇了摇头,痛感缓解了不少,又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没事,不过强伯你还是别折腾了,那可不是个好事情,真正的成仙图出世,可是造成了一次灭门血案。”
“…”孙强一愣,“还有这么回事?”
云奕摆摆手,煞有介事地说着。
“反正老于的话本是这么说得,咱从哪里知道的清楚。”
“那还是不行,算了,你小子脑子灵光,还是让你自己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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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奕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重新躺回床上。
桌上放着空碗,安神汤已经被他喝了干净,本该苦涩的味道,却略显平淡,现在回想起来,方才的羊羔酒与烧鸡也是这般寡淡。
眼皮如同被铅块压着,他再也坚持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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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木门被敲响,云奕挣扎着,睁开眼,阳光透过窗户,射进屋内,让屋子被照的亮堂堂的。
看样子,此刻到了已时。
“云大哥,老爷今日寿辰,你怎么还在睡觉啊?!”
敲门声还在持续,同时一道急促的呼喊声传来。
昏沉的脑子瞬间变得清明,寿辰明明还有一个月,怎么今日就到了,难不成自己这一觉睡了足足整月?
来不及细想,他慌忙起身披衣穿靴,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家丁小周,那个给他送安神汤的小周。
“你说什么?今日是老爷寿辰?九月十四了?”
“是啊,你昨夜还安排任务来着,熬到很晚,没曾想睡过了头,现在前院老管家在撑着,来的人太多了,他有些忙不过来了,你快些去帮帮他。”
云奕脑袋空空,完全没有小周描述的画面,没时间给他站在这里思考,整了整衣服就往院外跑去。
正如小周所说,孙府里现在十分热闹,若非云奕还住在偏僻的院子里,怕是早都被府内的动静给吵醒了。
除了内院,孙府内能看见不少来客,能够进到这府中的,要么是孙老爷的朋友,要么就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好在这些年的细心培养下,家里的侍女与家丁们,一个个都是极为能干的,一路上目光所至,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强伯,劳烦您操心了。”云奕快步走到前院,找到了孙强,拱手道。
“无妨,回头记得将你藏起来的陈年老酒给我匀一壶。”孙强哈哈一笑,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不看僧面看佛面,云奕对于府内的这些客人来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作为孙府的新管家,这个身份又给了他足够的分量,就算是城主大人和都尉,也给面子打了招呼。
云奕摸爬滚打自是熟练,既不盛气凌人,也不过分退让,不卑不亢的与他们随口聊了两句。
“云管家,孙老爷今日寿辰,怎不见孙少爷露面?”城主闲扯了几句后,悄声问道。
云奕笑了笑,以前朋友们打趣儿他的时候会叫他云小管家,现在换成了云管家,听起来更是顺耳不少。
“少爷如今也是仙师高徒,灵剑山听说距离榕城十万八千里远,少爷平日也不会回来,城主大人倒不如问一问浅色银锣,他亦是灵剑派门徒,知晓的消息应该比我准确。”
银锣浅色就在他们身侧,听见提到自己,只得上前一步,拱手道。
“卑职早些时候收到门中剑令传讯,孙凯师叔今日回到,至于什么时辰,倒是没说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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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富贵坐在院中,这里宽敞,摆下了七张大桌。
他看上去笑意吟吟,可眉尖还是聚集着一丝的愁虑。
“老爷,凯儿今日肯定是会回来的,大概是路上耽搁了。”孙夫人轻轻的揉捏着孙富贵的手臂,细声细语地在他耳边吹气。
眼看快到了开席的时辰,宾客们被侍女与家丁引导着,都聚集在这处院子内,落了座位。
云奕站在院门边,伸头看看门外的道路,未曾见孙凯的身影,再回头看着孙老爷的表情,他知道,老爷今天怕是睡不到一个好觉了。
“我…”孙富贵张开口,厚重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天空中出现一道锋利的剑光。
在场也有多位修行者,不过若是能飞的,也就只有浅色。
途遥剑带着他瞬间腾空,朝着剑光迎了上去。
在这剑光背后,还有两道身影沿着城内墙瓦屋顶,穷追不舍。
那剑光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根本没给浅色观察的时间,并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灵剑出鞘,直指对方,可那剑光又骤然停在浅色身前,显露出真容。
“孙,孙师叔?!”
浅色愣住了,手中的灵剑停了下来,真正当面称呼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师叔,多少还有些别扭。
一袭青色练功长袍,在空中飘飘欲仙,星眉剑目,神采奕奕。
孙凯依旧礼貌拱手回礼,让他叫一声师侄,他也叫不出口。
追在后面的两位铜锣已经是满头大汗,不是热的,而是紧张,这里可就到了孙府的上空,这是多大的失职。
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浅色朝着他们甩了甩手,宽慰道:“无事,此人便是孙府少爷,孙凯,你们回去吧。”
听闻浅色的解释,两人如获大赦,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放回了胸腔,离开的时候,又好奇的多看了孙凯一眼。
“快些下去吧,孙老爷可急坏了。”浅色轻声道。
孙凯有些尴尬,脚下途遥剑载着他迅速落入院中。
三两步来到孙富贵身前,他双膝跪地,俯身道。
“父亲,孩儿回来了,只是有些分不清,跑错了些路。”
“回来就好。”孙凯还在空中的时候,孙富贵便看见了,阴云一扫而空,此刻更是红光满面。
云奕自然也看见了,不过他的目光却落在途遥剑上,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十分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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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爷的寿辰有了孙凯的出现,热闹了太多。
老爷有意显摆,当着众人的面,询问起在仙山上修行的日子。
孙凯倒也没有扫兴,娓娓道来。
云奕也听得仔细,可就是觉得,好像有些东西没有讲的清楚,或是不该是那般。
用完席面,主家没有挽留的意思,客人们当然清楚礼节,纷纷告辞离开。
那些仗着与老爷关系亲近的人自己不开口,便借助自家夫人的嘴巴,已经盘算着邀请孙夫人去聚一聚。
云奕清楚,不过是想让夫人带着孙凯一起去。
夫人当然不傻,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的明确。
直到傍晚,孙府才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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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一切,自有家丁侍女去忙碌,云奕伸着懒腰,回到自己的院子,正如孙强所说,他确实爱偷懒。
他刚推开门,就被屋内坐着的黑影吓了一跳。
待看清那人的样貌,这才讪讪道。
“强伯,你来了也不点个灯,真是吓死我了。”
说着话,云奕拿出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亮。
孙强的脸上映着橘红色的火光,没好气的说道。
“怎的,在这榕城内,孙府中,你有何要怕的?”
“你说的没错,可不知怎么的,我就是觉得可怕,好像真的会有人躲在这里偷袭我。”云奕低声嘟囔着。
孙强哪里理会云奕的说辞,只当是借口,催促道。
“哼,你怕是舍不得自己的陈酿,随口编排的吧,快快快,起码给咱家来一杯尝尝。”
“得,今天险些捅了大篓子,多亏强伯帮忙,你等会儿。”
说着,云奕来到床边俯下身子,挪开床下的几块儿青砖,然后扒开一层土,露出下面的酒坛。
脑袋里再次出现一阵刺痛,云奕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上。
屋内光线昏暗,桌子挡住了油灯,因此云奕的动作孙强并没有看见。
打开酒坛,云奕将手伸进去,拿出一只更小的陶壶,美酒的清香已经从陶壶中跳了出来。
“嗯~味道不错,快,给咱家倒一杯。”孙强闭着眼睛猛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诱人的香气一饮而尽,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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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孙强,云奕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浅尝了一口。
“…”
闻上去是一股醇香,可入口后,并没有什么特别,他思索着,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埋下去的。
“最近我到底是怎么了?”
云奕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的双眉。
“明日找少爷问问吧,他或许能看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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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小动作,也一直都知道上面的内容?”秦十六看着面前的谢思逸、“翁皓勋”,还有“翁谦”,绝望地叹了口气。
所有的幻想破灭,对方不止看破了自己的手段,居然还知晓阅读上面信息的办法。
“当然了,你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来帮你吗,除了消息完全被我们截断以外,更重要的是,秘卫们已经放弃你们了,魏帝根本不在乎翁皓勋到底死在谁手里。”
谢思逸哈哈大笑着。
“不过魏帝肯定想不到,翁皓勋非但没有死,而且还活了过来。”
秦十六抬起头,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思逸蹲下身子,凑到十六脸前,饶有兴致的问道。
“动手吧,该显摆的,你也显摆过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说与我听,也没想过让我活着离开这里吧。”秦十六的声音平静而且冷漠,好像死亡真的不是事情。
“不不不,我改主意了。”谢思逸摇着头,戏谑地说道。
“现在我们有了武威王世子,可我们对他并不了解,你在京城跟他这么久,肯定知道他的习惯,你来教教他该怎么做好翁皓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