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问题，只是被吞噬了八成的意识。
    对于学姐来说只是这种程度。
    “你背后隐藏的阴暗原来只是小时候犯过的错，那么我可以安全度过了，这种程度的凶恶，在我的海洋之中算不得什么大型的怪物。”
    学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就是这么突兀，出现在了那里。
    “李芸？”
    认识了李芸，她早就认识了李芸，从看到雪音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这个被隐藏起来的灵魂。
    李芸眨了眨眼，她伸出手。
    危险的气息袭来，学姐没法反抗，因为在这个意识世界里李芸才是主导，学姐是一个强行闯入的人。
    看着李芸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学姐很自然的将双眼合并。
    随后，周围的景象变了。
    偌大的都市，出现在了学姐的眼前。
    “这里，这里是……”
    学姐扭过头。
    “唔……”
    一瞬间，繁杂的情绪传入了她的脑海。
    “这是什么？”
    情绪有正面有负面，还有难言的混沌，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体验。为了理解他人主动进行精神连接的轮回学姐，她从来都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观察他人，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和别人共情。
    情绪的猛烈，让学姐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内恍惚，随后难忍的呕吐起来。
    “这是屈辱。”
    泪眼婆娑，学姐想起了近万年都没有感受到的情绪。那是她一直保留起来的，非常珍贵的人性。
    可是还没有停止。
    周围的景色拉扯，不同的世界袭来。
    颓废。
    就和战后的世界一样。
    可是这里却非常和平。
    “这是哪儿？”
    周围充满了恶臭，人们的眼里没有任何生气，小孩子们机灵的盯着四周，这时候正好有一辆三轮车走过来。
    孩子们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一起，拦住了小车。
    他们用薄弱的身体生生拖住了三轮车，车上的人怒骂着，随后往外扔出了很多东西。
    那些包装精美的东西，似乎都是食物。
    似乎是想要趁着孩子们抢夺食物的时候离开，可是这些孩子们非常狡诈，他们的身体并没有离开三轮车的范围，一些距离较远的食物宁可不捡，依然用身体靠着车。
    黄头发的男人有着脏兮兮的胡茬，他钻出车叫骂着，手里用枪打着周围的孩子，但是这些孩子并不怕。
    枪，这是学姐之前接收到过的信息，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东西，只不过发射的铁弹威力虽然大，距离稍远就不好用了，结果还是因为比不上弓箭的狩猎效率而被淘汰。
    这些孩子甚至伸手夺枪，学姐甚至以为这个男人要开枪了。
    可是男人咬了咬牙，没有这么做，而是从衣服的包里拽出了一些纸币撒了出去。
    孩子们一哄而上，都去抢夺纸币。
    三轮车缓慢前行，黄皮肤的游客神色既好奇又复杂。
    学姐的脑袋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钻了进来。
    “是我主动要求的连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像我被李芸的意识襁褓。”
    双手捂着脑袋。
    李芸的意识远比学姐想的更加沉重，她已经想要离开了。轮回学姐抬起手，打了个指响。
    场景切换。
    “咦？”
    她的瞳孔巨震。
    周遭是她熟悉的场景，但是，却是陌生而恐惧的画面。
    残壁断垣，尸块纵横。
    金色的血液四处泼洒，轰塌的神域前方，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雪音，自然也不是李芸。
    那个人居然是……自己！
    “不！”
    学姐知道这是雪音的报复。
    “你在质疑我保护的一切吗？”
    可是下一刻，学姐就变得惊恐起来。
    “不，不要！不要这样！”
    她崩溃了。
    李争苏醒过来，她发现自己的眼角划过了泪水。
    从泪水的反光里，钻出一个女人。
    她蹲坐在地上，身上一丝不挂，头发蜡黄，皮肤惨白，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不健康。
    雪音没有苏醒过来。
    她慢慢跪下，整个人侧身倒在地上，身上变得单薄的衣服向上滑动，腹部就这样露了出来。
    “雪音怎么了？”
    “你知道吗？李芸，你想要毁掉一切的想法，我曾经也有。这个世界有着许多的意义，它存在也合理，因为有无数的生命挣扎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认为，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平等的爱着每一个种族，我会给所有种族提供帮助，甚至是魔族和神族。但是，不是的，我保护的归根究底也只有人族，但是我最为憎恨的，其实也只有人族而已。”
    李争不知道这个女孩在说什么，可是因为这个女孩就是轮回学姐，李争知道她就是命运魔女留在自己身上的底牌。
    “我不会悲叹自己的命运，因为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在我的心里，一切都完整的保留了下来，这个世界上最丑恶的事情我也接受过，最悲惨的遭遇我也经历过。一直到死，我也没有获得幸福。但是在死后，我却迎来了新生，因为死亡并不是终结的形态，对我而言反而是一个开始，一个新的开始。我在接受了新生之后，第一时间并不是享受一切，你知道吗？我最想的是——回到那个地方，回到现在这个人间，舍弃我所获得的一切，我只想要回来这里，然后把这里的一切报复性的毁掉。”
    命运魔女的过去？
    李争哑然。
    为什么命运魔女会突然说这些话，为什么她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切似乎都和雪音的意识世界有关。
    说到这里的命运魔女双眼向上，盯着虚空。
    “这个世界是在轮转变化的，人们也是有信仰的，他们所信仰的神域，是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我曾经去过那里，而我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才回来下界。本来神域与下界是不分上下的，但是人有阶级，便喜欢分高低上下。要我说，人类高层所认为的神是高高在上，蚕食人类信仰的蛀虫，完全都是自私自利的虚伪之心导致。实际上的神，不过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形成的屏障，他们的自我意识被强行束缚住，能力全部用来维持规则的运转，他们是命运的奴隶而已。可笑吧，你们所谓的神域，内心向往的地方，其实是你们最讨厌最厌恶的形式存在的，如果没有这样的存在，这个世界早就变形，或许也早就毁灭、轮回了，就和你意识之中的世界一样。文明的陨落与复苏，人种的变化，自然地迁徙。在这个世界没有发生那样大规模的事情，是因为神域的存在，也是因为我。”
    命运魔女的话，每个词李争都理解，但是连在一起，却几乎让李争失去了思考能力。
    太难懂了，她无法理解命运魔女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许你会想，为什么一个想要毁灭世界的人，最后却变成了守护世界的结界。呵呵，我啊，我活得太久了。为了下界我付出了代价，将规则闲置，最后这个世界的一条规则消失了，你应该知道，那就是‘毁灭’消失了。我是毁灭之神，文明的火种无法毁灭，于是也无法复苏。这个世界的文明拥有极限，就是我的错，因为我的原因让这个世界没办法继续成长，也因为我的原因，魔界与人界完全划分开来。我阅读了很多人的记忆，穿越者带来的世界加起来，就等于你所生活的世界。也就是说，你所在的世界是一个非常广袤的世界，比我们这里要大得多，规则也完整的多，所以我借鉴了一些事情。
    魔族和人族没有矛盾，但是人族过于弱小，所以我就让人类学习魔族。
    获得了魔力的人类因为团结，所以可以轻易覆灭魔族。为了让魔族存活下来，我将魔族的副本埋藏到海底，幽冥海下，就成为了一个独立的魔界。
    我曾经想要毁掉的这个世界，如果真的照我所想毁掉了，会让半数的神域崩坏，但也仅此而已。这个世界还会衍生新的规则，只是文明不可能复苏了，因为我的毁灭规则不会生效，我所对立的新生规则也就不会产生。
    这都是我的责任。
    当过了神，我的意识就不再站在曾经的立场，我轻易的原谅了人类，原谅了我曾经遭受的苦难，并且以一个怜悯的视线看着这个世界。
    雪音，不，李芸，你看，我曾经也和你一样。
    我曾经是你。
    这是真的我，这次是真的我了。我不会说什么理解你的话，所以，请你一定要回来……不要放弃。”
    “什么？”
    李争瞪大了眼睛。
    “放弃？雪音怎么会放弃，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步跨出去，一把揪住了女孩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
    惊讶的手感，手里的人就和纸一样轻。
    女孩低着头，她说。
    “对于李芸来说，一切都无所谓。她只是一个渺小的人，死了也无所谓。自己的意识并不重要，可以随意篡改，就连过去也一样。她，她是一个，非常空虚的人。”
    “这我知道。”
    李争扭过头说，“可是她绝不会放弃的，因为她是雪音，她已经不只是李芸了。她有要保护的人和事物，她……她不会……”
    李争的手放下。
    她说不下去。
    李争了解雪音，她曾经从雪音的眼里见到过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曾经她觉得雪音是一个绝对的强者，所有她绝不会畏惧任何挑战。
    畏惧？
    不对。
    “对雪音来说，在这个世界已经走到尽头了。她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对于她来说，这就是一个游戏。
    你知道什么叫游戏吗？
    就像是一部小说。
    开头是她穿越过来，中途是她的努力和成长，结尾是她完成了某种伟业，完结的话语里会提到一些大团圆啊，或者形容她以后获得了幸福的生活。
    对于雪音来说，这个游戏的开始到结束，她有些腻了。等级升的太高了，可是剧情却没有多少推进。”
    果然，李争现在确信了，魔女说的话自己很难理解，而雪音，自己也难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