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镇南关。
在斥候来报确定了南戎南越退出长苏山后,司徒景春便让跟他而来的剑阁弟子返回了剑阁,至于镇南关的防务,州牧冯淑在司徒剑阁弟子离开镇南关的第二天就把自己新招的三千人送到了关口,让姚赤田帮着训练。
对于军事,那冯淑是一个门外汉;将这三千人送到镇南关交给姚赤田,一定程度上也是好事。
和司徒景春赌气赌了大半个月的素素独自一人靠在城头,就在半个月前,这里还是刀光剑影的战场。
素素默默的坐在一旁,远处的司徒景春拉着老姚站着老远看着前面发呆的素素,老姚双手揣入袖中,无奈说道,“这都大半月了,大小姐这气估计也该消了。”
“我也这么觉得,要不姚叔你去看看?”司徒景春嘿嘿一笑,冲着姚赤田使眼色。
老姚无语的看着司徒景春,直接别过身去,“你小子忍心让我这身老骨头去趟火坑啊?要去也是你去,是你得罪的大小姐,又不是我。”
“姚老头,你不厚道啊!再怎么说我也是救镇南关与水火的大恩人,你。。你不能让我去,你去!”司徒景春躲在一旁,扭着头说道。
老姚皮肉肉不笑的哼唧两声,随后大喊道,“景春,你在这里干嘛啊!”
声音很大,大到让远处的素素都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被逮个正着的司徒景春尴尬的整了整衣领,冲着素素呲着大牙笑了笑,只可惜素素却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姚老头你!”转过身的司徒景春恨不得使劲的瞪着这个糟老头子。
老姚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而后潇洒离去。
司徒景春慢慢悠悠的朝着素素走去,路上不停的抹着鼻尖,当他晃到素素面前的时候,素素别过脑袋,似乎还是带着些幽怨之气,“你来干什么?”
司徒景春也挺自觉,陪着笑脸在素素身边坐下,低声说道,“这都大半月了,都没和你好好说几句话,这不是想来陪你说两句话吗?”
“谁让你坐下了?”素素一脸嫌弃的看着边上的司徒少阁主。
可怜的少阁主瞬间就站了起来,站的又端又正,跟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
这一滑稽举止倒是把气头上的素素逗笑了,“扑哧。”素素直接笑了出来。
司徒景春也赶紧顺坡下驴,嘿嘿一笑,“素素姐,你这都笑了,是不是就不生我气了。”
素素看了眼边上的少阁主,然后又看了眼手边的石阶,示意他坐下,司徒景春赶紧坐在素素身边,坐在心中喜欢女子的身边,那心中别提有多高兴。
“我没有再生你的气,我知道你来的很及时了,若不是你,镇南关早没了。”素素第一次对身边的司徒景春打开心扉,“其实我是难过,周叔对我那么好,在他走的时候我却没有在他身边,我对不起他。”
司徒景春抬起眉眼,看着身边姑娘的侧颜,“周将军他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是我自己过不了我这关。”素素叹气说道。
“留在镇南关只会睹物思人,见景伤情,素素姐,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就当是换个心情。”司徒景春一脸诚挚的说道。
素素猛地回头,看着司徒景春那张认真稚嫩的脸,竟是红了脸,“啊?去。。去哪啊?”
“去定州。”
“定州?”素素愣了愣,迟疑许久。
“宁五公子如今是定州牧,身份不俗,去那里有他照顾做什么都方便;再者,周老将军走的时候特意说过让我带你去见宁五公子,他知道你心里还一直记挂着宁五公子。”司徒景春慢慢说道,说话的时候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傲慢,而是多了真诚在其中。
这一点变化倒是让素素大为惊讶,这一年多未见,司徒景春确实是长大了,不在像之前那么幼稚了,性子里多了一丝沉稳,多了一丝成熟。
“去见见公子也好,可是留下姚叔一个人在这里,我有些放心不下。”素素担心的说道。
“放心吧,我会让我爹关注这边情况,不会出什么事的。”对于素素,司徒景春可以说是非常用心了,他想的也很简单,只要素素姐高兴,他干什么都行。
一番推心置腹后,素素终于是一展愁眉,“景春,谢谢你了。”
司徒景春起身拿出岳光剑,剑锋凌厉,素素先是不解,随后司徒景春的一番话让她彻底泪目。
“素素姐,我剑已开锋。”说这话的少阁主格外认真。
话中隐藏之意已不言而喻。
一直在暗地里看着两人说笑的老姚一脸欣慰,老周啊,这下你能瞑目了。
梅雨来临之时,司徒景春与素素行装在身,纵马北上,远赴定州。
。。。
西北少雨,南方已经是梅雨季饥节了,西北还是艳阳高照。
徐天亮一封急信把正在睡梦中的宁延喊到了州牧府,来到州牧府的宁延一进门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紫衣长裙,面若冷霜的刘紫苏。
自从宁延来了定州后,这刘家商会倒是没少帮宁延忙,一些军需都是靠着刘家商会在南方购置,对于刘家老家主,那宁延是敬重的,但是对于刘紫苏,他倒也谈不上轻视,只是不管怎么接触,总觉得刘紫苏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些敌意,他也很好奇,这股敌意到底来自那里。
“刘大小姐,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破庙里了啊?”宁延一上来就打趣道。
刘紫苏面不改色的拱手说道,“奉家父之命,给州牧大人送个东西。”
宁延抬头笑道,“能让你大小姐亲自来一趟,看来这个东西不是凡物啊,拿上来吧。”
刘紫苏挥了挥手,身后的手下拿来一个木盒,刘紫苏打开木盒,木盒中放着一封信,还有一把红伞。
看到伞的宁延脸色骤变,这把伞他认得,这是裴羽的伞,可是这伞怎么会出现在刘家商会。
刘紫苏沉声开口道,“父亲去荆州走商,汉江城中有人让父亲把这盒子交给你,并且指名道姓必须亲手交给定州牧宁延,父亲不敢大意差人星夜兼程送到家里,并嘱咐我亲自送来,以表诚意。”
本以为宁延会说些寒忏他的话,却不曾想宁延对此置若罔闻,反而是一动不动盯着红伞。
徐天亮赶紧差人带着刘紫苏下去休息,刘紫苏走到门口后并未继续离去,而是站在门口回头看去,只见这个年轻的州牧正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这一幕让刘紫苏看到后也是大为惊讶,记忆中这还是宁延第一次掉眼泪吧!
宁延顾不得礼仪,直接席地而坐,将红伞放入盒中,随后取出盒中信件,信是出自甘萍之手。
自从将云不凝送到宁府后,甘萍和裴羽就去了荆州,在阔别了一百多年后,四大高手重聚汉江城,这四位年轻时纵横江湖的名人再聚首时已然是物是人非。
信中的宁延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年裴羽要走了,长期修炼《神泣录》让他虽能永葆青春,可是却让他丧失了男人的能力,让他不敢接受甘萍的爱慕;但是当百年后的两人再聚之时,裴羽也走出了心中的阴霾,选择了直面自己的内心,他放弃了《神泣录》,也放弃了自己未来二十年的寿命。
而这封信,就是裴羽对宁延最后的记挂。
看完信后的宁延怔怔出神,愣了许久,难以释怀。
徐天亮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走了出去,到门口看到还未走远的刘紫苏,徐天亮客气一笑,做了请的手势,刘紫苏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府内雅亭之下,徐天亮安排下人端来茶水,刘紫苏好奇问道,“那盒子的主人是不是一个对宁州牧来说很重要的人。”
徐天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当年若不是他,我们公子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宁延他。。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否认他救过我好几次,我也认他的恩情;可说他是侠义之士,他又没有侠义心肠;说他是为官臣子,可他有没有臣子做派;说他是个富家公子,他又远行涉险;说他是个行伍军士,他又从不披甲。”刘紫苏满脸的困惑,这问题在她心中已经埋了好久了,今日借此机会,向徐大人问个清楚,对自己来说也是解脱。
徐天亮喝着宁延送来的好茶叶,叹气道,“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愿意跟他是因为他把定州百姓当作百姓,把天下当作天下,把大奉看的重过自己,他的赤诚之心远胜殷都那些读书人,跟着这么一个忧国忧民的州牧,我觉得荣幸;你要问那些军士为什么服他,我想也和我的理由差不多,通晓大义而胸有韬略,这是他宁延;性子顽劣倔强如牛,这也是宁延;打抱不平口中无德,这也是宁延;其实他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好人。”
这个回答倒是惹得刘紫苏一笑,“和我爹一样的说法,是个好人。”
“这不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