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大人手握白齿，负于身后，并往后退了半步，站在敖瑾身侧。
    “我倒是觉得这位小哥说得真切，这样吧，我从不夺人所好，你们先掰扯清楚，我在将这东西给你们。”
    这种举动对于空玉来说是一种讯号，既说明他与孙凯并非密切的关系，又代表他不想介入此次争端，同时表明了地上那个女子才是身份更高的存在，男子不想越俎代庖。
    空玉摆正了姿势，双脚微微分开呈八字站立，功德金光瞬间将浑身笼罩。
    “看来两位施主是一伙儿的了，你们神遗教真是贪心，对「圣灵根」出手还不满足，居然还要盗取其他东西！”
    闻言，孙凯皱着眉，他并不清楚空玉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但他心里无不清楚云奕的人品。
    奕哥虽不是君子，却也绝不会主动干一些鸡鸣狗盗之事。
    要么对面这老和尚所言非虚，完全诬蔑。
    要么就是奕哥另有隐情，有些误会。
    不过，面对空玉摆出的架势，仿佛随时都会出手，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左手轻轻一挥，灵气在身前形成屏障，浑厚敦实，信手拈来。
    “神遗教晚辈是知晓的，但从未见过，想来是这位老师傅认错了人，晚辈乃是云州灵剑派门徒，又如何跟他们扯上关系？”
    孙凯冷声道，剑眉星目格外明亮，毫不顾忌的与空玉对视，气势上更是不落下风。
    “今日我寻觅兄长方才至此，便瞧见我兄长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还在朝着这东西靠近，倒是你身后那个师傅，索要不成居然妄图当场行凶。”
    他越说越觉得气愤，自顾自的朝前迈了一步。
    “那师傅还能站起来，首先想到的不是取回自己的东西，而是朝着我兄长动手，莫不是要杀人灭口？！”
    一道清风从孙凯背后吹向前方，空玉眯着眼，他隐约感受到其中夹杂的万千剑意，十分清晰。
    目光挪至孙凯腰间，那里确实有一块儿竹木令牌随风晃动着。
    空玉眼睛一次闭合，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依照施主所言，你是东魏国云州灵剑派的门徒，今日方至此地，也就是说，施主并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
    孙凯一愣，他张了张嘴，却是一阵语塞。
    正如对方所说，他确实不知道此前发生了什么。
    见孙凯被自己问住，没有回答，空玉继续道。
    “几日前，神遗教在我伊绪塔卡尔城内兴风作浪盗取秘宝，致使城内成了如今的模样，一个时辰前，我这师弟与我说过，丢失的东西可能被藏在琳琅阁内，带着四人便前去调查。”
    说着，空玉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在废墟中矗立的，安然无恙、格格不入的店铺，还有一旁地面上，已经有愈合迹象的深坑。
    “此处便是琳琅阁，他就是被我师弟追赶到这里罢了。”
    孙凯一直沉默不语，犹如一座沉寂的火山，直到此刻才终于听出了些许端倪，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依着老师傅所言，你也未曾亲眼目睹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过是妄加推断罢了，纵使是衙门断案，那也得讲究真凭实据，师傅难道是打算仅凭脑海中的臆想，就妄下定论，判明这是非曲直？！”
    空玉言辞灼灼，步步紧逼，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动手，是还摸不准敖瑾的态度。
    两人言语间互不相让，争论激烈的过程中，他也时刻观察着敖瑾的反应。
    直到确认敖瑾如石刻木雕般纹丝不动，对两人不闻不问毫无反应，他立刻转变了态度。
    空玉的表情愈发凝重，那原本亲和的气质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恶狼般凶狠的神情。
    “巧舌如簧，在谟的地盘，乃是「佛陀」治下，老衲乃云霄碧玉禅院住持，伊绪塔卡尔城内，老衲所言既是律法，老衲所在，即是衙门！”
    他大手一挥，一出招，便是「大力金刚手」这样的绝学。
    “堂堂灵剑派，居然还敢与神遗教有所勾连，老衲今天便替剑仙王昊，清理门户！”
    如同琉璃一般的金色手掌直奔孙凯面门，速度快如电光，声势仿若奔雷。
    孙凯瞬间红了脸，这一路以来，还从未遇见这般事情，哪怕是途经青阳关的时候，被守城的虎将军许坤与术士夏青稞联手攻击，也不似这般不讲道理。
    “欺人太甚！”
    他大吼一声，右手一抬，灵剑瞬间落入手中。
    左手成掌往前一推，身前的灵气屏障瞬间飞了出去。
    “砰！”
    灵气屏障被迎面而来的「大力金刚手」撞碎，不过紧接着，便是一道锐利的寒芒自上而下。
    空玉亲眼瞧见那只金色琉璃手掌，被孙凯如刀切豆腐般轻松劈成两半，心中还是没有忍住的惊讶了片刻。
    孙凯横剑在身侧，并未抢手攻击，而是冷冷地盯着。
    “阁下也是打算杀人灭口了？”
    回应他的，是一颗金色高速的丹丸。
    「拈花指」！
    丹丸是由灵气浓缩而成，若非孙凯全神贯注，怕是还没发现这偷袭的手段。
    刹那间，灵剑挥舞挡在身前。
    “叮！”
    剑身震颤，嗡鸣之声响彻云霄，金光如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孙凯被这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击退。
    他的身形尚未稳住，空玉如鬼魅般再度出手，这一次是本尊如饿虎扑食般猛然前冲，双手成爪在身前急速舞动。
    那是「龙爪手」，速度快如闪电，生出了重重残影，虚实难辨，令人眼花缭乱。
    一旁的龙大人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他握着白齿的手也不自觉五指用力，也是为孙凯捏了一把汗。
    -
    孙凯下山以后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最激烈的那一次就是在青阳关外。
    不过，这并不是证明孙凯是个徒有其表的花架子，他在灵剑山的陪练，可是非道主，掌门的师傅。
    纵使非道主爱惜他，下手会有所收敛，也将他对于法术武学的运用磨练到了足够的高度。
    佛门的修行者从未有过交手的经历，无论是「大力金刚手」、「拈花指」还是「龙爪手」，都是第一次见。
    但孙凯的脸上并没有慌张，甚至是惊讶，进入战斗状态下的他目光平静，头脑清晰。
    “师尊说过，一法通则万法通，不过是换了个方式罢了！”
    悠长的呼吸中，孙凯眼中闪过一抹剑形灵光，手腕与灵剑同时旋转，也在身前化作多道灵剑虚影。
    空玉的攻击已至身前，「龙爪手」与灵剑碰撞在一起。
    虚虚相触，虚实相撞，虚假的影子直接消失，眨眼间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双金色的手爪和灵剑的剑刃。
    孙凯虽然被空玉逼得连连后退，但空玉并没有得到切实的战果，自己的攻击都被对方给抵挡了下来。
    灵气在双臂中间震荡，空玉趁着占据优势，率先变招。
    刹那间，仿佛无数攻击从多个角度击打在灵剑的剑身上。
    空玉这一手，是为了干扰孙凯的状态，打乱他的节奏。
    果不其然，无规律的，且力道变换的攻击让灵剑的行径出现了变动。
    孙凯表情凝重，眼珠一转，即刻左手做剑指手势，代替灵剑在前身拨甩，并扭身抽剑，使得灵剑先脱离这种环境。
    这样的应对手段正中空玉下怀，变爪成拳。
    横扫，昂撞。
    剑指只是代替，并不如灵剑本身锐利坚固，霎时被空玉击破。
    一拳正中孙凯胸口，紧接着就是一记手肘，直奔孙凯的喉咙处。
    这连续的攻击手段极为毒辣，龙大人的脚步都挪动了半寸。
    “嗡！”
    灵剑笔直的竖着，自下而上，从两人中间飞过。
    空玉一个后腾翻，落在了远处，眼中尽是惋惜。
    孙凯大口地喘着气，刚才那一瞬间确实凶险，如果对方不躲，灵剑会从下方刺入对方的身体，而自己也定然被对方的攻击击中。
    仗着高僧的修为和身躯，空玉能否被斩杀还是个未知数，倒是自己，怕是真有奔赴黄泉的风险，幸亏自己反应快速。
    -
    龙大人松了口气，额头已有汗水。
    远处的琳琅阁门内，南山也紧握手中折扇，喃喃自语。
    “还好，这小子剑法精湛，身法、反应也都是上上资质，而且，他有些王昊的影子。”
    说罢，她回头看着一旁的壮壮和姚沛暖。
    “这人也是灵剑派的弟子，你俩不认识？”
    “不认识。”姚沛暖摇了摇头。
    “云先生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起过灵剑派的事情。”
    壮壮低头思索着，眼前一亮。
    “我与云施主接触最早，他倒是提起过自己有个要好的朋友，难不成这位就是？”
    -
    “你想杀我？”
    孙凯咬着牙，凝望着空玉，对方起初的攻击手段虽然也声势浩大，力道非凡，但都不如刚才那一下来的危险。
    “咳咳。”
    这时，云奕所在的方向突然传来动静。
    孙凯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这个瞬间也被空玉抓住了机会。
    须臾间能够施展的手段，威力是有限的，不过空玉已经摸准了孙凯的修为，他瞄准的可是对方的眉心，这是一记杀招，六骨境的护身灵气根本挡不住。
    孙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感受到脑海中一片空白，脑门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捶打一般。
    “砰！”
    他的身体以腰部的位置成轴心，下半身向前扬起，上半身向后躺倒，就在原地，结实的砸在地上。
    “轰！”
    一声巨响，孙凯身下的地面以他为中心，出现一个断断续续拼接在一起的，直径两丈大小的圆形裂痕，如同蛛网一般，并向下陷。
    “孙凯！咳咳咳。”云奕张开嘴嘶吼着，声音却因为虚弱，而小得可怜。
    他面部残破皮肤形成了痂壳碎裂掉落，露出下面新生的皮肤，只不过脸上那道疤还在。
    之前孙凯出现，云奕还以为是自己临死前生出了幻觉，没想到自己死里逃生后的第一眼，便瞧见孙凯真的在眼前，只不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不自量力。”空玉冷笑着，如果不是他此刻状态并非最佳，还要提防着一旁的龙大人与敖瑾，不想暴露自己，根本不需要耗费这么久的时间。
    云奕终于完全掌握了身躯，从僵硬的状态脱离，挣脱弄碎了他身上所有的痂壳，想要去到孙凯身旁。
    空玉并没有理会更加弱小的云奕，况且对方还是如此脆弱的状态，而是将目光投到看戏的龙大人身上，伸出手掌。
    “两位盗贼已经伏法，那东西还是一并交还给老衲吧，结果都是一样的。”
    龙大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不知是不是眼花，刚刚还干净的地方，竟眨眼间生出了许多胡须。
    见对方没有动作，空玉有些不悦，这一次，地面开始震动，他动用还未完全恢复的「圣灵根」的力量，想要给对方施压。
    “施主这是打算出尔反尔？”
    “哼。”
    坐在地上的敖瑾冷笑了一声，缓缓睁开眼。
    那双灰色中夹着金光星点的竖瞳，显得无比妖冶，可那冷若冰霜的面容，又无比端庄。
    竖瞳转瞬即逝，敖瑾已经恢复了许多，能够完全掌控自身的状态。
    “你觉得自己得手了？真是可笑，莫不是你之前消耗太多，损了根基，如今精神力也变得萎靡？”
    空玉脸色大变，那竖瞳他瞧得清楚，这话也是听得明白。
    对方绝非凡人，乃是修行有成的大妖，而且早就看出来自己外强中干，并非全盛的状态。
    “我不想沾染你的因果。”
    敖瑾接下来这句话，倒是让他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出完，没出声的龙大人又补充了一句。
    “要来了要来了！老弟你麻烦大了，嘿嘿。”
    在龙大人的笑声中，空玉终于发现了端倪。
    躺在地上的孙凯，体表仍有灵气在流转。
    这些灵气扭曲了视线，以至于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状态。
    空玉的偷袭确实有效，孙凯的护身灵气被瞬间击碎，可惜他并不知道，孙凯身上还有不少宝贝，比如他怀里的一枚碎掉的平安扣。
    “砰！”
    灵气自孙凯体内喷射出来，将靠近的云奕也掀开了一段距离。
    云奕瞪大了眼睛，因为他能感受到灵气中蕴含的锋利剑意，纵使躲开了自己，仍是将地面的蛛网，切割扩张。
    “这是什么？「剑体」？！”龙大人喃喃自语道，引得敖瑾也侧目看去，要知道，王昊正因「剑体」之身，方有今日之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