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人陆陆续续的走了,程银山兄弟三人来接方橙,几个妯娌对他三人又是夸。
方橙也笑着恭维几位妯娌家的儿子孙子。
然后一同出偏堂的门,遇见最后从祠堂出来的程四海父子俩。
程四海气的,哼了几声就走了。
程金山倒是停下了对几位行礼。
“二婶,这闹成这样,要是爷还在,肯定会不高兴的,我们一家对二婶家怎样?二婶也太狠心了!”
程金山特意在门口等几位婶娘这样堵方橙。
方橙可不惯着他:“你们对我们怎样,我最清楚了!不就是把我们娘几个当成那许愿池里王八了,天天许愿让我们帮你们干活,给你们当长工!现在我告诉你,我们断亲了。别动不动就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的,以后见面只做不识!还有,也别在我们家门口耍熊要死要活的。”
程金山对二婶还停在昨天对他关心倍至上,而今天一断亲,就冷言冷语了。
看他吃惊的样,方橙讲:“你爹娘成日的就这么对我的孩子,我才一说,你大惊小怪了!”
说完不再理他,安排大儿子送四堂祖母回家。那四婶子说道:“这么近,用不着的。”
程银山连忙说:“就让孙子做个孝顺,这雪化的地泥泞着呢!”
等别人都走了,独留程刘氏笑着说:“你啊你,怎么形容自己与孩子是王八呢?让人听了笑话!”
方橙扶着老嫂子,一边慢慢走,一边说道:“嫂子,不怕您笑话,实话实说,这十几年里,我带着五个孩子就是大房眼中就是那许愿池里的王八。程金山在镇子上的活计,是六河的,金山体虚不能干农活,那就给他。程四海从好几年就老了,不能下地,那我带儿子闺女去下地,那斧子体弱,我的大锤二锤就要让着他。当年还想用我两个闺女换钱给金山养个二房,我那大妮二妮哪不灵俐?却都找了两憨憨。讲实在的,如果老爷子还在,那刘氏还打算用我两个孙女去换钱给斧子娶亲!你说,我们一家子是不是那许愿池里的王八?”
程李氏拍拍她的手:“哎,都过去了。咱族人哪一个向着他?都是你们这一国的。”
回到家中,倒是晌午不到,方橙让程铜山套上牛车,又让老大家的把窝里温的饼子地瓜带上。
交待程禄山:“老三,家里这一摊子还是交给你,保护好家里人,对东院主要是不搭理。咱们断亲就断的彻底!如果咱家有谁脑子不清楚要亲近那家人,你就尽管收拾!”
程禄山立马明白谁是脑子不清楚。
等程银山一回来,立马就驾车往镇子上跑。
这会儿子路都化开了比前儿日好走些。一出村就碰到两个打听程金山家的人。
已断亲,无瓜葛。所以,方橙说不认识,又继续赶路了。
程铜山与方橙讲:“那俩估计是金山家雇工。”
银山小八封也开始了:“这是雇了夫妻俩啊。那男的像是个能干活的,女的倒不像。”
方橙倒觉的二人很强势,到时候主弱奴强,有程四海父子二人受的。
…………
终于在老爷子五七前,把煤拉回来了,又送了八百斤到祠堂,其中三百斤作为明日里烧菜取暖用。
这几日里,老大老二嫂妇带着孩子们去打扫祠堂偏堂,老三带着许涟漪往祠堂那边背石头,搭灶头,背柴火。
这次会用三口锅炒菜,一口新的,一口家中旧锅,还借了一口族长家的锅。
方橙财大气粗的买了光面碗碟上百件,新筷好几扎,喝水的杯子有八十盏,茶壶八个,又特别买了一席的特别有彩的碗碟杯,杯又分茶杯与酒杯,茶壶又酒壶。
又订了半扇猪,一副猪下水,公鸡十只,菜是豆腐,白菜,草鱼,排骨,黄豆芽,绿豆芽,芹菜。白米饭三锅,在相熟三位妯娌家做,到饭点盛来就行。
方橙看着全家十多口人,这四五天忙碌的每天都脚不沾地,就决定今晚炖个骨头汤,让孩子们补补。
许涟漪一边烧火,一边想:“这还没出孝呢,又吃上肉了。”
当吃晚饭时,她看着碗里只有汤,连块骨头都没有,只有姜丝和香菜,而几个小的碗个个都有肉,有骨头。
她脑子一抽又开始了:“娘,这当家的和两位哥哥这几日都累,也当吃得上块肉,只给几个孩子吃,也太,也太偏心了。”
此话一出口,全家人都停下吃饭,齐齐看向她。
方橙很想问问她,有没有接收许妮子的记忆。
程禄山要说什么,被方橙制止了。
“小锣,祖母问你个话儿,你来回答!”
小锣放下筷子,等着祖母的问题。
“你太爷过世,你是重孙女,你要守孝几天?”方橙问道。
“祖母,我需要守孝三十天。”
“那你出孝了没有?”
“出了,我与两位兄长,小斗,三锤前三日就出孝了。”小锣仔细的回答。
方橙点点头。
又问小斗:“如果是玄孙守孝几日?”
小斗也不假思索的说“三日。”
又问大锤:“你太爷过世,你爹守多久的孝?”
大锤想了想讲:“因为祖父不在,我爹是长子,所以我爹要顶上祖父,守孝三年。”
“二锤,你爹是太爷的孙子,你爹守孝几日?”
二锤立马说道:“守到太爷百日祭!”
方橙听了几个孩子的回答,对两个儿媳说道:“老大家的和老两家的,把孩子教的有礼守节,好!”
银山家妯娌俩,连忙起身朝婆婆万福。
方橙点点头让她俩坐下,然后朝许涟漪望去:“老三家的,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吃肉了吧?本来这些个常识,亲家母一分都没教授你吗?”
许涟漪听了几个孩子的讲法,心里是吃惊的。原来辈份不同,守孝天数也不一样。
“教了,我忘了!”许涟漪只能脸皮厚的推说忘了。
程禄山连个眼神都不给她!这么个蠢货,离了程家作死的更快。
老娘还是教导她,任她自生自灭好了。
吃过饭,儿媳三人收拾碗筷。方橙拿出这几日里买的东西,先给了小锣和小斗每人两根粉色头绳,叮嘱到:“过年时再扎头发,能做到吗?”
两个小女孩说能,便拿在手中,细细的看,并放进荷包里。
给了大锤和二锤一人一刀纸。只是幼童用来练笔的毛纸,但二人开心的不行!
“等你们太爷的五七大祭过去了,让你们小叔教你们习字。”
听到祖母的承诺,两个锤子开心的回屋找地方放着了。
三锤太小,方橙给了他一个梨,三锤开心的不行。猛地咬了一口,酸的他五官都皱起来了,可他舍不得吐,硬是嚼吧嚼吧咽下去了。后来又啃了一口,又酸的嚼着,咽下去了。
方橙看三锤,真是挺逗的一个小幼崽。
…………
程四海家雇佣的两人名义是夫妻俩,实际上是什么关系呢?
原来是都是汉子,还是从东面临县逃来的响马。个头矮的,男扮女装,是老大,那个大个丈夫,反而是他的手下。
扮演丈夫的叫马六,而大当家叫乔松。
夜晚上,在最临近街门的东厢房中,马六讲道:“老大,这家的老太婆太可恶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老封君了!”
乔松用刀刮着脸上的胡渣:“且小心过上半年,待那天变暖后能离开了,再宰杀了,先用他们当搭箭牌。”
乔松面若桃花,男生女相,身段高挑又纤细,扮作妙龄少妇,风情万种。
现在他扮作苦汉子的苦婆娘,自然粗布裙袄,外套打着布钉黑棉布大褂,还有些油渍啥的。
这男子扮作女人,特别是毛发旺盛男子,一天要刮脸两三次,感觉一会儿,胡茬就冒出来了。
这次的主家,真是老幼病残啊。虽然手脚没残,可脑子有些残。
前几日里,那程老头竟被侄子给划地绝交,断亲了。哈哈,这得多大的恩怨啊!
虽然他坏,可从未坏到自家人身上,这个程老头一家十足一个窝里横。不过吗?也好拿捏不是?
这会儿,西院传来阵阵肉香,乔松一个眼神,马六就明白了,待夜深人静时,去程老头屋里切块肉回来吃。
程四海与婆娘的日子,这几天才好过了些。新来的马六,长的人高马大的,清雪挑水样样拿得起。不过两日,院子里的雪清的干干净净,还去石磨磨了一斗麦子。
那马六家的虽是个粗使婆子,除了做饭费油费盐外,味道还真好吃,做家务甚是利索,连家中几人的衣物都洗的干干净净,平日里也不多话,让干啥就干啥。
程金山觉的家里有了雇工,日子过的舒坦极了。不过一个月五钱银子,就有了这般享受,太值了。
相对让二房帮忙,还要欠人情,还是花钱雇人自在。
马六和他家里的对他恭恭敬敬的,饭送到屋,衣裳有人洗有人叠,随叫随到!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斧子这几日里有些不开心,因为天气变好,院子的雪也清理完了,他想让大锤二锤来陪他玩,却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他爷说,那是两只白眼狼,他祖母讲,那是两个天杀的货,他爹说,那已不是他兄弟!他娘没说,只是叹了好几口气了。
程四海这几日里赶了两个集,买了六斤肉,豆腐,豆芽,两条草鱼,又让老婆子和儿媳多叠了元宝,剪了纸钱,准备老爷子五七。
他倒是有数,对婆娘说道:“族里大概都到西边去了,咱这就两家的姻亲,没多少人,你和马六家顺手收拾一下,做一下就行。”
程刘氏,这几日里稍微清闲了,这会儿还想着前段时间当家媳妇的款,儿媳妇,侄媳妇个个在她面前领活计。可如今,自己的儿媳正在坐小月子,真是一动不动啊,连饭都要人端到炕上吃,日日三个鸡蛋,还要小米粥加糖,只吃细粮,地瓜都不吃了。
那三个侄媳妇,真是不登门了,只在自己婆婆面前献殷勤!天天家中做三顿饭,浪派的很!哎呦喂,今晚上家里还炖肉了?这么不要脸了?还没出孝…,不对,小白眼出孝了。哎,都忘了给斧子炖肉吃。今儿也很晚,反正明日可以吃。
夜半三更,马六拿着刀拔开程四海夫妻屋里的门栓,悄无声的潜入,从那一堆菜中,抽出一块肉,一刀下去,切了一斤多,再把大的那块肉放回去,拿了肉要走,突然想起这老太婆竟让当家的给她倒尿桶,心下一动,当下手起刀落!
然后提着手中的东西和肉,回到自己与大哥的屋。
看见他拿的肉,又见他另一只手中提东西,笑着说:“这个日子挑的刚刚好!”
二人穿上大衣裳,提着肉拿上盐走向北山的树林里,找出藏的锅,挖了点干净的雪,寻了柴开始炖肉。不一会儿,肉香四溢。
…………
这日寅时,方橙家除了孩子,大人都醒了,熬了小米粥加了一大把红枣,人人都喝上两碗,又把锅里的粥盛来,放在方橙炕上保温。那锅洗干净了,一会儿拿到祠堂门口,那儿已经垒好灶。
虽然天气还黑,但今日里人多事多,一定要提前做好安排。
“今日里是咱这一支第一次单独办大祭,个个都把眼瞪起来。不准打骂斥喝孩子;对年长的人要尊敬,对平辈之人不准嬉皮笑脸,卖弄才情!今日里,如有讨食要饭的,都客客气气,有少无多都给点。”
“眼中有活,自家的事儿都不上心,指望别人事事都帮你?今日席面分三帮,族人族亲,老大领着自家人吃好,老两照顾咱家姻亲,老三只招待镇子上的同窗。女席这边老大家的领老两,老三媳妇照顾点长辈,孩子。”
“现在,老二家的在家先看好孩子,大锤二锤醒了,吃过饭收拾好就开始让他俩帮忙跑腿。小锣,小斗,三锤今日里就在家,等你大姐回来,让你大姐,大姐夫在家带孩子,老两家再去祠堂帮忙。你们兄弟三人牵牛架车装东西上祠堂,老大家的与老三家的,去摆好供桌,摆上供品,但点蜡上香,让他们兄弟三人干。现在就开始吧,别咋咋呼呼的!”
方橙把活一安排,又对许涟漪讲:“老三的棉衣做好了没有?做了就给他穿上,今日他得有些许脸面。”
许涟漪被婆婆问,想起了那件压了箱底薄薄的棉衣。
就有些犹犹豫豫的讲:“我,我针线一般,可能做的不好看。”
方橙对她讲:“拿过来,我看有什么不妥。”
又讲其他人开始忙活。
许涟漪实在推脱不了,只能回屋从衣箱中拿出来,递给婆婆,不筹方橙讲话就连忙干活去了。
方橙接过棉衣,轻飘飘的,可能不到七两棉,就从炕柜里拿出一件自己做的,递给程禄山。
程禄山自然不傻,那许妮子一定是偷工减料了自己的棉衣!
他接过老娘递过来的棉衣,赶紧换上,方橙又吩咐他写好老爷子的牌位,一块带到祠堂。
方橙带着一众儿子儿媳来到祠堂,开门后,东西就着月光陆陆续的搬进祠堂院里。
点上照明的蜡烛,又点燃了煤炭,支锅,烧水热锅。
这一会儿的工夫,冰冷的祠堂有了橙黄的温度。
方橙先让三个儿子在正祠门外摆上承诺的五斤白酒,两斤香油,又磕了头,请祖宗不要怪罪。
这才忙起自家的活计。
当天有一丝亮时,陆续有程家族亲来,先送一刀烧纸,再回家吃饭,吃过早饭再来的。也有吃过早饭才来的。
族人们一致都觉的这样办事太方便了。下雨下雪刮风都不怕了,再说了房子人来人往才不破败!
方橙的两个闺女这次都带女婿回来了。二妮和王树根没带孩子,一来就上手干活。
吴老四带小儿子过来,说过来帮忙。方橙把他叫到一边,特意叮嘱他:“文生,你就与大妮在家带孩子。前几日,咱家与东院的断亲了,如果只留个娘们和孩子,我怕东院使坏,招架不过来。主要是有你这个爷们在家,他们就歇心思了!晌饭,我让大锤和二锤送回去吃。你带孩子这就回去上炕暖和吧。”
被丈母娘赋以重任吴老四,噢不,吴文生立马脚踏火轮似的又跑回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