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光刺破了宁延面前的黑暗,当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土龙山大营。
醒来的刹那,宁延还有些恍惚,当他将右手放在胸口,感受到自己有力的心跳后才确定了自己还活着。
当自己活动身体想要起身的时候,小腹处传来的巨疼还是让他牙关紧咬,艰难起身后,宁延环顾四周,咦?这是。。。
大帐还是自己的大帐,只是在大帐内还多出了五个人,五位穿着道门紫袍的白发道长呈五芒星状围坐在一起,而自己就在他们中央,“是蜀山清玄道长吗?”
无人应答,五位道长全部低头不语。
宁延小心的来到面前的道长面前,准备将面前的道长叫醒,就在他抬手碰到面前白发道长的瞬间,面前盘膝打坐的道长竟是毫无预兆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那张苍老的容颜毫无血色,宁延被吓的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清玄道长!”
在确定面前倒地的白发道长正是清玄道长后,宁延迅速冲过去扶倒地的清玄道长,不停的喊着老道长的名字,“清玄道长,清玄道长!”
然而,任凭他如何喊叫,怀中的清玄道长就是没有回应,宁延见状赶紧去摸老道长的脉搏,但早已驾鹤西去的老道长又何来的脉搏!
宁延愣在原地,看着怀中的老道长,红着眼睛喊道,“清玄道长!”
除了清玄道长外,蜀山其他四位长老同样全部坐化与宁延大帐内,他们坐如莲花,低头仙逝,走的很安详。
宁延喊叫了一声清玄道长,声音传到大帐外,一直守在军帐外的孔真玄猛然抬头,听到宁延声音的他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赶紧起身来到军帐外,冲着大帐内喊道,“公子?公子是你的声音吗?公子?”
等不到宁延回应的孔真玄猛然下定决心推开了面前的大门,进入大帐的一瞬间,孔真玄的眼泪就不由自己的落了下来,因为在他的面前,他心心念的公子就坐在自己面前,一时间老泪纵横的孔真玄激动的眼泪直流,一边哭一边喊道,“公子,真的是你,老夫这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啊,你还活着。。”
宁延小心的将清玄道长放在他的蒲团上,而后起身冲着五位蜀山长老的遗体重重的鞠了一躬。
“孔爷爷,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我回来了四个字,让孔真玄在此嚎啕大哭,他就知道宁延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战死的,他所念的公子一定活着。
。。。
宁延还活着的消息瞬间传遍土龙山,原本以为自家公子牺牲的将士听到这个消息后激动无比,喜极而泣者更是不计其数。
最为激动当属池明渊和庄十月,当他们听闻宁延醒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宁延大帐内,看到宁延站在自己面前时,两人都笑了出来,只是这笑中却含着泪。
夜幕来临,土龙山军帐内,所有将军围在一起,宁延披着暖裘坐在首位,大病初愈的他看上去有些憔悴。
首先开口的便是舒钧,看到宁延生坐在那里,当即喊道,“公子,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没事,也不知道是那个该死的谣传公子你战死了,这可把我老舒气的,恨不得活剐了慕容灼灼给您报仇。”
“公子刚醒,你小子说话小点声。”身为大哥的舒鸿打断弟弟的话,冲着宁延拱手道,“公子,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这满山的白幡是怎么回事?那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您战死了又是怎么回事?”
宁延苦笑摇了摇头,“我被福清他们的天煞破军阵所伤,重伤昏迷,直到今天才醒来,期间发生了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
陈辛如,李凤荷和武清三人走了出来,陈辛如冲着宁延拱手道,“公子,这件事情是我们的问题,是我向诸位将军隐瞒了真相,当时情况紧急,若是被慕容这种知晓您还活着,那他们一定会像疯了一样的进攻土龙山,所以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我们三人答应了清玄道长,隐瞒您还活着一事,对外宣称公子您战死沙场!”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这么说来,救我的是清玄道长。”
李凤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除了清玄长老外,还有天师府的陆天师,若非他们及时赶来拦住了陈皮子和福清,只怕咱们土龙山早就没了。”
“陆天师?是陆平远?”宁延抬头四下看去,却始终不见池明渊的身影。
池明渊在旁解释道,“刚刚请过陆天师了,陆天师说自己不是定州军将士,不便来此参会。”
宁延长叹一声,“没想到陆平远居然能来土龙山,哎,如此说来,我宁延真是有些小瞧他了。”
“宁兄,舍命救您的确实是蜀山五位长老,但更准确来说是道门秘术,李代桃僵。”旁边的张尽安拱手前来,冲着宁延微微颔首。
“张兄,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宁延看着张尽安,轻声感慨道,“一晃十年啊,张兄,你口中的李代桃僵到底是何种秘术,还望张兄明示。。”
张尽安颔首轻笑,接着解释道,“道门传承千百年,自有逆天改命的绝命之术,这李代桃僵便是其中之一,换句话说,就是以命换命,清玄长老五人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宁兄你的性命。”
“什么?”陈辛如大为惊讶,“张道长,您是说,公子的命是五位长老以命换命换来的。。”
张尽安无奈点头,“当时宁兄身受重伤,性命垂危,除却此等秘术外,别无他法。”
“我是活下来了,可五位道长却再也醒不来了。”宁延红着眼睛说道,“这次土龙山一战,我们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武清接过宁延的话,拱手道,“我等参军报国,虽死犹荣。”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比你们更清楚死亡来临的感觉。”宁延深呼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在土龙山上我们牺牲了太多将士了,是我宁延对不起他们,把他们带来了土龙山,却没把他们带回去,是我对不起他们。”
“公子,这不怨您,要怪就怪那山下的慕容灼灼,若非他们率军进犯,我们项州军何至于如此大的牺牲啊!”陈辛如从旁说道。
“是啊,公子,您不要把事情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战事来临,牺牲不可避免,我们自来土龙山开始就没想着活着离开。”武清也跟着宽慰道。
“兄弟们的牺牲我可以说是为国战死,可是蜀山五位长老呢?他们是真的为我而死的,要是没有我,他们就不会死。。”宁延自责的说着。
宁延一番话说出来,众将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宽慰。
许久后,张尽安才开口道,“那宁兄你从今往后更要好好的活着,这样才对得起清玄长老他们。”
只见宁延死死盯着自己的攥成拳的右手,“张兄,我宁延身上又多了一笔债,五条人命的命债。”
“我想,清玄长老再决定施展李代桃僵之术时就已经决定了要牺牲自己,我道门弟子自穿上这身阴阳道袍时就做好了为天下百姓牺牲自己的准备,只是宁兄你恰好被他们选中罢了,他们相信你是能改变目前时局的人,他们救你不单单是救你,更是为了拯救这个天下,宁兄,你肩膀上担着的不该是蜀山的命债,而是天下百姓的福祉。”张尽安冲着宁延拱手说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下面的诸位将士,神情严肃的说道,“自今天起,我宁延这条命就不再是我宁延的了,而是天下人的;诸位将军,今日我宁延在此立誓,必当为了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流尽最后一滴血。”
池明渊等将军纷纷躬身拱手,“吾等誓死追随公子,保境安民,匡扶天下。”
张尽安欣慰的点了点头,大师兄果然没看错人,一旁躲在暗处的陈令枢也跟着笑了笑,或许这个项州他应该早点来。
宁延的回归为土龙山的守军带来了主心骨,也让定州军和项州军将士更加有信心。
这些年轻的将士不懂什么天下大义,他们只知道公子回来了。
夜幕来临,宁延独身一人来到山顶的墓园前,看着最前面那个刻着宁延名字的墓碑,释怀的笑了。
在他醒来后,池明渊就要撤掉这块墓碑,但被他制止了,他要留下这墓碑,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只有再度活过来,才知道生命的可贵,这墓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他宁延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他活着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人。
陆平远慢慢走过来,看着宁延盯着自己墓碑,沉声道,“人都活过来了,还留着墓碑干什么,多不吉利的。”
“人生在世,早晚要入土为安,这碑早晚要刻,既然刻好了就别浪费,留着吧。”宁延轻声笑道,而后转身看向陆平远,“陆天师,谢谢你能来土龙山,这句话是真心的。”
陆平远微微颔首,双手负在身后,开口道,“不用谢我,老夫来此不是为了你,要是项州保不住,定州也会跟着遭殃,老夫可不想天师府跟着遭难。”
宁延看向陆平远,欲言又止,最后感慨道,“那我宁延更应该谢谢您了。”
陆平远也没再多说什么,闷声说道,“你小子不仅命好,运气还挺好,娶到了虞姑娘这么好的妻子,算你三生有幸。”
宁眼神色复杂的看向陆平远,大概是想不到陆平远会夸虞兮柠吧,“兮柠?”
陆平远浅笑一声,“她没事,老夫就这么说说。”
宁延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的墓碑,“老天师,这山下有近乎五十万的北蛮军,你说我们能打赢这场仗吗?”
“宁州牧也没有想过,保境安民其实并非只是你们项州军或者定州军的责任。”陆平远抬头看着满天星辰,缓缓说道。
宁延不解道,“将士守土抗战,不是天经地义吗?”
“宁州牧你没有明白老夫的意思。”陆平远接着说道,“那老夫和蜀山长老呢?我们是披甲的将士吗?并不是,但我们还是来了,为什么,因为我们也是大奉子民!而天下又有多少大奉子民呢?”
宁延脑子里灵光一闪,看着陆平远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陆天师您的意思是,大奉武林!”
江湖!武林!他宁延怎么把他们给忘了,当年自己从北蛮南逃之时,不就是被大奉武林所救吗?
慕容灼灼,别以为只有你有长老门,我们大奉也有自己的武林!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
那天蜀山收到武当来信所为何事,除却为宁延换命的五位长老外,还有一个人知道,那边是得到清玄长老真传的蜀山徐京元。
清风和蔼,正在蜀山盘膝打坐的清玄突然被一声着急的喊叫声吵醒,来者正是被誉为蜀山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道家仙人的徐京元。
“掌门师父,刚刚弟子练功时,飞来一只仙鹤,嘴里衔着一封信,信上是武当张仙人的落款。”徐京元着急忙慌的将信递给清玄。
清玄接过信,在看到上面的武当张兴瑞后,整个人急忙站起来,疑惑道,“张仙人与蜀山许久未联系了,此番来信,莫不是武当出什么事了?”
蜀山,武当同属道门,二者同气连枝,一旦武当有难,他蜀山绝不会袖手旁观。
打开信,看完信上内容后,清玄脸色有些凝重,旁边的徐京元不解道,“师父,出什么事了?难道武当真出事了?”
清玄摇了摇头,将信收好后感慨道,“出事的不是武当,是西北宁家。”
“宁家?项州和定州吗?他们两州距我蜀山十万八千里,就算出事了,我蜀山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徐京元不解的问道。
清玄摇头苦笑道,“此番张仙人来信,是希望贫道和与你师父和你三个师叔去宁家救一个人。”
“救人?何人啊,能让张仙人开口的,应该不是一般人吧?”徐京元推测道。
清玄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定州牧宁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