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水浪拍打在船身上,发出阵阵声响。
不多时,船只靠岸。
祖大寿怀着忐忑的心情站起身,踩在了堤岸上。
看着脚下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祖大寿很是感慨。
崇祯十五年三月。
被围困在锦州七个月的他吃完最后一粒粮食后,无奈选择了开城投降。
随后就带到沈阳,名为重用实则被圈禁起来。
再也未能踏足辽河西岸。
现在重回旧地,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祖大寿!”王永吉在亲兵的护卫下来到岸,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并没有见过祖大寿,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祖大寿同样没见过王永吉,在旁边士兵的提醒下才知道面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平辽总督。
“罪民祖大寿见过总督大人!”祖大寿跪地施礼。
祖大寿当时内无粮草,外无援兵。
如果不投降,只能被活活饿死。
但...
他毕竟投降了。
这是无法狡辩的重罪。
所以一见面,他就以罪民自居。
之所以不是罪臣,是因为他无颜称臣。
王永吉没有让祖大寿起身,而是盯着他的脸看。
良久之后。
王永吉缓缓说道:“祖大寿,你老了。”
“罪民不想死在建奴的地盘上,所以又苟活了几年。”祖大寿回答。
“本督不能留你吃饭,更不能留你过夜...希望你能理解。”王永吉说道。
“罪民明白!”
“来人,”王永吉向后挥手。
一队身穿甲胄的士兵,牵着一辆马车走了过来。
“护送祖大寿进京面圣。”王永吉吩咐。
“末将领命。”为首的士兵单膝下跪,起身后朝着祖大寿说道:“请!”
说是护送,其实是押送。
崇祯指名点姓要祖大寿,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王永吉只能出此下策。
“等一下!”就在祖大寿打算往马车里钻时,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祖大寿放眼望去,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是他的外甥吴三桂!
“老舅,”吴三桂一边喊,一边策马狂奔。
(历史上吴三桂在给祖大寿的信中,称祖大寿为老舅,舅父。)
在相距十几步时。
吴三桂跳下战马连滚带爬的跑到祖大寿面前,抱着祖大寿的大腿痛哭流涕:“老舅,您终于回来了。”
祖大寿被吴三桂的举动感动了。
他眼睛里含着泪,拍着吴三桂的脑袋:“嗯,回来了。”
吴三桂抬起头,眼泪汪汪的问道:“这些年,您过得怎么样?”
“郁郁久居人下而已...”
看着一脸苦闷的祖大寿,吴三桂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改口道:“回来了就好!走,我请您喝酒去。”
祖大寿摇了摇头,指着面前的士兵和马车:“我这就得走,没时间喝酒。”
“您这是要去哪儿?”
“当然是进京面见陛下。”祖大寿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陛下指名点姓要把我换回来,肯定要见我一面。”
“这...”吴三桂顿时噤声。
可是他心里又有些不甘,转身问王永吉:“总督大人,能否通融一下?”
“这是旨意,除非抗旨,否则无法通融。”
吴三桂开始唉声叹气。
祖大寿拍着他的肩膀说了一些勉励的话,来到了王永吉面前。
他知道王永吉有很多话要问,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王永吉也不客套一番,直接问:“多尔衮是如何重新掌权的?济尔哈朗又去了哪里?”
这些信息在盛京城内本就没有秘密可言,再加上祖大寿有一个在正黄旗当汉军旗主的儿子,所以全都知晓。
他没有隐瞒,尽数告知。
至于济尔哈朗去了哪里,祖大寿也不知情。
他只是猜测道:“济尔哈朗很可能已经死了。”
“死了?”王永吉有点想不明白,“既然死了,为何隐而不报?毕竟这也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或许和多尔衮重新掌权有关。”
“知道建奴为什么要用鲁王和你换回阿济格等人的尸骨吗?”
“为了拖延时间。”
“拖时间做什么?”
“筹备粮草。”
“从哪里筹备?”
“不清楚。”
“建奴接下来要干什么?”
“这个也不清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会根据平辽大军的动向临时做调整。”
王永吉又为了一些问题。
祖大寿全都如实回答。
问到最后,王永吉向祖大寿抱拳施礼:“这些消息对接下来的战事非常有利,多谢了。”
“总督大人太客气了,能为朝廷提供这些消息,是我的荣幸。”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王永吉双手抱拳,说出了送别的话。
在登上马车前。
祖大寿想起了一件事,转过身问王永吉:“总督大人,我能不能见一个人?”
“你要见谁?”
“李定国。”祖大寿郑重说道。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见他?”王永吉问。
祖大寿解释道。“此人能在满达海围困大凌河时突袭建奴的都城,震惊了福临和建奴的满朝文武。可谓勇有谋,胆识过人。”
“我也是带兵出身,对他十分敬佩。此次进京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所以我想在离开辽东前见他一面。”
“见是没法见了,”王永吉笑着摇了摇头。
“为何?”
“他不在这里。”
“那他...”祖大寿正要继续问时意识到这是机密,立刻闭上了嘴。
“他已经北上草原去打蒙古人了!”王永吉爽快的说了出来。
李定国的动向全军皆知。
况且祖大寿本人已经踏足辽河西岸,就算他想泄露消息也没有机会。
索性告诉了他实情。
“好吧!”祖大寿无奈地叹息一声,“看来这就是命。”
说罢。
他迈步走进马车的车厢,启程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