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世了。”
    少女的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的样子竟然和江陵冷淡说话时有点像。
    “嗯……有所耳闻。”
    少年低垂着眸子，停下的笔尖又开始滑动，似乎是在专注地写题。
    这话说的有点单薄，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自然，江陵稍顿片刻，补充了一句——
    “节哀。”
    少女的表情没有过于悲伤，听了江陵的话后也只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唉，其实……我还挺喜欢他的。”
    这下子江陵解题的动作彻底停下了，笔下的式子马上就能求出解了，可他却没有再继续了。
    “你不认识他吗？”
    兔妖把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转而又问起江陵认不认识沈辞。
    “只是听过，不太熟……”
    江陵干脆直直地看着少女，把桌子上的练习题合上了。
    这是不打算做题，打算好好聊聊了。
    “你也知道我以前都是邻市上学的，不太熟悉三中的同学。”
    江陵认真地解释了两句。
    “嗯。”
    兔妖只是短暂地应答。
    之后就开始在心里默默倒数。
    5，4，3……
    “所以……你说有点喜欢他，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如她所想地问了出来。
    兔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就是……我其实暗恋他。”
    少女的声音缓缓，带着几分独属于少女的、含羞带怯的娇软。
    江陵皱着眉，眼神深深地盯着人。
    他记得在高一下开学这个时间节点，温瑶应该是刚刚出现。
    之前和沈辞接触的都是另一个“温瑶”，并不是面前的少女。
    可是现在……她为什么会说自己喜欢沈辞？
    明明在他的刻意安排下，少女应该连沈辞的面都没见过，更别提认识了。
    还暗恋……
    少年的喉结上下滑动两下，声音有一些暗哑和古怪，“暗恋？”
    “是啊。”
    少女微侧着脸，显得有些苦恼，“可惜他不在了。”
    兔妖说出了特意让小统帮她在网上搜寻的话——
    “果然，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少女复而又低下头，轻轻晃了晃，“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喜欢别人了……”
    江陵的眉皱得更紧了，难得语塞。
    “你……”
    他只说了一个“你”字，却犹豫了半天都没有下文。
    “诶，温瑶，要不要一起去卫生间？”
    旁边突然传来章小甜的声音，打断了温瑶和江陵的交流。
    “走吧！”
    少女点点头，站起身往外走。
    江陵一开始并没有移开位置，过不去的少女站在中间，用无辜的疑惑眼神看着他，小声提醒道：“同桌？”
    少年这次慢吞吞地把椅子往后靠，让温瑶过去了。
    —
    “宿主，你这样……能行吗？”
    系统久违地听到了黑化值警报器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碎片上来就是一百点黑化值，这么长时间他的黑化值反而没有再涨了。
    系统一度还怀疑过黑化值警报器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但是毕竟它刚刚升级完，对自己的新系统还是很自信的，只能归结为这个世界的碎片虽然黑化值高，但是稳定。
    现在……终于又涨了。
    “没事，小统，我只是想搞清楚沈辞的事。”
    兔妖走出了班级，在脑海里不紧不慢地宽慰系统。
    “从碎片今天的反应来看……他和沈辞一定有关联。”
    —
    “我觉得一定有关联！”
    ”章小甜大喊了一声，惊得其他同样在排队的同学纷纷抬起头看她。
    兔妖连忙拉住她，示意她小声一点。
    “小甜，别那么大声。”
    “哦……”
    章小甜先是有点懊恼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凑近到少女耳畔，小声地说：“温瑶，我觉得沈辞的死和三班那群人一定有关联。”
    “怎么说？”
    少女眨眨眼，和之前兴致不高的样子很不一样，明显非常感兴趣。
    温瑶的这幅样子鼓励了章小甜，她四处打量一眼，确认刚才看过来的人都收回了视线，这才用气声说道——
    “今天李柏松被学校叫去谈话了，他可是在主任面前亲口承认了自己以前针对过沈辞。”
    温瑶并不像一般的八卦传播者一样只是想听个热闹，她对事情的真实性尤为在意。
    “小甜，这么隐蔽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少女在惊讶震惊之余，首先想到的却是质疑。
    “诶！这个说来也很好笑，我有一个朋友化妆品被主任没收放在办公室了，她想去偷偷拿回来，结果拿到一半正好碰到主任和李柏松进来……”
    “你猜怎么着！”
    章小甜问完，还不等温瑶回话，自己先乐了出来。
    “她就躲在桌子底下偷偷听来着……全听到了。”
    温瑶：“……”
    同样“竖起耳朵”在听的系统：“……”
    不是，这么神奇吗？
    章小甜也挺神奇的，总是能通过各种奇奇怪怪的途径掌握到一手八卦。
    “所以啊，绝对保真！”
    章小甜强调了一下消息来源的可靠性，然后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沈辞的案子警方已经结案了，就只是定性为自杀了……”
    “真要是自杀，说明沈辞的确有心理问题，李柏松这种人的行为对此都是有影响的！”
    毕竟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是啊。”
    兔妖稍微有些恍惚。
    沈辞的案子……就这样结案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或许是因为她察觉到了沈辞的事和江陵有关联吧。
    还指望警方能够查出些什么东西呢。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
    “同桌……”
    少年主动跟身旁的少女搭起了话。
    “嗯……怎么了？”
    温瑶看似笔下在写题，但其实写的都是不怎么需要动脑子的作业，闻言不紧不慢地回答。
    她一直在等待碎片主动和她说话。
    “……你上午说的话？”
    少年安静了几秒才提起了上午未完的话题。
    “我上午说的话？哪句啊？”
    兔妖笑吟吟地看着碎片，眼里划过一抹狡黠。
    “就是……沈辞。”
    江陵无法，只好按照少女的意思提起了那个名字。
    “啊，那个啊。”
    少女这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叹了口气。
    “没什么了，就是我喜欢他……可他身上出了这样的事，我估计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同桌。”
    江陵叫了一声她。
    兔妖先是在心底暗暗期待了一下他会说什么，轻轻咳了一下，然后才问：“又怎么了？”
    “这个阶段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啊。”
    温瑶：“……”
    和兔妖想象的不同，江陵……竟然在语重心长地劝她好好学习。
    明明不久前温瑶才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系统：“哈哈哈宿主，我没有嘲笑的意思，这就是你打探的方法吗？哈哈哈——”
    系统一边说自己没有嘲笑的意思，一边笑得很大声。
    “小统，你吵到我耳朵了。”
    兔妖有一点丢脸，但随即“恶狠狠”地对着江陵说道：“对，同桌你说的对！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吧。”
    —
    关于沈辞死亡的内幕。
    既然兔妖从碎片那里打听不出来什么，警方那里又有了结论，不会再查下去。
    温瑶能做的也实在有限。
    她只好像碎片说的一样——
    把重心放在了学习上。
    哼。
    不是让她好好学习吗？
    兔妖直接发愤图强起来，制定了严格的计划，有时候忙起来，可能一整天都和她的碎片同桌说不上十句话。
    江陵的节奏却一直比较平稳，没有像她这样疯狂学习，只是依旧会时不时地问她题。
    “诶！温瑶！”
    章小甜的嗓门本来就大，她这么一喊，恐怕全楼的人都能听到。
    兔妖扶了扶额角，抬头看她，“小甜，怎么了？”
    这次章小甜没有想带她去卫生间说，温瑶对着江陵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同桌，我不出去。”
    “对，我们在这说就行。”
    章小甜笑眯了眼睛，温瑶，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你猜……你考了多少？
    兔妖抿了抿唇。
    原来是和她有关的啊。
    温瑶还以为章小甜说想的是她自己考的怎么样呢。
    “考了多少？”
    兔妖虽然在问，但其实心里有数。
    “年纪第一啊温瑶！天啊！这也太牛了吧！”
    章小甜摇头晃脑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就好像考了年纪第一的人不是温瑶而是她一样。
    “哪里哪里。”
    兔妖按照人类的习惯谦虚了几句，在心里却不以为意。
    这都是她应得的。
    “那你成绩这么好，是不是肯定要选理科啊？”
    章小甜了解少女的性子，也没有一直夸下去，只是突然问起她的文理分科打算。
    “我是想选文科来着，但是像你成绩这么好，其实可以多纠结纠结……”
    章小甜说起了自己的打算和选科的心路历程，温瑶
    “对，我会学理。”
    兔妖甚至都没说“自己在考虑”或者“大概率会学理”，而是很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啊，挺好的。”
    章小甜挠了挠头。
    温瑶选理这件事还算是预料之内、情侣之中。
    “啊，那你那个小同桌呢？”
    这学期和温瑶接触的越多，章小甜就越能感受到她这个好友对自己同桌的在意。
    已经超出了普通同桌或者正常同学的界限了。
    说她对江陵没点想法，打死她都不信。
    “他……我还不知道。”
    兔妖还真拿不住江陵会选什么科目。
    他的成绩一直不上不下的，而且文理分布很均衡，温瑶都想不出是理科更适合他有点还是文科更适应他一点。
    “诶！”
    章小甜不赞同地看了少女一眼。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得提前了解清楚！”
    “好。”
    兔妖半点被冒犯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一本正经地答应了下来。
    —
    “同桌，你打算学文还是学理呢？”
    兔妖最近难得这么早就放心手里的题了，而是侧头看江陵。
    江陵有些怔愣。
    他还记得以前的几次轮回，温瑶都问了他类似的问题。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是为了看温瑶能做到什么地步，他故意说了自己想学文。
    结果……那几次轮回，温瑶都在最后选择了去学文科。
    不过这一次……他不想再影响她了。
    少年笑了笑，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我都行，同桌你想学哪科，我和你一起。”
    兔妖“嗯”了一声。
    “不是，宿主，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背着我关系这么好了？”
    系统看的目瞪口呆。
    感觉宿主最近忙于学习，都没怎么攻略碎片是，怎么碎片表达得这么……热烈大胆？
    “我准备选理科，我们可以一起啊。”
    兔妖也没客气，自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系统：“……”
    错乱了。
    碎片自然就算了，宿主居然也这么自然。
    啧。
    这一对，恐怖如斯。
    “好，那我也选理，说不定我们到时候还能坐同桌呢！”
    江陵理所当然的样子让系统更怀疑自己了。
    这俩人……真的没早恋吗？
    —
    “瑶瑶，你告诉妈妈，你和江陵，没有早恋吗？”
    温母拉着少女的手，轻轻拍了拍。
    “你知道的，妈妈很开明，况且我也很喜欢小陵，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可以告诉妈妈，没关系的。”
    温母这番话说得特别真诚，眼里好像有星星一样。
    “不让你爸知道。”
    温母甚至贴心地摇了摇头，表明自己不会跟温父说这件事。
    “妈……真没有，我们只是同桌而已。”
    兔妖坚定地摇了摇头。
    “哦～”
    温母拖着尾音，说了很长的一个“哦”字。
    “没早恋……你还非要和江陵坐同桌～看来你们的同桌感情还不错啊。”
    温母这话说的有些俏皮，甚至带了点调侃的意味，搞得温瑶都有一点脸红了。
    “是很好，江陵是很好的同桌。”
    这点她不否认。
    论体贴周到、排忧解难，温瑶觉得江陵甚至可以当选三中好同桌了。
    “好，那妈妈会去跟老师说的，等我好消息！”
    温母点了点头。
    今天女儿放学一回家就跟她说了。
    她和江陵都要去学理，希望自己和班主任沟通一下，把她和江陵分到一个班，最好还是同一桌。
    温母喜欢江陵，但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也这么喜欢和他当同桌。
    年轻就是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