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沉吟良久,道:“昭武君的想法不错,不如就由您走一遭燕国,寡人相信您的能力!”
田秀一愣:“我?”
“怎么了?您不愿意去?”
秦王皱起眉头。
在秦王看来,此次使命事关重大,非常人不可为,他身边有能力完成此事的只有两个人蔡泽和田秀。
蔡泽对田秀这个主意并不是很支持,对方都不支持肯定不能让他去,那就只能让出这个主意的田秀去了,这就叫解铃还须系铃人。
田秀此刻也很无语,他刚才那番话纯粹就是闭着眼睛瞎说的,没想到秦王居然听了,还要他去执行,这下好了挖坑自己跳。
“大王,臣觉得我这个想法也不是很好,要不我们还是听丞相的?”
“不!”秦王执拗的摇了摇头:“寡人相信您!”
你相信我?我谢谢你的信任啊!
这次秦王安排的任务,不亚于九头虫让奔波霸去解决唐僧师徒。
在燕孝王还有儿子的情况下扶持其他公子,这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吗?
但主意是自己出的,田秀真是哑巴吃黄连。
田秀对太子柱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太子柱做了一个明白的手势,然后直起身子,拱手道:“父王,儿臣也觉得昭武君必定能完成这一次的使命!”
说完,太子柱还给田秀投去一个:快谢谢我的眼神。
田秀快要吐血!
这老丈人是亲的?有这么坑自己女婿的!
“大王,其实想扶持一个其他公子继位,并不容易,不如我们考虑考虑燕王的其他公子……”
田秀还没说完,就见秦王突然两眼发红,一下从席位上站了起来,狂怒道:
“昭武君,寡人要你去你就去,难道你想违抗寡人的命令吗?”
秦王突然发狂,说话的时候额头上青筋暴起,两手不停发颤。
这突如其来的癫狂吓坏了大殿上的众人,秦王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努力着平抑的呼吸,想让自己冷静。
但不知为何,身体里就像有一股戾气在作怪,让他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秦王将发颤的双手背到身后,又把猩红的目光看向田秀:“昭武君……”
后面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秦王就发狂般的推翻了面前的书案,一阵大喊大叫,瞬间大殿上乱作一团。
蔡泽冲着殿外大喊:“来人,传御医!御医!”
太子被吓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快去传太医啊!”
一名侍卫慌慌张张的要出去传太医,发狂的秦王又突然安静下来。
秦王若无其事的回到席上,疲倦的说道:“诸位贤卿,寡人无碍,你们都回去吧!”
“大王,您……”
蔡泽本来想关心几句,秦王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就让蔡泽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众人战战兢兢的向秦王拱手告别,临走的时候田秀回过神看了一眼秦王。
秦王刚才的样子,很像是重金属中毒的症状。
看起来是秦王吃的那些重金属起作用了,如果秦王不及时停药,恐怕以后发狂的时间还多呢。
也难怪华夏历史上那么多服食丹药的帝王,到了晚年都变得喜怒无常。
丹药里面所包含的各种重金属,会渐渐腐蚀人的大脑,再英明的人也顶不住重金属的腐蚀。
“阿赢,你跟三小姐说说,我得出发去燕国了!”
一回到家里田秀就将孟赢叫来,向她告别。
“啊?”孟赢还不知道燕国发生的事情,对田秀突然要去燕国很是惊讶:“夫君,你去燕国干嘛?”
“是你大父要我去的,放心我去去就回!”
说话的时候,田秀一直在收拾着自己的换洗衣物。
“我来帮你收拾吧!”
孟赢也知道田秀又要去给他大父办差了,便没有再多问,而是主动提出要帮他收拾衣服。
趁着这个功夫,田秀走出门叫来了展和杨端和。
“二位将军,这次燕国行,你们两个陪着我。”
展好奇道:“少君,我们去燕国做什么?”
田秀解释道:“吊丧!”
“吊丧?”展和杨端和同时交换了一个眼神。
吊丧这种事情,秦王随便派个大臣去不就行了,犯得着要田秀亲自去么?
“话留在路上慢慢说,你们立刻回去收拾收拾,我们下午就要出发!”
“遵命!”
转眼间,三人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出发,田秀叫来鱼,嘱咐对方守好家,然后就带着十几个护卫出了家门往城外而去。
这一次去燕国,动静不能搞得太大。
田秀可是一直处于被赵国通缉的状态,要是阵仗弄得太大,他可能都没机会活着到燕国。
赵王可能不会对他做什么,其他人可就难保了。
命只有一条,凡事要小心一点。
田秀一行人出了城后,杨端和问道:“这次去燕国,主君想好怎么去吗?”
“我们走水路沿着大河东进,从魏、齐两国停靠补给,然后从海上到燕国。”
“走海上去燕国?”杨端和十分诧异。
通常来说从秦国去燕国,都是直接从赵国穿过。
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一般情况下赵国不会扣留秦国到燕国的使者。
而到了战时,两国想要沟通,使者都是化装成商人,悄悄从敌国的领土穿过到另一个国家。
田秀走海路去燕国,有点舍近求远的意思。
“我也不想走海路,但我们不能走陆路,赵国认识我的人太多,就算化妆也很有可能被认出来。一旦我在赵国被认出来,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少君所虑甚是,那咱们就走水路吧!”
田秀一行在出城以后一路往南,不久便到了咸阳渡口。
咸阳本就是依河而建,距离渭河只有不足20里的路程,而渭河联通黄河,只要上了渭河,就能沿着黄河一路东进。
另一边,王宫中。
秦王在服用了两粒丹药后,终于又恢复理智。
“启,你在哪!
启快给寡人过来!!”
尉潄匆匆来到大殿中,向秦王单膝跪地行礼。
秦王警惕的看着陌生的尉潄:“汝是何人,启呢?”
“大王忘记了?启将军得了风寒正在家里休息,末将来轮值!”
秦王闻言,终于想起了这档子事,他点了点头,吩咐道:“你立刻快马加鞭,将昭武君追回来!”
“是!”
尉潄对秦王这个命令感到莫名其妙,刚才好像就是秦王发了狂的要田秀去燕国,怎么这么快又反悔了。
尉潄刚走到门口,秦王又将他叫住:“算了,就让昭武君去走一遭!说不定他能带给寡人惊喜!”
……
三天后,田秀等人抵达矛津渡口,此处是通往关中的咽喉之地。
在矛津休息一日后,船队继续出发,在经过十天路程后船队又在齐国沿岸的码头停靠补给,最后才沿大河出海,一路往燕国而去。
古时在海上行船是极为危险的,一旦不慎触礁,会遇到风暴,就有可能会有去无回。
因此沿海国家的渔民即便是出海捕鱼,也都是在临近岸边的地方,很少会往远海而去。
田秀所乘坐的大船在海上就遇到了风暴,险些触礁,幸好最后有惊无险的到达了燕国。
在顺利登岸以后,田秀发誓以后再也不坐船了。
不仅是因为这次走海路险些要了他的命,更是因为这半个多月的海上颠簸让田秀都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在后世田秀是不晕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穿越了以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晕船了!
一直在燕国边境休整了三天,缓过劲来的秀儿才带着众人重新出发往蓟城而去。
七月十五,距离燕王驾崩一个月后,一支来自秦国的吊唁使团进入蓟城。
使团一进城,瞬间就吸引了全城的焦点。
因为这次秦国使团带队的人物居然是昭武君田秀!
田秀在燕国可谓大名鼎鼎,当初的燕赵战争,田秀率军把燕国打得半身不遂,以至于后来很多燕国妇人在哄孩子的时候,都会对孩子说:你在哭田秀就要来把你抓走了。
孩子一听这话,马上就不哭了。
使团入城以后,栗腹将田秀他们安排在驿馆休息。
为什么是栗腹安排?因为眼下燕国没有立新王,在没有太子的情况下,大事小事自然都是栗腹说了算。
栗腹对田秀还是很不错的,可能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田秀他们都被安排在了一间上等的馆驿。
在他们住进去的时候,馆驿里其他人就全都被赶走了,整间驿馆只有田秀他们。
当天晚上在用过了一顿丰盛的夜宵后,众人好好睡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众人换好了素服前往宫中吊唁燕王。
燕王的灵柩就被放在王宫的大殿上,灵柩旁跪着一群燕王的侍妾、儿女。
这些人脸上大多都没什么眼泪,只是在田秀他们进去了之后,才开始假模假样的痛哭起来。
田秀在香炉里面插上了两柱香,对着燕王的灵柩拜了拜后,吊唁仪式就算完成了,接下来按照惯例要跟燕王的太子或者继承人说一说话,劝对方节哀什么的。
但燕王并没有确立继承人,所以接见外宾这种事,都落在了长子姬喜身上。
姬喜给田秀的印象很不好,这家伙举止非常傲慢。
看人的时候有一种用鼻孔看人的感觉。
田秀都不知道这小子在牛叉个啥,搞得他好像现在就已经是燕王了一样。
拜托,你连太子都不是!
而姬喜目中无人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就在田秀他们来到秦国的前两天,栗腹已经跟群臣商量出了结果,要共同奉长子姬喜为新王。
有了栗腹以及群臣的支持,姬喜觉得他这个王位已经稳了,完全没把任何人放眼里。
就在田秀他们离开以后,姬喜的师傅师旷找到了他,一见面师旷就忍不住埋怨起了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徒弟:
“公子啊!您现在还不是燕王,怎么您待人的态度就已经如此轻慢?
前天您和齐国来的使者见面,您挖苦了对方一番也就罢了,今日您为何还要那样对待秦国的使者,您知不知道秦国我们是得罪不起的?”
面对师傅的埋怨,姬喜毫不在意:
“哼,那个田秀当初带给我燕国无数屈辱,更是活活气死了武成王!
对待这种人,我没有当场唾弃他,就已经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
师傅,您等着看吧!待我将来继承了王位,迟早要找这个田秀报仇!”
“当初先王也是这样想的,您现在是不知道田秀的厉害,所以不害怕他。”
“师傅,我观田秀也是一个头颅两只胳膊,您怎么不问他惧我否?”
……
馆驿里。
杨端和面色沉重的看着田秀,说道:“主君,照今天的样子,姬喜大概率就是下任燕王了,秦王交代的使命,我们怕是不能完成了。”
“那小子还想当燕王?”田秀冷笑了一声,说道:“恐怕没那么容易!”
“怎么,少君莫非有办法完成秦王的使命?”
展诧异的说道。
“完成秦王交代的使命不好说,但是给那小子使点坏还是没问题的!他想当燕王,问过我没有?”
田秀确实没有办法完成秦王交代的使命,但是给姬喜下点绊子,恶心恶心对方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你小子不是得瑟吗?这次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来自社会的毒打。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护卫前来传信:“君上,燕国有人来见,自称是您的亲戚!”
“我的亲戚?”田秀觉得有点好笑。
他在燕国可没什么亲戚,要说有那也是在齐国。毕竟田氏都是一家。
杨端和对护卫吩咐道:“主君没功夫见闲人,让那人滚蛋!”
“是!”
护卫刚要去传信,田秀又拦下了那人,道:“罢了,你去把那个人叫来,我看看我这个亲戚是什么样子!”
田秀要见客,展和杨端和失趣的从房间出去。
不久以后,一个美貌妇人牵着一个孩子来到房间。
这夫人的眉眼和孟赢有几分像,田秀一看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对方一张口也印证了田秀的猜测:“晚辈赢氏,拜见姑丈大人!”
“姑丈?我们之间有这么亲吗?”
“我的父亲是太子第十五子名君赢秋,算起来您的夫人是我的亲姑母!”
“原来如此!”田秀点点头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对方刚一坐下,就拉着身边的孩子痛哭起来:“姑丈,求您要给我们母子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