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代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第二天一早苏代就带着七八个穿着朴素,甚至有几分寒酸的年轻人来见田秀。
“诸位就是墨家的弟子了吧?”田秀一脸和善的招呼他们坐下。
等到几名墨家弟子坐下之后,其中领头的一个年纪稍长的中年人说道:“在下孙礼,我等确实都是墨家弟子,但不知道使君有何驱使?”
田秀为他们每人倒了一杯白水,道:“我听闻墨家善于制造,我请诸位前来,乃是请你们帮我造一样东西!”
闻听此言,在场的几名墨家弟子都皱起眉头,这事对他们来说似乎很为难。
田秀诧异道:“怎么?诸位是有什么困难吗?”
孙礼一脸苦涩的拱起手道:“使君有所不知,墨家弟子分为三派,秦墨长于制造,我齐墨善于论辩,而楚墨不提也罢……”
墨家并不是铁板一块 ,内部的分歧一直非常严重,据《韩非子·显学》记载: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 有邓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谓真孔墨。
而孙礼所提到的秦墨、楚墨、齐墨,就是墨家钜子死后墨家所分裂出的三个流派。
当年墨家钜子死后,墨家被分裂成了三派,三派人理念各自不同,其中一部分前往秦国,被称为秦墨,受到秦国耕占制度的影响,秦墨更擅长于制造。而另一部分人则前往楚国逐渐演化为楚墨,楚墨受楚国游侠之风的影响,长于刺杀。剩下的就变成了现在的齐墨,齐墨受到学宫的影响,逐渐往论辩的方向发展,三派人各有所长,互相将对方视为异端。
孙礼他们就属于齐墨,齐墨这么多年来早就把墨家织造的手艺丢光了,也难怪田秀想请他们制造东西的时候他们会为难。
“我要你们制造的东西并不复杂,我相信你们能够帮我!”田秀看着孙礼真诚的说道。
孙礼满脸歉意的说道:“使君恕罪!我们齐墨的确不善于制造,我们帮不了您,告辞了!”
就在孙礼等齐墨弟子站起身要走的时候,田秀故意激道:“齐墨真是丢人啊!想当年墨家的机关术名扬天下,就连鲁班大师都十分钦佩,想不到现在齐墨居然已经把你们引以为傲的制造术丢完了,我看你们今后也别叫墨家了,改名叫名家吧,我听闻名家最擅长于舌辩了!”
“您说什么?”孙礼和一众齐墨弟子怒气腾腾的看着田秀,墨家哪怕分成三派,但每一派都秉义字为先这个原则,为了义他们甚至可以自杀。
田秀的话虽然没有侮辱他们无义,但暗讽之意十足,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使君!请您不要这样侮辱我们!您要向我们道歉!”孙礼已经把手按在剑柄上了,他真的生气了。
田秀看自己的激将法奏了效,接着激道:“我为什么要道歉?难道我说错了?制造术是昔日墨家钜子留下的,这就像他的精神一样,你们连制造术都丢了,还有半分墨家精神吗?”
孙礼彻底受不了了,他拔剑暴起,但他的剑刚拔出来,田秀身后的展立即拔出剑迎了上去,只一招就挡下了孙礼的剑。
孙礼身后的几个墨家弟子都配了剑,他们想上来帮忙,却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展。
这时孙礼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举起剑朝着自己的脖子滑了下去,幸亏展眼疾手快,才拦住了他。
“使君!我们墨家弟子不愿受辱,请您允许我自杀!”孙礼一脸决绝的说道。
“懦夫!”田秀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死了能解决问题吗?你现在自杀我只会将你当成一个懦夫,据我所知墨家重义,懦夫是不会被墨家弟子承认的!”
孙礼终于扔下了手里的剑,摇着头说道:“公子不准我们自杀,您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
田秀淡淡的说道:“我想要你们证明自己是墨家弟子!”
“怎么证明?”孙礼问。
田秀不慌不忙地从桌上拿起一份写着字迹的竹简。
孙礼看着竹简上歪歪扭扭的隶书,先是皱了皱眉头,接着又问道:“牛奶,蜂蜜,干燥的花瓣,还有绿茶?这是什么意思?”
田秀笑道:“这是肥皂的制作方法!”
“肥皂?那是什么?”不等孙礼问话,一旁的苏代就忍不住问道。
“肥皂是一种润滑肌肤的东西,有点像沐浴时用的香粉!”
田秀解释道,战国时期贵族沐浴大多数是用一些香粉,肥皂这种东西还没有出现,所以苏代并没有听说过。
“您制造肥皂是准备做什么呢?”苏代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满脸狐疑的看着田秀。
“苏君,秦人把随侯珠都拿出来了,就像您所说的,我们已经找不到更珍贵的礼物送给齐国太后,所以说我们就只能送点儿新奇的玩意儿!”田秀耐心的解释道。
苏代一听田秀的解释,恍然大悟道:“公子这是想博奇啊!”
另一旁,孙礼还在看着竹简上的字皱眉头,他并不知道田秀把这种叫肥皂的制作方法告诉他是想做什么。
“你们不是想证明你们是墨家的弟子吗?我现在把肥皂的制作方法教给你们,你们照着上面的方法去实验,尽快造一块成品肥皂给我!”
田秀说完,重重的拍了拍孙礼的肩膀。
孙礼看着田秀,长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使君如此看重齐墨,那我们一定尽力去制作您说的这种东西!”
“善!”田秀看着孙礼,郑重的说道:“您制作肥皂所需要的材料和费用,都由我来负责,我的人会全力配合您!另外您可以搜集一些齐国境内的墨者,把他们聚集在您麾下,一同帮助您,等事情结束,我会将你们带回赵国,让齐墨延续下去!”
多年以来齐墨在齐国混的并不如意,相比于秦墨在秦国的如鱼得水,齐墨几乎都要断绝了,田秀答应将齐墨带回赵国妥善安置让孙礼几人感动不已。
只要能有土壤生存,齐墨就能发展下去,这对孙礼他们而言,比奖赏给他们一万金还要振奋。
“公子觉得,凭这个肥皂能征服齐太后么?”苏代内心忐忑的问道。
田秀摆了摆手,叹息道:“能不能征服齐太后,就看齐墨给不给力了!”
接下来的几天中,苏代照旧去贿赂齐国的大小官员,请他们帮忙在齐王面前说话,田秀他们从赵国带来的两马车礼物,基本上都要耗尽了,借粮这事却还是连苗头都没有。
“先生,我们送了那么多钱给齐国的权贵,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田秀看着从外面归来的苏代问道。
苏代“唉了”一声,摇着头说道:“奇怪了,这几日我去拜见我在齐国的那些朋友,请他们帮我在齐王面前说话,这些人对我的态度突然开始模棱两可,他们前几日可不是这样。今天我还特意去见了后胜,结果后胜对借粮的事情避而不谈,我估计这一切都跟这几天临淄城中疯狂的那支秦国商队有关!”
“秦国商队?”田秀皱紧了眉头。
赵国的使团前脚来到齐国,紧接着就来了一只从秦国来的商队,说两者之间毫无关系,怕是傻子都不会相信。
“看来秦国那边出手了呀!”田秀目视着西方说道。
苏代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摇头道:“公子,这下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说服齐太后,我看齐国的权贵,恐怕都要倒向秦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