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啊,过年了,咱们也在院子里点些篝火吧,这样明年才能旺。”
湖广行省某处深山的一座帐篷里,张献忠对着军师汪兆麟说道。
汪兆麟抬起头看着周围的密林,谨慎地说道:“岳父大人还是别点火了,万一引发山火,不用明军进山剿灭,咱们自己就烧没了。”
张献忠跟着抬起头看了看。
周围山高林密,再加上近来天干物燥,贸然点火的话确实有引发山火的风险。
他有些不甘心地叹息一声,随后挥手道:“那...那就别点了,都过来吃饭吧!”
刘文秀,艾能奇纷纷上前落座。
桌子上摆着鸡鸭鱼肉,另外还有两坛酒,很是丰盛。
张献忠端起酒杯看向远方:“李自成死了,俗话说人死账消。不管他之前对本王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他了。这第一杯酒,就敬他吧。”
众人一脸严肃地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敬大西战死的将士。”张献忠倒满酒后再次一饮而尽。
“第三杯酒...”说到这,他没词了。
汪兆麟在张献忠的注视下开口说道:“岳父,小婿以为这第三杯酒应该敬大西的未来!”
“好,说得好!”张献忠激动地端起酒杯将杯中酒倒进嗓子眼。
三杯酒过后,张献忠情绪忽然有些失落。
他夹了两口菜之后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
“怎么了岳父?”汪兆麟第一时间拿着酒杯走了过来。
“哎,”张献忠长叹一声:“你说大西的未来将何去何从?”
“这...”汪兆麟立刻闭上了嘴。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
张献忠继续叹道:“承天府之战后我军惨败,逃入深山老林的只有不到两千人,后来陆陆续续跑了几百人,只剩下千余人。”
“前些日子给他们钱让他们去置办年货,结果跑了一多半,现在咱们满打满算只有四百人了。”
“你说...就凭这四百人还怎么和明廷对抗?”
汪兆麟沉默,刘文秀和艾能奇也沉默。
片刻后,张献忠苦笑着摇头:“大过年的不想这些破事了,喝酒喝酒。”
在他的带动下,几人开怀畅饮起来。
喝了一会后艾能奇最先坚持不住,他扶着桌子求饶:“不...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汪兆麟使劲劝道:“没事,都是自家酿的酒,没什么劲。”
又喝了一会,刘文秀也醉了,眼神迷离道:“不...不行了,实在,喝不动了。”
“没事,风一吹就好了。”汪兆麟酒量奇大,继续劝酒。
不知过了多久,刘文秀和艾能奇彻底醉了。
他们趴在桌子下面一动不动。
汪兆麟低头看了他们一眼,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你们怎么睡地上了?”
见两人彻底没了动静,汪兆麟吩咐人将他们抬走。
酒桌上只剩下他和张献忠二人。
张献忠此时也有些醉了,他举着最后一杯酒说道:“军师,今天就这样吧,改天再喝。”
“好,”汪兆麟陪着将最后一杯酒喝完。
二人聊了一会家常后汪兆麟忽然说道:“逃兵越来越多并非岳父大人之错,实乃刘,艾二人疏忽大意!”
“何出此言?”张献忠顿时酒醒一半。
“就以十天前出山置办过年物资来说吧,只要不让士兵们手里有钱,他们绝不会半路而逃。刘、艾二人为了省心把钱交给士兵去买东西,结果逃走大半。为了不暴露位置,我军不得不再次变换位置,大过年的实在闹心。”
张献忠沉默了一会,“军师的意思是,他们...”
汪兆麟摇头:“岳父明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我知道了。”张献忠目光深邃。
酒宴很快结束,汪兆麟起身告辞朝自己的营地走去。
来到营地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去休息,而是来到一个有士兵把守的帐篷旁边。
打发走士兵后,汪兆麟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表面是郎中,实际身份是锦衣卫的赵永年正在独自饮酒吃菜,他见汪兆麟来到立刻起身相应:“赵永年见过军师。”
“别客气,坐。”汪兆麟拍着赵永年的肩膀。
二人落座后汪兆麟低声说道:“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离开这?”赵永年眨了下眼睛。
“对,离开这!”汪兆麟重复。
“想,当然想啊。我都被你关了一年多了,无时无刻都想离开这。”赵永年说话的同时流下了眼泪。
他虽然是锦衣卫,但也是人。
是人就产生情绪,有思乡思家思念亲人的想法。
他巴不得离开这里。
看着真情流露的赵永年,汪兆麟嘿嘿一笑:“我倒是有个法子,你听不听?”
“军师请讲。”
“你给锦衣卫写一封信,就说我我愿意归降朝廷,并献出张献忠,条件是朝廷赦免的我的罪并恢复我的功名。”
“就这些?”赵永年很是疑惑。
献出张献忠绝对是大功一件,他不信汪兆麟不要这份功劳。
“对朝廷开出的条件确实没了,对你开出的条件却还有。”
“对我的条件?”赵永年更加疑惑。
“是啊,”汪兆麟轻松地表情中夹杂着一丝阴狠:“你们锦衣卫曾许诺我十万两银子,难道还不该兑现吗?”
赵永年听罢心中巨震。
他把这件事忘得死死的,要不是汪兆麟重提,他根本想不起来。
“你不会把这事忘了吧?”汪兆麟双目圆睁,很是生气。
“没有,哪儿能呢!”赵永年拍着胸脯保证道:“军师放心,锦衣卫素来遵守承诺。我前脚离开这里,后脚钱就送到。”
“那好,你写信吧。”汪兆麟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递了过去:“你写完后告诉我地址,我派人送去。”
“只要朝廷同意赦免我的罪并恢复功名,我会立刻把营寨的位置泄露出去。现在营寨内只有区区数百人,朝廷大军一到即可生擒张献忠。”
赵永年盯着汪兆麟的脸观察了一会,见对方确有此意后点了点头,拿起纸笔开始写信。
毛笔的笔尖落在纸上,刷刷作响。
汪兆麟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岳父大人别怪小婿无情,现在当流贼已经没有出路了,当官军才有出路!”
“尤其是听完李定国和孙可望在云南的事迹后,我馋的不行。”
“就请岳父大人舍生取义,成全了小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