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在函谷关待了数日以后,准备返回咸阳,函谷关的情况他已经向秦王做了仔细汇报,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危急,他自然也不需要继续待在此处。
就在田秀准备启程之际,当天夜里,一架马车从西而来直入关内。
这架马车穿过城街,一路停到了田秀所在的馆驿。
马车里,一个熟悉的面孔从车上下来,这人一路进到院子里,护卫将他拦了下来:“汝是何人?”
那人并不说话,身旁的吕不韦主动介绍道:“这是王孙子楚,奉秦王诏命要见昭武君!”
护卫们闻言在确定身份以后,让出了一条道路放子楚两人进到院子。
两人穿过院子跟着驿丞的引领来到田秀的房间。
“咚咚咚!”
门外响起叩门声,田秀此时正躺在床上休息,听到叩门声,他睁开眼睛从榻上坐了起来,道:“谁!”
“子楚!”
“王孙?”田秀帮忙掀开被子从榻上起来,房门打开后外面站着的果然是子楚与吕不韦。
见到他们二人时,田秀非常诧异:“王孙您怎么突然来函谷关了?”
子楚笑了笑,道:“能进去说吗?”
“当然!”田秀主动让开路让两人进来。
两人进来以后,很快就有仆人端上来两盅热茶。田秀这才问道:“王孙,您夤夜而来,可是咸阳出了什么大事?”
子楚点了点头:“确实出了一点事情!”
“王孙请讲!”
子楚沉吟道:“寡人有一个姑母,早年曾经许配给楚王为妻,后来我国与楚王交恶,她被楚王赶回咸阳,此事想必昭武君应该有所耳闻吧!”
田秀点了点头,这个故事他听说过,据说秦王这个长公主很是骄横,经常目中无人,长平之战的时候她被楚王赶回了娘家,就连他的儿子也被楚王一起赶了回来,那个儿子就是后来的昌平君启,不过田秀并不知道子楚为什么要提起这桩往事,便主动问道:“王孙,您和我说这个是做什么?您不会是想让我把他们母子送回楚国去吧?”
子楚摇了摇头,道:“您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何况您现在恐怕也无法送她们母子归国了!”
田秀听出这话有些不对劲,道:“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子楚叹息道:“我这个姑母福薄,自从被楚王赶回来之后就整日闷闷不乐,前阵子她听说楚国带领联军围困函谷关,竟然急病了!几日前,姑母终究没能熬过去,病故了!”
田秀闻言,安慰道:“王孙不必如此伤心,请节哀顺变!秀虽然并没有见过这位长公主,然他也算是秀的长辈,等秀回到咸阳,一定携阿赢到她坟前祭拜!”
“昭武君有心了!”子楚说了一句后,道:“不过我今天来并不是单纯想说姑母的死讯,而是另有要事!”
顿了一顿后,子楚才继续说道:“姑母死后,我大父非常震怒,他认为那个楚王完刻薄寡恩,对姑母太过冷酷才导致姑母郁郁而终,因此大父在和丞相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给楚王一个教训!”
“大王想如何教训楚王?”
子楚在房间中四处打量,然后将目光看向了墙上挂着的一幅舆图,道:“妹夫,来来来,你随我过来!”
田秀跟着子楚来到舆图前,然后就看到子楚面色凝重道:“大王认为如今楚国率军围困函谷关,那么他们后方一定非常空虚,所以大王计划集中优势兵力,出其不意从武关南下攻击郢城,得手之后向东攻击,如有机会就攻下陈都,如无机会就好好的吓一吓楚王。如此既是给楚王一个教训,也能减轻函谷关的压力,堪称是两全其美。”
听完子楚的话,田秀顿时盯着舆图陷入沉思。
郢城被白起放水淹过一次,已经非常残破,而且郢城周围几乎都被秦国包围,这几乎就是一座突出的孤城。
秦国如果从武关南下,想重新占领这里是非常轻而易举的。
但是如果继续向东攻击扩大战果,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楚国这次虽说出动了十五万大军围困郢都,但依照田秀对楚国的了解,十五万人远不是楚国的极限。
一旦秦国试图进攻陈都,楚王惊恐之下,肯定会征召国内全部力量守卫都城,如此一来楚王最少还能征集二十至三十万人守卫都城。
若放在平时,这些兵力秦国勉强还可以应付,但现在楚国正和各国联合。
秦国一旦试图南下伐楚,只要楚王拖住秦军主力,那联军就可以从河内、上党、离石、函谷等等多条战线出击,秦国的处境将变得岌岌可危。
不过局面要真是变成这样,对赵国来说倒是件好事,秦楚两国都被对方拖住,赵国趁机浑水摸鱼说不定能取得很大战果。
田秀一直计划将秦国的矛头对准楚国,以此让秦国的扩张方向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现在不正是机会?
想着,田秀点了点头道:“大王的这个计划是不错,不过大王准备让谁来执行这个计划呢?”
子楚看着田秀说道:“这正是大王让我来找您的原因!”
“这么说,大王是想让我挂帅?”
“正是!”子楚点了点头说道。
“那么不知道,大王准备给我多少人呢?”田秀试探的问道。
子楚伸出一根手指,道:“十万!外加五万民夫为您运载粮草!”
田秀闻言,再度陷入沉思。
楚国有多大?这是十万人能解决的吗?
这点人去讨伐楚国,搞不好还有被对方反包围的可能,风险太大。
这可不是田秀夸大其词,原历史上李信讨伐楚国带了二十万人,当时楚国已经穷途末路,即便如此李信都没能灭了楚国,反而全军覆没。
秦王给田秀十万人深入楚国攻击陈都,好比一个人买了一张彩票,想中大奖!
子楚看田秀并没接话,于是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吕不韦,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吕不韦主动说道:“十万人的确少了点,但是秦王相信您的能力!”
田秀闻言,不由自主的说道:“相信我是一回事,想靠十万人取得战果是另一回事!”
子楚拍了拍田秀的肩膀,满怀殷切的说道:“昭武君!您要明白,我国不可能把所有兵力都集中起来去讨伐楚国,这十万人已经是秦王能调动的极限兵力,再多其他地方就会变得很危险!”
“道理我都懂,但是秦王想让我拿十万人去攻击楚国的都城,这也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吧?”
田秀两手一摊,十分无语的说道。
“大王没说一定要你攻下楚国的都城,只是说让你试一试!更何况当初武安君不是照样以少打多拿下了楚国的郢都?”
子楚搬出已故的白起,试图以此来说服田秀。
田秀并不买账,摇头道:“我跟武安君是不同的,我没那么大能力!”
子楚生气的在房间中走来走去:“昭武君,怎么好说歹说,你就是不愿意挂帅呢?那楚国有何惧?”
呵,既然你不怕,那你自己去啊,忽悠我去干嘛?
“如果秦王坚持要我去,那我只能保证攻下郢城,其余的我无法做出任何保证,而且万一出现意外,责任不能算在我头上!秦王要是不能答应我所提出的条件,那只能请他老人家另请高明了!”
田秀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提前打个预防针,毕竟这次去很凶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秦王要算账,也不能把账记在他头上。
子楚听完田秀提出的条件,想也不想的说道:“就这条件啊?好好好,没问题,我替秦王答应了!”
“您能做得了秦王的主?”田秀怀疑的说道。
吕不韦忍不住说道:“您不知道,其实这次秦王问了很多将军,包括蒙骜、王翦、张唐,他们都不敢去。所以大王才想到了您,王孙来之前,大王就已经说过,只要你愿意挂帅,任何条件都可以满足!”
“既然如此,那秀必全力以赴,不负秦王所托!”
预防针打的差不多了,田秀郑重的接下了这份差事。
“好好好!”子楚兴奋的拍了拍田秀的肩膀:“昭武君,你收拾收拾,立马到蓝田去报到,秦王已经命人在那给你准备好了士兵以及充足的粮草!”
说话时他的脸上出现了极为不正常的亢奋与潮红,吕不韦看到后脸上露出一抹深深的忧虑,这一切都被田秀尽收眼底。
这时,三人重新回到席上坐下,子楚又略带忧虑的说道:“说完了正事,我还有一件事要告知昭武君!季赢失踪了!”
“什么?”田秀眉头一皱,道:“三小姐也被歹人挟持了?”心里想的是,怎么太子的闺女老失踪,咸阳的治安这么差吗?
“这次不是歹人挟持!”子楚摇了摇头,说道:“这次是她自己跑出去的!”
“三小姐自己跑出去的?”田秀又一皱眉,心里琢磨着她能跑去哪。
“小妹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书信!”说着,子楚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交给田秀,示意对方看看。
田秀不明所以的拿过信看了看里面的字迹,脸色顿时十分难看:“三小姐居然是要来找我?”
子楚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道:“小妹居然要离开家跑到函谷关来找你,父亲看完信后非常生气!同时也很担心。
您可能也知道,季赢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还有肺疾,她一声不吭的从家里出走来找寻您,万一路上有个意外,这可怎么了得?”
田秀小心地将信收好交还给子楚,道:“秦法森严,三小姐没有路引,是走不远的,只要您通知沿途各个关隘严加盘查,肯定能截住三小姐!”
子楚闻言,摇头道:“这招恐怕不行!小妹从家里出走的时候,偷走了父亲的印信,她拿着父亲的印信,根本没有关隘能拦住她!”
“这好办!”田秀想也不想的说道:“您再回去让太子发道命令,只要遇到手持太子印信的,无论是谁,就地扣下来就行了!”
子楚又摇了摇头:“父亲早就这样干了,但这么多天过去了,各路关卡都没见到人!”
“这……”田秀闻言,一时也没了主意。
子楚看着田秀,说道:“父亲让我转告您,要是您发现季赢过来,立刻把她送回家!”
田秀露出为难之色。
子楚蹙眉道:“怎么,昭武君有什么困难?”
田秀摇头道:“我马上要去蓝田报到,三小姐就算到了函谷关,也见不到我呀,我又怎么把她送回家?”
说着,田秀主动说道:“要不然我在函谷关待几日,看能不能等到三小姐?”
子楚摇了摇头,道:“军情如火,攻伐楚国是大事,怎能为一女子耽误?”
吕不韦在一旁说道:“臣看不如这样,昭武君明日悄悄的离开函谷关,但对外宣传您仍然在函谷关,这样既能够麻痹联军,也能够等到三小姐来,只有三小姐一来,把她扣下不就行了!”
子楚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正事谈的也差不多了,子楚和吕不韦打算离开,田秀欲让他们留宿一晚,二人却赶着回去向秦王复命。
田秀将他们送到馆驿门口,吕不韦先上了马车,看吕不韦上了车,子楚将田秀拉到了一旁,道:“你和小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
“昭武君,你装什么糊涂?要是你跟小妹没关系,她怎么突然会从家里跑出来找你?”
田秀闻言,摇着头说道:“我跟三小姐真的没关系,至于她为什么要突然来找我,我更是不清楚!”
子楚闻言,明显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但他也没再多说,只是留下一句:“昭武君,我两个妹妹都交给你了,你可要对他们好点!”
说完,子楚登上马车离开。
田秀望着他的马车,喊道:“喂,你别走,回来把话说清楚!”
马车已经远去,这时鱼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出现,道:“主君,这两位来,是有什么使命要交给您吗?”
田秀点了点头:“确实有使命,秦王打算让我去南下摸奖!”
“摸奖?”鱼愣住了,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田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回去跟你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