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骜听到敌军都在喊着他阵亡了,为了稳住军心他赶忙大喊:“我没有阵亡,别听他们胡说!”
这是战场上喊杀震天,蒙骜的声音很快被掩盖下去,秦军只顾四散奔逃。
蒙骜大急,他望向四周终于看到了一架战车,他急匆匆的登上战车,但他并不是准备逃跑,而是站在战车上让众人看到他。
一些秦军看到了他们的将军,果然稳定了下来,但是蒙骜站在战车上过于显眼,也让赵军发现了他。
信陵君张弓搭箭,瞄准了远处的蒙骜,“嗖”的一声,一箭射过去,蒙骜猝不及防肩膀上中了一箭顿时血流如注。
由于惯性蒙骜中箭以后身子向后倒去,秦军士兵们看到他们的将军倒下,都以为蒙骜这下真死了,于是秦军大乱,秦军争先恐后的向营外逃去,不少人都被争前踩死。
蒙骜捂着受伤的肩膀,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他还想要稳住军队,桓齮来到了他的身侧,扶住了他的胳膊:“将军,事急矣,我军还是快撤吧!”
“我不走!”
蒙骜还想强撑着身子指挥,桓齮一个眼神,两名士兵立刻架起他们的将军,不顾蒙骜的拼死挣扎将他带离了战场。
秦军的主将一跑,秦军的败局已经无法挽回,蒙骜被两名士兵架着向河岸边逃窜,身后的敌军则是穷追不舍。
蒙骜一行一直逃到了河岸边,士兵们正准备驾着他们的将军渡河,蒙骜一把甩开了两旁的士兵,道:“蒙武将军呢!去把他叫来!”
不久后,蒙武匆匆从后面追了上来。父子两人见面以后,蒙武见蒙骜受了伤,正想关心一下,蒙骜惨白的嘴唇上下颌动,道:“武儿,眼下情势危急,我命你率领两万大军断后,你必须为大军挡住追兵,否则我军恐将全军覆没矣!”
“儿遵命!”
蒙武深知这一次断后是九死一生,但这种差事他父亲肯定不能交给别人,一来是不放心,二来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时候留下断后九死一生,让别人断后没准对方肯定不会尽力。
蒙武率领两万秦军在原地结成一个圆阵防御以此掩护大部队撤离,余下的秦军则慌忙的逃过浊漳河,秦军不复昔日荣光,甚至连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追兵都不敢。
幸亏有着蒙武拼死断后,大部分秦军才得以从联军的追击下逃生,但断后的蒙武他的两万秦军被联军全部包围。
蒙武身边的士卒已经越来越少,而敌军越攻越近,此时蒙武把心一横拔出了剑准备自刎,他不愿意被联军俘虏。
这时蒙武身旁一个小兵拉住了他,道:“少将军不可,您今年才十六岁,正是大好年纪,怎么能葬送在此处?”
蒙武悲声道:“我绝不能被俘给父亲脸上抹黑,请您不要阻止我!”
那小兵死死的扯着他的袖子说道:“少将军糊涂,请您与我互换衣服,您穿上我的衣服,或许能逃出包围啊!”
蒙武大喜,他真以为这名士兵要与他换衣服,于是他慌忙扔下了兵器去脱身上的铠甲,当他刚把铠甲脱下来,先前那名要与他换衣服的小兵已经把剑横在了他的肩膀上:“少将军对不住了!”
蒙武大惊:“你这是何意?”
“我本来就是河东魏人,是被秦人逼迫,今日我们准备反正,只是还缺一样见面礼!”说罢,那小兵对左右几名同伴示意,立刻就有几人将蒙武绑了起来。
另一边。
蒙骜率领的秦军拼命的向南撤退,他计划带领秦军撤回潞城,而后兵退壶关。
眼下秦军遭遇大败,蒙骜实在没心思再去解救王龁了,他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哪还能去救王龁呢。
秦军正沿着来时的山路向潞城方向全力撤退,大军行至五里坡,蒙骜回身看了一眼身后,他们已经跑出了20里,估计敌军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了。
蒙骜刚松下一口气,他命人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肩膀上的伤口,而后刚准备带着部队继续逃离,就见前方的路口上突然响起喊杀之声,紧接着就见大量的赵军骑兵出现在前方的山坡上。
李牧骑在一匹白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列,道:“蒙将军,武安君让我在此恭候多时了!”
蒙骜看了眼桓齮,对方立即拔出剑带着人冲了上去,赵军骑兵居高临下,依靠着强大的惯性对秦军进行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秦军上下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骑兵对步兵的碾压,只见赵军骑兵个个犹如天神下凡在秦军阵营里左突右突,秦军不管怎么拦硬是拦不住。
秦军被杀的尸横遍野,哀鸿满地。蒙骜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道:“赵军的骑兵怎么会这样勇猛?”
之前的几场战斗,秦军就已经注意到了赵军骑兵的勇猛,只是每一次战斗结束后田秀都会命人打扫战场把马俱回收,所以秦军也搞不懂赵军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猛。
这一次蒙骜发了狠,他一定要知道赵军的骑兵为什么这么勇猛,不顾身边的人劝阻,他亲自骑上一匹马,而后又没有受伤的右手提着一杆枪朝着一名赵军的骑兵杀去。
那名赵军骑兵正在秦军中杀的兴起,秦军的步兵看到他就只能躲避,他完全没想到对方还有人敢冲过来迎战,结果这人猝不及防的被蒙骜挑落马下。
将那名赵军骑兵斩杀后,蒙骜从马上跳下来观察着赵军士兵的马匹,终于发现了端倪。
“快把这东西解下来,带回去!”蒙骜对着左右吩咐。
两旁的秦军刚准备上去把马俱解下来,忽然就听到身后响起喊杀声,蒙骜回身望去,只见不少魏军的旗帜已经跟了过来,他明白这是敌军追到了。
顾不上面前的马俱,蒙骜匆匆上马下令大军迅速突围。
秦军这一次没人断后,被联军一路追杀出去将近二十里,联军一直撵到了潞城,因为桓齮事先留下了2000人守城,这才作罢。
田秀参与了全程的追击,只不过他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看着一路上秦军遗弃的尸体,他内心并没多少波澜。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后,田秀的心早已经麻木,他已经没了最开始那种悲天悯人的感觉。
战果已经统计出来,这一仗联军一共斩获一万五千秦军首级,俘虏了三万多秦军。如果不是蒙武之前拼死断后,再加上秦军强大的军事素养,估计这一战的斩获和俘虏会更多。
这一战也能从侧面印证秦军的强悍,在全军崩溃的情况下,联军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结果全部斩获也不足五万。
引用信陵君在战后的评价,如果把秦军换成他率领的魏军,在同等条件下,魏军可能会全军覆没。
蒙骜逃回潞城后并不敢拖延,立刻率人向壶关撤退,他生怕田秀会在这个时候分出一兵到后面去攻击壶关,这样的话连他都要被联军包围。
实际上田秀最开始确实有这种打算,但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联军自身也损失了上万人,已经没办法再分兵攻取壶关。
倘若是兵力充足,田秀并不介意在包一锅饺子。
蒙骜狼狈的退回壶关,整个壶关以北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只剩下了王龁这孤零零的30万人,这下王龁再也没有希望了。
田秀率领军队回到黎城,并且通过传单以及喊话的方式向王龁劝降,这一次田秀给王龁下达了最后通牒,五天内如果不投降,联军将对秦军发起总攻。
王龁收到了田秀的最后通牒,此时他已完全陷入绝望。他坐在自己的营帐,缓缓摘下了头上的铜盔,露出了一头花白的头发。
此时王龁看起来比平时老了十岁都不止,由于饿了很久,他有气无力的看着王翦说道:“翦,你立刻突围回咸阳,你去给秦王传句话,告知他,我军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王龁决心与赵军死战,请秦王看在我为大秦效力这么多年的份上,照顾好我的家眷。”
王翦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和将军共患难!”
王龁生气了,他想抬起胳膊打王翦一耳光,由于太饿了,他最终也只能放下手说道:“你留在这儿,只能和我们一起死!王翦,你是咱们大秦年轻一辈将领中最出色的,你就是咱们大秦未来的希望了。趁着赵军还没发起总攻,你快走吧!”
营帐中的其他将领,听到这话都觉得酸溜溜的,凭什么未来大秦的希望不是他们?
辛胜羡慕的看着王翦,劝道:“王将军,你还是听老将军的话走吧!老将军要你走你就走,相信你回了咸阳,秦王也不会怪你。”
摎失落的看着王翦,说道:“你就走吧!你回去以后告诉秦王,就说摎没有让他失望!”
“诸君!”王翦热泪盈眶的与众人一一拜别,而后他点了1000部曲向西面突围而去。
实际上秦军的小股部队想突围出去还是很轻松的,反倒是大部队想突围出去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王龁他们如果愿意走,完全可以率领小部队突围,只是他们不能走。因为他们都是秦国的将军,如果他们都走了那30多万秦军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必然投降,那时即便这些将军们活着回到咸阳,秦王也不会放过他们。
横竖是个死,王龁和他的将军们只能选择留下和他们的军队共存亡。
王龁军团的灭亡进入倒计时之时,赵国,邯郸。
楼缓在侄子楼昌的带领下来到了王宫。
丛台宫。
赵王与楼缓对坐,楼缓曾经追随过赵武灵王变法,还担任过赵国的丞相,沙丘之变后他被迫出走秦国,楼缓到达秦国后得到秦王重用,一度当过秦国的宰相。
从楼缓出走秦国到今天已经过去了近40年,他已经差不多40年没有回过邯郸了。
赵王丹看着这位早已须发皆白进入垂暮之年的赵国老臣,感叹道:“卿这么多年不曾回到邯郸,不知今日从秦国归来,可是要重新为寡人效力?”
楼缓笑了一笑,道:“大王,老臣已经老了,实在没有精力再为您效力了,请您恕罪!”
“那您不远万里从秦国来到邯郸,是为了什么呢?”
赵王丹有些奇怪的问。
两人说话之间,侍女已经上好茶端了上来。楼缓端起桌上的茶杯闻了闻,感叹道:“赵国的香茶,老臣已经快40年没有尝过了!”
“楼君请!”赵王丹做出请用的手势。
楼缓并没有急着去喝茶,而是放下茶杯,缓缓说道:“大王,老臣今后恐怕再也喝不上这么好的茶了。”
“哦?”赵王丹以为楼缓是在感叹自己时日无多,忙道:“楼君,只要你想喝,寡人可以随时派人把茶送到你的府上!今后就算你想喝多少,寡人都会给你!”
“不!”楼缓一脸悲痛的摇了摇头,说道:“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老臣的意思是,赵国就要灭亡了,今后我再也不能喝到故国的茶叶了!”
“什么?寡人用这样好的茶叶招待您,而且礼节上也不曾有丝毫之怠慢,您为什么要诅咒寡人呢?”
赵王丹瞬间怒不可遏,楼昌也没想到他的叔父会语出惊人,他刚想为叔父辩解,楼昌又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其实老臣这次回来就是想赶在赵国灭亡前再看大王最后一眼,现在已经见到您了,老臣可以回秦国去了!”
“站住!”赵王丹愤怒的叫住了想要离去的楼缓,道:“今天您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楼缓重新坐回到了赵王身边,诧异道:“大王,怎么,您难道还不知道您的处境吗?”
赵王丹疑惑的摇摇头。
楼缓见对方上了套,又接着不动声色的忽悠道:“赵国有那样多的贤人,蔺君、平原君、平阳君、昌国君、安平君、还有武安君、马服子那样多的贤人,老臣不信他们会看不出来!大王一定是假装听不懂老朽的话!”
赵丹急了,道:“请您有话就直说吧!寡人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楼缓故意捋着胡须讷讷不答,好像是有顾虑一样。
赵王丹急得一下,从席上站了起来,道:“楼君,您有话就说吧!就算说错了,我也不会计较的!”
楼昌也在一旁顺势帮腔:“叔父,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大王绝对不会怪您的!’”
楼昌这才松了口,缓缓点头:“那好吧,老臣只好为大王试言一二,请大王姑且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