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世界的浑浊,一人独醒便是罪过。
顾谌缓缓起身,少顷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次出现的顾谌手里拿着一张大奉十八州的地图,慢慢摊开。
看着眼前这张写满各种标识的地图,宁延等人不由得暗自吃惊,这张地图的详细程度,只怕是御天监的画师都不一定能画的这么精细。
看着宁延等人惊愕的眼神,顾谌轻轻一笑,“这是当年我在殷都为官的时候,绘制的地图,来到象州后闲来无事就爱看上几眼,这看着看着,还真给看出一些门道出来。”
“嗯?顾大人,此言何意?”宁延看着地图,诧异的问道。
顾谌指着地图说道,“这所有的奥秘都在这图上,首先是川蜀之地。”
在地图上,大奉西南的川蜀之地被标注成了红色,现在的川蜀什么样子,宁延心里也是心知肚明,“现在川蜀正值得大乱,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顾谌点了点头,“这只是冰山一角,现在的大奉看上去一派祥和,实则暗流涌动,靖北王,东海王都想着割据称王,陛下对此并不是熟视无睹;扬州,就是最好的例子。”
“扬州牧和东海王之间的恩怨,背后的主谋是陛下?”宁延凝眉说道。
顾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可妄言,虞白颉所顾及的是外患,实则大奉内忧更为严重,若是稍有不慎,那便是三足鼎立,若是处理不好,还有可能是四国鼎立。”
顾谌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右手就指责川蜀之地,川蜀物产丰富,平西王一走,苗疆部族却有立国打算。
旁边的虞兮柠听着两人的话,不免有些皱眉。
宁延缓缓一笑,“现在看来,我们的陛下是有些搬石砸脚了?”
“宁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组织,叫做,中府。”
当顾谌说出中府两字的时候,宁延双手猛地紧握起来,旁边的韩瞻见状就知道现在的情况他们不能再待下去了,于是带着柳恩拱手告辞。
虞兮柠看了看宁延的脸色,也作揖退去,很快,大厅中就剩下了宁延和顾谌。
“顾大人,您怎么知道中府的?”宁延轻声说道,中府可是皇室最大的秘密,要不是自己要离开殷都,只怕宁致也不会告诉他中府的存在。
“陛下登基那年,便秘密组建了中府,对外绝对保密,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中府的事情便被朝中臣子得知,但是中府行事狠毒,手段阴狠,一大批朝臣因为乱说话而送命,所以现在就算是有人知道中府的存在,也不敢乱说。”
“我们宁家和这个中府说起来还是有些渊源呢。”宁延讪讪的说道,当年朔州刺杀的事情再度浮现在自己面前。
“现在大奉的局面,和这个中府有着密切关系;虽然不知道陛下组建中府的意欲何为,但是这二十年来因为中府而出事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老夫隐隐有个猜想,川蜀,东海出事的背后,一定有中府的影子。”顾谌凝眉说道。
宁延长舒一口气,要是这么说的话,那高祯确实是在下一盘大棋了。
“顾大人,别人都说你是什么事都不管的甩手州牧,没想到您居然了解这么多。”宁延惊愕道。
顾谌捋了捋胡须,浅笑道,“身为大奉之臣,自然要为国担忧;宁延,虞白颉对你评价很高,让你来的目的也是希望象州,青州能够联手共同抵御大奉未知的变数,今天告诉你这么多,老夫希望能承担起这个变数的不仅仅是青,象两州,还能再加上项州。”
“顾大人,不瞒您说,小侄出走殷都是无奈之举,现在无职无权,只怕难堪重任啊。”宁延尴尬的说道。
“你姓宁,这一点就够了。”顾谌颔首道,“宁延,身为大奉之人,老夫要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牢记,你是大奉之人。”
“啊?”宁延不解的看向顾谌,“顾大人,您这是何意?”
“你记住老夫的话就行了。”顾谌点头道。
宁延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是,小侄受教了。”
。。。
夜幕来临,宁延一个人坐在院子中。
韩瞻走过来,咳咳两声,宁延抬头看向韩瞻,韩瞻轻轻一笑,伸手递给宁延一坛酒,宁延摇头一笑,接过韩瞻手中的酒,韩瞻顺势坐在宁延旁边。
“当。”一声,两人痛饮一大口美酒,韩瞻缓缓开口说道,“是不是顾大人今天说的太多了,让你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还好吧,只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好像向着一个陌生的方向前进,自从离开殷都后,我所接触的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宁延感慨道。
事实也确实如此,宁延这一路面临的不是刺杀就是乱局,更重要的是没有了宋璟。
韩瞻喝了一口酒,沉吟说道,“乱世之征兆,宁兄,若是有一天大奉真的就像顾大人说的面临内忧外患,分崩离析之事,你会如何?”
“我也不知道,半年前我还是一个在殷都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现在却要回答天下大乱这个问题,你说是不是造化弄人啊。”宁延深呼吸一口气,长叹一声,“但是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若是不走这一遭,我还真不知道如今的大奉会是这个样子。”
“宁兄,是非对错,我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判断,若是真有一天,你要面临万难的选择,无论如何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边。”韩瞻举起酒坛,一脸真挚的看着宁延。
看着韩瞻,宁延不知道该作何表述,直接闷了一大口酒。
“若是我选错了呢?”
“天经地纬,纲常法纪,谁又能保证自己每一步都走对。”韩瞻淡然笑道。
“可是,我们没有错的机会。。”
。。。
夜半子时,回到房间后,宁延回想着一路上走来重重,心情复杂的难以入睡。
恰在此时,屋顶一阵闷响,宁延下意识的坐起来,皱眉往头顶看去,下一秒就看到一个诡异的声音出现在自己房门前。
宁延慢慢运转真气,小心翼翼的往房门口靠去,眼看着黑影慢慢往自己房间靠近,宁延直接一掌拍上去,真气破体而出,然而宁延这威力不小的一掌直接被眼前男子接住。
男子甚至连动都没动,当看到来者的身影后,宁延惊愕道,“裴羽前辈?”
眼前这个一身红白长衣的男子,正是裴羽,裴羽松开宁延,轻声说道,“出手很快,可惜,真气不够。”
宁延无语的看着裴羽,“前辈,您怎么来州牧府了,而且,还是半夜偷偷摸摸的来?”
裴羽抬头看了看屋顶,面无表情的说道,“来州牧府找你,白天有事耽搁了,只能晚上来。”
“那这是。。”宁延指着屋顶说道。
“这样,不用绕路,近。”
宁延瞬间眉头一阵黑线,“这里可是州牧府,您这样要被发现了,那还得了。”
“一群凡夫俗子,发现不了我。”裴羽长衫一挥,仰首说道。
“随您了,进来吧,找我什么事?”宁延无语的将裴羽拉回房间里,点燃蜡烛,无奈的说道。
裴羽正襟危坐于堂前木桌旁,把玩着桌上的茶杯,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嗯,不愧是州牧,这品味,不错。”
“前辈,您还是别看了,来找我到底什么事啊?”宁延摇头苦笑道。
裴羽将茶杯放回原位,“我要跟着你。”
“噗。。”宁延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一脸惊愕的看着裴羽,“前辈,您没开玩笑吧!跟着我?您是,您是有什么难处吗?”
“难处,没有?”裴羽一脸认真的想了想,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宁延,“跟着你,你安全。”
宁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是是是,您跟着我,我确实安全;只是,您一个鼎鼎大名的高手跟着我,我这压力也很大啊。”
“不用有压力,我只跟着,不干预你的决定。”裴羽颔首说道。
“可是,您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裴羽起身,张开扇子,继续仰首四十五度,“在我隐居五十年里,从未有人找到过我,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
裴羽说完后,就不说话了,搞得宁延很是无奈。
“啊?没了?”宁延瞪着眼睛看着裴羽。
“没了。。”
“您这理由还真是挺别致啊。”宁延深呼吸一口气,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裴羽收起扇子,“我来就说这些,当你们离开信安的时候,我们再见,我先走了。”
说罢,不等宁延开口,裴羽就转身往屋外走去,当宁延追出去的时候,裴羽就没了身影。
裴羽走后,宁延一个人在房间里愣了好久,有些不敢相信的自言自语道,“跟着我?那我岂不是多了一个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