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您莫非属意于公子佾?”
平原君忐忑不安的问道。
公子佾的老妈是邯郸大族,他上位对田秀不友好,对公族派同样不会友好。
原因无他,对方的母家树大根深,一旦公子佾上位,势必提携母家以抗衡公族派,作为公族派的领袖,平原君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寡人这不是在和各位爱卿商量嘛!”
赵王并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刚才的行为更像是对群臣的一番试探。
“大司马,怎么你一声也不吭呢?来来来,讲讲你的想法。”
赵王主动点到了田秀的名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迎着众人的目光,田秀拱手道:“此乃王上家事,何须过问微臣?”
哈?
赵王一愣,想开口骂娘,随即又马上明白田秀这是在明哲保身。
大司马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不过寡人有的是办法让你漏水。
“大司马,你是朕的姐丈,说一说也无妨。”
赵王不依不饶。这态度很明确了,今天你必须说一说,你小子到底想让谁当新太子?
田秀算看出来了,赵王今天这个宴,根本就不是想立谁为太子,纯纯就是想试试他跟平原君的心意而已!
赵王为了试探他们两个,居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也是难为他了。
既然对方不肯罢休,田秀只好说道:“臣的意思是,王位绝乎不可交给无德之人。”
这句话的意思很深,无德之人,那诸公子中哪个无德?
赵王本来想问问,但是一想,这么一问会显得自己很傻。
那个臣子会蠢到去说自己的儿子无德?这么问不是白问。
“好了,今天的宴席就到此吧!”
赵王站起身,拂袖而去。
宴席散去,回家的路上。坐在田秀身边的赵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公主,有话可以直说嘛!”
田秀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赵媛说道。
“那个,今天大王只是问问你太子的人选,你为什么不表一个态呢?”
赵媛好奇的问道,他是赵王的姐夫,这种事情理当有发言权,再说今天是家宴,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他表一表态又如何呢?
“因为我表态了也没用!”
田秀两手一摊说了句实话。
“为什么?”
赵媛好像一副智商不在线的样子。
“道理很简单,今天平原君说了那么多人选,大王都不满意,难道他真的会跑去立公子佾或者公子诞?
开玩笑,公子佾之母是邯郸大族,他要是上了位,我跟平原君还坐得住?你觉得我们两个会让他坐稳那个位置?
至于公子诞,他要是敢上位,我就敢造反。”
田秀这话说的没有一点修饰,他也确实没必要去装。
马车上就赵媛,驾车的是展,全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能说?
而且他说的是实话,无论是公子佾上位还是公子诞上位,都不合乎田秀的利益。
赵王对此自然门清,而他这种时候如果真的想立上面那两位主,唯一的选择就是对田秀下手,将对方铲除。
但是显然,赵王并没这方面的心思,不然他不会傻到将兵权交给田秀。
“按照你的意思,大王心里面已经有了新君的人选了。”
赵媛好像有点明白赵王的心思了。
田秀点了点头:“公主聪明!”
“那,大王为什么不直接立下太子?还跟你们商量做什么?”
赵媛很不理解,赵王都决定好新太子是谁了,今天晚上搞这么大阵仗出来意义在哪?
“大王是想借这次的宴席,观望一下我,当然也是在观望平原君。”
田秀长叹一声,道出了赵王的心思。
赵媛奇怪的看着田秀,她当然是听不懂这番话的意思。
田秀见她不明白,索性将道理掰碎了讲给她听:“这种情势,只有立公子偃,然后将对方过继到王后名下,才能稳定住各方。
大王早就已经做好了这种打算,他设这个宴席,就是想试探试探我和平原君,看我们两个会不会为了争权夺利,去阴谋勾结其他公子。”
“如果你们两个真的争权夺利去勾结其他公子会怎么样?”
赵媛好奇的问道。
“能怎么样?”田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啊!”赵媛不可置信的问:“大王会杀了你们?”
“现在也许不会,但以后一定会动手的。”
“可你们一个是他的叔叔,一个是他的姐丈,他怎么能忍心做这种事呢?”
赵媛好像忘记了什么叫天下无父子这句话,自古以来多少宫廷惨剧,子杀父,父杀子的例子还少吗?
父子之间尚且相残,何况是叔父姐夫?
“你忘了沙丘之变?别忘记了当初赵武灵王是怎么死的。”
田秀幽幽说道。
听到这话,赵媛精致的脸庞顿时变得惨白,沙丘之变她虽然没有亲历,可是他曾听父王提起过,一代强主赵武灵王是被活活饿死。
“夫君,我见你第一眼以为你只是枕头,空有副好皮囊,想不到你心思如此之深。”赵媛喃喃自语的说道。
……
到了第二天,初夏的暴雨如期而至,瓢泼大雨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雨幕,这雨幕气势磅礴,看起来极为震撼。
不过这样震撼的场景根本无人欣赏。
杨端和撑着伞,急匆匆的从外面来到大堂,一进门就看到自家主君已经穿戴整齐。
“主君,外面雨太大了,今天是不是就不要到军营去了?”
杨端和专程为这事来的,今天是田秀就任新军主将的第一天,没想到就下了这么大的雨。
“今天是我任职第一天,如果就因为下雨不去,你让将士们怎么想?”
田秀面无表情的冷冷问道。
“臣失言了!”
碰了个钉子的杨端和不敢再言语,反正待会淋雨的也不是他。
“好了,跟我走吧!”
昨天晚上回来以后,田秀溜到了魏无衣那里,小别胜新婚,两人疯了半宿,一大早的时候田秀又悄悄回来了。
折腾了一晚上,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差点起不来。
想想昨晚的疯狂,那位魏国公主,好像比在魏国的时候更加卖力的侍奉自己了。
其实也很好理解,那位魏国公主身在邯郸,已经属于人在屋檐下了,她所能依靠的只有田秀,如果失去田秀的宠爱,这位公主将一文不值。
田秀对魏无衣也是一样,对方是魏国的公主,不能过于冷落,不然难免会让魏王不满。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像以前纯粹了,现在更像是那种政治联姻,彼此间都是为了取悦对方。
想到这里,田秀不禁一阵唏嘘,一番奋斗以后,自己终究是活成了那个最讨厌的样子。
曾经他鄙视祁厅长,可现在发现祁厅长也有他自己的无奈!
“杨将军,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马车里,田秀严肃的看着杨端和。
“主君有话但讲无妨。”
“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我希望你以后都不改初心,不论何时永远当一个直人,不要被权力腐蚀。”
看到田秀所作所为,杨端和深有感触:“主君放心,今后臣必定不忘初心,当一个直人,绝不会去做佞臣。”
“如此便好!”
田秀微微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他麾下这些人里,真正可堪一用的只有杨端和。
这是一个帅才,如果培养好了,将来可以独当一面。
田秀琢磨着,过阵子就把尉缭从咸阳弄回来,自己这个徒弟以后还有大用,可不能丢给秦国。
……
新军的大营里,作为副将,同时独领一军的李牧,焦躁的在营帐中来回走动,他不时看向外面,好像在等人。直到田秀走进帅帐,摘下斗笠的那一刻,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
“大司马!新军将士们已经准备好了,不知您还要不要到校场上去检阅?”
李牧和田秀多年不见,再次相逢,他心中难掩激动。
但此时还有公事,因此李牧不敢叙旧,而是先谈起了公事。
“擂鼓,点兵!告诉弟兄们,军法无情,迟到者斩!”
军法有云,擂鼓三遍不到帅帐的将领,可先斩后奏,拿人头祭旗。田秀此刻,虽然面色森然,但道也是按规矩办事,李牧也没说什么,立马下去传命。
毕竟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田秀这个人李牧很清楚,他可是说到做到!
来到校场之上,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一众官兵站在暴雨下,面色森然的望着点将台上。
“擂鼓!杨端和,拿花名册来,本将挨个点名,如有迟误不到者,一概军法从事,就由你来重任执法官。”
慈不掌兵,田秀接手新军第一天,必须先要立威,这可不是收买人心的时候,要是那些丘八不怕你,以后指望他们听你的话,可就难了。
“咚咚咚……”
隆隆的鼓声伴随着雨点声响彻校场,弄得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点紧张。
杨端和同样一脸紧张,他已经很久没动手杀人了!也不知道今天会有多少倒霉蛋,死在他刀下。
通常来说军队点卯迟误,是很正常的,不管哪国的军队都会有这种现象,只是多与少的问题。
像今天这种情况,按照惯例,肯定有不少迟误的。
要是只有几十个还好,万一有个几百个,自己还杀不杀了?
自己刚来新军第一天就动手杀那么多人,以后还能混下去吗?
三通战鼓敲完,大小将领居然全到了,无一缺席!然后田秀又让这些大小将领去点他们各营的士兵,结果还是无一缺席。田秀本来是想要让杨端和杀几个人立威的,没想到这些人根本就不给机会!
这还要多亏信陵君平时治军严明,换成别人去领导新军,未必有这种纪律严明的军队。
“好了,跟弟兄们说一下!”
田秀向杨端和投去了一个眼神。
杨端和立马跳到了点将台上,接着从袖口中掏出一份油纸,摊开念道:“即日起,新军伙食进行调整,以后三天吃鱼五天吃肉,每两个月营中会进行一次聚餐,酒水管够让弟兄们好好吃一顿。”
念完之后,人群已经出现骚动。
杨端和又接着念道:“还有从今后开始,新军将开始绩效考核,按照考核这成绩适当予以奖赏,所奖赏之物不限于金钱土地甚至爵位。”
念到这里,杨端和小心的收起那张油纸,看了众人说道:“上将军想检验一下你们平时的训练成果,现在开始,全军原地站立两个时辰,体力不支倒下者,一概淘汰出营。擅自离开位置者斩,原地坐下或者休息的罚军棍20。
所有将领也要跟着站立作为表率,军法无情。”
念完了以后,杨端和站到了一旁把目光看向田秀。
这意思很明白了,所有将领都要下去站着规矩你定的,你也该去做个表率吧?
田秀并没有反应。
“杨将军,你替我去站着吧!”
这一句话出口,杨端和想要骂人。
我他喵又不是新军的人!凭什么让我去站着?
“杨将军,别急,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副将了,我会让你和李牧一样,独领一军。”
田秀这句话如同天籁之音,让杨端和心潮澎湃。
这新军可是赵国最精锐的部队,能在新军单独领上一军,日后前途无量啊!
想到这里,杨端和立马收起心中的不满,自觉的站到了雨地里。
在场的众人都露出苦笑,以后他们吃的更好了,而且还有机会得到更多金钱,土地甚至是爵位,这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但这些东西能不能拿到手就得打上一个问号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这些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们要付出的艰辛是可想而知的。
雨一直在下,气氛不甚融洽。
校场的高台上,搭着遮雨的油布,田秀将腿靠在桌子上,大模大样的躺在里面避雨。
而其余所有人都站在下面接受暴雨的洗礼,当然他们身上没穿盔甲,皮甲都没有!新军经费紧张,田秀担心会把那些装备淋坏了,毕竟人有富余,装备可没有!要是因为日常的训练损坏了装备,那太不值了。
“我知道你们中间有很多人对我坐在上面避雨,很不服。”
田秀戴着斗笠穿好蓑衣,从容的从点将台上走了下来,扯着嗓子大喊道:“你们不服都要憋着,因为我是帅,你们只是将和兵!
你们如果也想学我,也想坐在上面休息,以后就要流血流汗的训练,等到将来上了战场,用军功来换。
我以前曾经听一个前辈说过,如果你们想得到你们从前从未得到过的东西,就要做你们从未做过的事情。”
说完,他把各军的将领集合了起来,发现这些将领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如果你们不服可以辞职,你们的位置有很多人都能顶替。我需要的是服从于我命令的将领,明白吗?”
田秀冷着脸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