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旁人眼中的价值是什么决定了她在那人心中的地位。
盛红衣知道,壹前辈虽说从一开始就对她很不错,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所以,壹前辈从一开始就打着带她来青龙冢的主意吧,即便她不来衡芜鬼城也会被忽悠过来的。
绝不仅仅是他天天嚷嚷的福星那么简单。
便是福星,那也得真的“造福”了壹前辈才行。
若是毫无用处,盛红衣发现壹前辈能很快将她舍弃。
“我打听过你,你在近一年突然崭露头角,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丫头突然名传天下。”
名传天下之人,成名的绝技、武器自是跟着一起名传天下。
盛红衣了然,怪不得。
大约她是从陵西城那会子,就出了名了。
这是盛红衣第一次直面她是个名人这件事。
一个名人?
盛红衣不是没当过。
往近了说,在白霞城,她的洪一之名在普通的百姓和低阶修士之中就很吃得开。
但,“盛红衣”的名气,盛红衣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盛红衣觉得这其实也怪不得她。
她一直同季睦在路上,两人本也不是什么广交天下之人,独来独往才是他们的一贯秉性。
师兄妹二人在这点上也算投缘,在飞行法器之中的日子,她和季睦大多时候也是各据一角,互不干扰。
到了某一地界,季睦喜欢搜索各地的剑谱,打磨他的星陨剑,而盛红衣热衷于吃喝玩乐,亦或者穿梭在黑市之中猎奇。
哪有空去关注外界谁有名气这种事儿?
后来,他们去了魔城,更是隐姓埋名起来。
真没想到啊,在她旁若无人的忙着她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她已是声名大噪的有名人士了。
说声名大噪绝不夸张,毕竟连幽冥界的壹前辈都知道了她的声名。
想到这儿,盛红衣感觉到自己的后颈深处窜起一阵凉意,似有一双无形的黑手正在伺机对付她,使得她的危机感被触发了。
盛红衣心情沉重,只觉得进了这青龙冢之后,她的挫败感日益深重。
首先,谜团是一个接着一个,前有甲的身份至今未知,后有寻真真似同她有旧,中间还有个青玄一直寻机想要对她来个鬼上身。
而她一个也独立解决不了。
归根到底,她还差的远呢。
连保住自身都做不到。
同样的,成了名人这事儿与她的金丹修为凑合在一处,她能得着好?
虽然召唤神兽的本领可能没有丛聚灵根那么的显眼,可也相当显眼了。
她如同手捧金元宝的孩童,若是遇上亡命之徒,她的结果可想而知。
盛红衣甩甩头,心中有隐忧,却也有满心的庆幸和感激。
她还能在外面这般自由自在的晃荡,首先这得归功于她还是有些防范危机的意识的,平日不大喜欢惹事,可,奈何她是祸篓子的体质。
两相综合,能给她换几日平静日子,已经算好了。
她能得到自由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身后的师门、家族成了她坚强的后盾和依仗。
越是在外行走时间越久,盛红衣对此越是有所感触。
那些个有不轨之心的人想要动她,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跟她身后的师门作对。
玄尘门的金字招牌拿出来,盛红衣几乎没有见过不买账的人。
盛红衣思绪起伏,在心里又慎重了三分。
她告诫自己,以后还是得低调再低调。
天地铢自然好用,但也不能轻易在其他人面前召唤神兽,亮出这样的底牌。
底牌被人看了去,传了出去,那就是明牌了!
她寻思着,她可以重拾旧本事,同以往算命之时一样,伪装自己的容貌。
再外行走,多几重身份许是就多几条命。
她想起了百门会,买身份这事儿,其实还得是这样的地方靠谱吧。
以前,刚知道此地之时,她觉得这种地方立场不定,只要有利可图,它们什么生意都做得,其中不知有多少浑水。
如此复杂的地方,便代表着无尽的麻烦,盛红衣并不想靠近。
如今,此一时彼一时。
她倒是发现了此地的妙处。
亦正亦邪又如何?
它的存在不知方便了多少人呢。
而且,通过百门会,她盛红衣就不止赚到一回钱了。
拿了人钱财,她嘴软的很,变脸很快。
百门会哪儿有什么不好的?
明明多多益善才是。
壹前辈如何想到这等时候,盛红衣心思还能如此的漂移,他是真的在认真的同盛红衣商量对策。
比起青玄的不负责任,盛红衣的责任感,壹前辈一直很欣赏。
“神木一事,悬在我心上已是很久了,强力镇压那恶灵不可取。”
“万一一招不慎,我们被它给压了气势,吸了魂魄就完了。”
“再说了,那甲虽然如今住的地方离这儿挺远的,但这神木已经同他沆瀣一气,坑害青龙冢多年了,谁知道,我们强力镇压之时会不会把甲也招来?”
“思来想去,倒是有一个古符阵可堪一试,也最为保险。”
“这古符阵名叫断灵符阵,阵眼之处需要有神力压阵。”
“而你恰好有召唤神兽之能,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壹前辈说完这话,停了停,像是在等盛红衣的考虑和答案。
盛红衣暂且无声,她确实在思虑这些话的意思。
古符阵?
神兽?
只能说壹前辈真是特别有挑人的眼光,她盛红衣旁的兴许拿不出手,唯独这两件,应该还算是她的强项了。
提起了断灵符阵,壹前辈魂珠还颤了颤,话音落下不久,盛红衣面前突然飘来一张破旧的纸张。
那纸张在盛红衣眼面前徐徐展开,打头就是四个古纂字:断灵符阵。
青玄原本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呢,这会子一个鲤鱼打挺,眼睛在盛红衣和那张悬着的断灵符阵之间来回扫了一圈。
它脸上闪过一丝不乐意。
断灵符阵,乃是神界之物,让盛红衣一个凡人帮忙是她的荣幸,怎么能直接给她看呢?
不乐意之后,它脸上又迅速闪过一丝轻蔑。
这等神物,凡俗之人能看懂才有鬼呢。
它重新趴了回去,没法子,它身上疼的厉害,它只要静静看着这死丫头出丑就是了。
若说刚开始的时候,青玄对盛红衣的印象虽然算不得太好,但也不坏。
说不上好是因为盛红衣说话做事总不按照它的想法走,滑不丢手的跟狡猾的九尾狐有的一拼。
说不坏,其实是青玄仰仗着盛红衣指望她带它出去呢。
而且,盛红衣一进来,对着那死木敲敲打打,居然还真削了它几根枝丫,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也够它暗爽于心了。
可现在,随着时间推移,它对盛红衣越加不满起来。
先是盛红衣对于它想借她之身出去一事不乐意,后有她也不知抽什么风,对那死木突然关注起来,最让青玄气不过的是,那破魂珠居然向着她呢。
它打不过破魂珠,自然不敢怨怪他,那这一切的不满便都向着盛红衣而去了。
这等心境之下,它巴不得盛红衣出丑呢。
它心中冷笑不止,全程看似半阖着龙眼,可实际上一直在关注盛红衣。
哼,看它马上怎么跳起来嘲笑她!
盛红衣却看那张纸看的很仔细,心中将它同自己看过的符阵书上的内容相呼一一应证。
饶是她心中有些底气,可当她真的毫无障碍的看懂了这个断灵符阵后,她自己都有些震惊自己的水平了。
她甚至有些不信邪,转过头去,细细推敲,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见微知着,由此可见,弱溺谷的藏书究竟是什么水准?
壹前辈虽然没有明说这符阵是哪儿来的。
但,能用上神力的符阵,又是“古”符阵,想想就该知道它不简单,品级肯定不低。
而盛红衣见此断灵符阵的感觉就好像她前世为了考大学疯狂刷题的那个阶段的情景再现。
她刷了许多类型的题,再回头看这一个题的时候,哪怕可能没见过,但其中熟悉的原理没有变化,甚至说的上轻而易举就能解开。
她抬眼看向红珠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壹前辈立刻问询:
“是否有不懂之处?”
既然是当自家晚辈看待,壹前辈倒是不吝啬自己的好东西,存着些教导之意。
盛红衣刚想说话,青玄的声音先一步凉凉传来:
“不懂之处?我看她大概一点没看懂吧?全都是不懂之处。盛丫头,我劝你呀,也别白费力气了,你这等资质……”
盛红衣懒得搭理这条龙魂,自壹前辈来了后,她越发的不惧怕青玄了。
而今,她知道了自己的“重要性”,更是有恃无恐。
这青龙现实的很,求她帮忙的时候,一口一个小友,现在不求她了,一口一个盛丫头……
“此阵不妥,断灵符阵,需要利用五行相克之道,压制寻木,寻木乃是真正的神木,可不是光是我召唤的神兽之力可以轻易压制的,好比这里……”
盛红衣直接打断青玄的风凉话,走到红珠子面前,侃侃而谈起断灵符阵。
这符阵没法成是真的。
符阵同现在的符与阵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它们的灵活多变。
符阵的灵活在于它们不像阵法必须有阵盘或者固守一处地界很难移动,也不像普通符箓,虽然威力大,但持续时间短,攻击范围小。
若是敌人擅长躲闪,再厉害的符箓也不一定能锁定敌人。
然,符阵的灵活远远不止于此。
它们还有“遇强则用强,遇弱则使弱”的本事。
便如同这断灵符阵。
此阵是利用五行相克之法克制敌人,最后的结果是通过将敌人全身灵气死死压制住而制衡敌人。
敌人弱,那么所需要压制他的力量就弱,敌人强,所需压制他的力量就强。
而断灵法阵之中所需要提供的“压制之力”是神力。
敌人是寻木。
金克木,也就是说这阵眼之处需要的“压制之力”最好是白虎的金属性神力。
她的天地铢确实能召唤白虎,但她不过是金丹修士,幻化出的白虎能维持的时间长短取决于她的修为。
神木同她的差距何止天壤之别?
便是它现在弱了不知多少倍。
可,它依然是壹前辈同青玄合力都没有把握战胜的恶灵,更是青龙一族宁可抛弃青龙冢都没法驱逐的神木。
想要对它断灵,需要多少白虎之力根本没法估量。
莫说一个盛红衣没这本事,便是一百个一千个盛红衣都不见得能够撼动它。
她细细说了一遍断灵符阵的情况后顿了三息,才凉凉的将问题又抛给了壹前辈:
“想必昨日壹前辈已经亲眼见到了,我虽然召唤了白虎,但那白虎能做到的也就是帮我消灭极小的一小片神木枝叶,至多帮我搭了这个树屋。”
“寻木上通天界,下通幽冥,壹前辈觉得,以它的广大,按照我昨日召唤的那白虎能释放的白虎之力,需要多少只白虎才管够?”
盛红衣此时心情轻松,甚至算得上她进这青龙冢之后心情最好的时候了。
她本就心向着寻真真,如今见断灵符阵没用,属实让她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若是断灵符阵有用,神木束手就擒,且不提壹前辈,就青玄对神木的恨意,它指不定如何折磨那木灵呢。
这本也无可厚非,立场不同罢了。
盛红衣不想寻木死,是因为寻真真这个名字带给她的异样感觉。
再者,寻木再坏,也并未对她做什么,她同寻木往日无仇,近日无怨。
而青玄的恨也足以令人理解和同情,青龙一族同神木纠缠多年,最终,不仅在神木一事上失去了不知多少同族,还是身魂俱亡,再没有转世的可能,更是被神木鸠占鹊巢,不得不含恨放弃青龙冢?
其中多少耻辱和恨意,外人没有资格去评判。
她看了一眼青玄,没搭理它的意思。
如今两人站在了对立面,能互不搭理已算是能做到的最平静的时刻了。
而且她深知,这里做决定的是壹前辈。
她主动开口:
“此符阵无用,壹前辈可还有别的替代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