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在场上宾客的心湖当中,却无疑像是直接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火药爆裂的瞬间,再平静的心情也会在一瞬间被冲击波给搅得七上八下。
尤其是那些初来乍到的宾客,个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根本就没想到,皇帝陛下这么轻描淡写的,便许出了一个官职。
虽说只是一个九品的小官,但像棋侍诏,画侍诏,书侍诏这类较为特殊的官职,和其他的官职截然不同,品阶可以随着修为的提升而水涨船高。
换句话来说,棋侍诏只是一个入场券。
而一旦拿到了这张入场券,从此以后,对于齐暮来说,洛阳便是一块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新天地。
反应过来之后,众人的心思一下就变得活络起来,体内的血液就像是有一团火在横冲直撞,忍不住的猜想自己可以向陛下讨要什么封赏,于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置身在这么一场宴席当中,路寒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什么洛阳城顶级宴会,说白了无非就是一群肉猪围着餐桌分蛋糕?
只要能够将这场宴席至高无上的帝王伺候的满意了,一个高兴,便会从手边切下一块蛋糕扔在你的脚下。
谁会介意自己这时候的姿态,多么像是条摇尾狂欢的狗呢?
毕竟那脚边的蛋糕是实打实的啊!甚至都不需要装成狗,只要姿态像狗就行,然后就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
偌大个大虞都是那位陛下的囊中之物啊……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他给不出来的吗?
路寒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这场宴席会广受追捧,而自己得到的那封天骄邀请函,更是被路子实艳羡至极。
权力场就是战场。
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便不会再有。
看见陛下这般轻描淡写的许诺了一个官职,后面的人有样学样,说出自己梦想的时候,还会适当的表达自己对大虞的忠心。
“我叫宁承泽,父亲在工部任职,今年我距离成年还差一岁,梦想是成为像陈知玄先生一样的大发明家,让洛阳城始终保持‘万城之城’的领先地位。”
“我叫马平川,父亲是在西边驻守的某位将军,我的愿望是在进入六品的时候,能够拥有一套蓬莱机关量身打造的符甲,以便我去西域从军,杀尽齐国奸贼!”
……
人们纷纷发言,其中绝大多数的愿望虞帝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实现,于他而言根本就不具备什么难度。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路寒常常习惯保持沉默,先观察周遭。
所以很快,他便从人们的发言当中,察觉到了一个规律。
出现在今年洛山宴的新面孔,绝大多数人在介绍自己的时候,都会捎带上自己的父母,这其中除了有交代自己背景,以示可以信赖的目的之外,恐怕还有彰显自己势力的想法在其中。
毕竟在洛阳城,没有背景的人,简直比街边的狗还要卑微。
听了十几个人的发言,路寒几乎没有听到有几位天骄父母籍籍无名的。
一时之间,他的心情极度复杂。
因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算不上是草根出身。
洛阳城是权贵的洛阳,这句话说的还真是一点也不假。
权贵阶级几乎将所有重要的资源统统垄断,底层的人民在衣食住行都是一大问题的时候,根本就做不到分心二用,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而坐在这间厅堂里面的人,不出意外将来都会出现在这座国家的各个角落,如同精细的零件,支撑着这座庞大的机械稳定的运转。
终于轮到了路寒这一侧的人开口。
一位看起来干瘦黝黑的女子起身,却并没有直接开口。
她顿了半晌,随后抬头将目光径直地投向了齐暮,缓缓说道:“我是长安城的鱼欢欢,与诸位相比,我的父亲只是一位小得不能再小的鱼贩。”
“我的梦想也很简单……那就是成为洛阳城最伟大的棋道国手!”
明明没有什么大动作的声响出现,琼宫的穹顶却像是被这一句话给轰然掀开了一般。
冰凉的寒风从头顶灌入,所有沉浸在分蛋糕的狂喜中的天骄都骤然惊醒了。
只有那些来过一次又一次的宾客,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笑容,默契十足的举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无形的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原本还舒缓的氛围一下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正如先前所说。
洛山宴从来就不是什么开开心心的活动,每年都会有人哭的。
尤其是当两人的梦想重叠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万鬼的狂欢,血腥味一下就冲了出来。
这里只要最强,不要第二!
“这是要做上一场的节奏吗?”江禾口齿不清的声音从路寒的身边飘来。
路寒转过头一看,这才猛然发现,这妮子面前的餐桌不知何时遭到了风卷残云般的洗礼。
那盘鱼就像是被制成了标本一样,白花花的一片,一点肉都看不见,偏偏骨骼完好无缺,仍旧立在盘子上。
“这位鱼姑娘和齐家公子志向倒是相投。”温妃娘娘轻笑一声。
场间仿佛有凛冽的寒风卷起。
不少人骤然惊醒。
一种可怕的猜想在众人的脑海浮现……莫非,这鱼欢欢是二皇子党派的手下?
浓烈的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有人的脸上挂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两位皇子的针锋相对,几乎已经成为了每年洛山宴的保留项目。
四皇子李鹤轩从金陵城世家中找了一位棋道天才,二皇子的母亲温妃娘娘便从长安城底层中找出一位打擂台。
真是……太有意思了。
虞帝端坐在高处,语气淡漠,终于流露出了一份帝皇家的无情:“那就下一场快棋吧,这样的事情我记得在我年幼的时候似乎也看过?”
淮王笑道:“陛下记性真好,当初的胜者早就成了如今棋院的院长了。”
虞帝笑着摇摇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既然如此,那规矩就照搬吧。三息之内落子,一局定输赢。”
根本就没有人询问关于齐暮的意见,似乎早就预想到了洛山宴必定会有纷争出现,两位太监弓着身子小跑到皇嗣位席的下方摆放棋桌。
如此一来,两人的对局正好在路寒的面前展开。
齐暮事先明显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小众的修行方向,在洛山宴上居然也会碰到对手,一时之间英俊的脸庞上顿时多出了几分慌张,求助似的望向四皇子的方向。
但李鹤轩从头到尾,都没有展现出任何想要替他说话的样子。
他只是朝着对方微微点头,于是那一瞬间齐暮顿时如同被打入了万丈深渊。
齐暮瞬间就想明白了,自己虽然已经投身进入了四皇子的党派当中,不过这并不就意味着他安全了。
就像是一条鬣犬需要向他的主人证明,它抓回来的猎物价值要远远大于它身上的皮肉。
他也需要向四皇子证明,在面对对手挑战的时候,他拥有无可替代的价值与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