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田秀情绪有些激动,而楚王却是稳如老狗的样子。
楚王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打住的动作,意思是无需多言。
田秀委屈的看向黄歇:“子歇,你可要帮我说句话。”
黄歇看了看楚王又看向田秀,无奈的摊手道:“文叔,这种时候也只有牺牲你了。大王这几天也算待你不薄,你也是时候为大王做点贡献了。”
这几句话一出,田秀瞬间有些心凉。
楚王果然不是什么雄主,一遇到事情就会抛弃臣下。
还好自己没真的投靠楚国,要不然这一波非被楚王坑死。
楚王和黄歇,两人也舍不得就这样交出田秀,然而比起楚国的安危,对楚王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舍弃的。
“大王,臣明白了!”
田秀苦涩的说道。
黄歇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文叔,你回到赵国之后,一定要劝说赵王,让他冷静些。”
田秀心道:“他不冷静怎么办?你们拿枪去打他?”
“在下会尽力的!”田秀点了点头说道。
然而田秀内心的想法却是:“我尽力个屁,你们这么坑我,等我回了邯郸,不把你们坑死,算我输。”
田秀的态度,让楚王非常的满意。
楚王站起身,对左右吩咐:“明天我楚国文武群臣都要随寡人到城外送别武安君,还要让全城百姓一同来观看!”
“唯!”
楚王搞如此盛大的一个送别仪式,就是想要告诉所有人,田秀没有死,他还活着呢!这样谣言也能不攻自破。
回到馆驿。
田秀刚从马车下来,黄歇的马车都停在了旁边。
黄歇一脸歉意的从马车上下来,对田秀行礼道:“文叔,实在抱歉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
田秀苦笑道:“没关系了,我知道你和大王也是不得已的。”
黄歇心里有那么一丝愧疚,但还是强行挤出一个笑道:“文叔,如果你在赵国混不下去了,以后还是可以回陈都的。我楚国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好的,我记住这话了!”田秀感动的流下两滴泪水。
但是黄歇刚走,田秀的目光马上又变得无比锐利。
黄歇这家伙也是够狡猾的,刚才在宫里跟楚王唱白脸,现在又跑到自己面前唱红脸。
这样搞得自己非但不会恨他,还要对他黄歇感恩戴德。
我呸!无耻的家伙。
田秀对着黄歇离去的方向,狠狠的淬了一口。
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田秀磨了点墨水,接着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八个字。
字写好了之后,田秀将它装到信封中,揣到了自己怀中。
翌日清晨,天刚刚蒙蒙亮,田秀就起床了。
叠好了自己的铺盖以后,田秀转过身来到外面的院子里。
此时,大部分人还没起床,田秀也不想惊动他们,自己一个人出了院子。
他骑着马来到王宫,接走了自己的便宜岳父上官灿,其实田秀这次冒险来陈都,也是有部分原因是要帮上官文君营救父亲。
楚王扣押上官灿,本来是想要用来钳制田秀,但田秀既然要走了,那上官灿留在手中也就没意义了,自然会让田秀带走。
翁婿二人乘着一辆马车,缓缓的往城外驶去。
“贤婿,我们就这样走了?”
上官灿已经知道了田秀跟上官文君的事情,所以称呼也变成了贤婿。
田秀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便宜岳父,说道:“不然呢?”
上官灿说道:“老夫的意思是,我们不去找楚王辞行吗?”
“算了吧!”田秀将身子靠在车厢上,闭上眼睛假寐,道:“我们去找楚王辞行,他还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演上一出辞徐庶的戏码!我可没空陪他演戏。”
“贤婿倒是个不拘礼节的人!”
上官灿捋着胡子,笑出了声。
这个时候,马车忽然停下,田秀也被惊醒,他瞬间睁眼掀开车帘,警惕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车夫却道:“外面有人拦车。”
田秀循着车夫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黄歇带着几个门客居然等在城外。
“子歇!”田秀从马车上跳下来拱手见礼,上官灿却并没动弹。
黄歇之前把他扣作人质,上官灿心中有气,自然不会下去跟黄歇打招呼。
黄歇也没计较,他看着田秀说道:“文叔,何故不告而别呢?”
田秀轻笑一声说:“就这样离开也不错,正如我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楚王想大张旗鼓的送自己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扣自己,田秀偏不让他如愿。
黄歇看着田秀,十分认真的说道:“文叔,我们对不起你啊!”
田秀鼻子酸溜溜的。
黄歇还象征性的抹了两滴眼泪,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要让田秀留下。
这两滴眼泪在田秀眼中,已成鳄鱼的眼泪。
“此去山高路远,君且保重!”
黄歇抓着田秀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子歇你也要保重!”
说完了以后,田秀拜别黄歇。
两人分手的时候,田秀忽然又折返回来,从怀中掏出那封书信。
黄歇疑惑道:“这是?”
田秀笑道:“这是我写给楚王的信请子歇回宫以后转交给楚王,切记要亲自交到大王手上。”
黄歇见田秀如此说,还以为这是田秀临走之前送给楚王的治国之策,心中不由更加感动。
“文叔……”
田秀拍了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跳上马车。
随着马车渐渐的远去,黄歇的脸也变得逐渐阴沉。
他看着手中的信,转过身往城内走去。
而此时的马车中,上官灿好奇的问道:“贤婿,你给黄歇的那封信,上面写了什么?”
田秀并不回答,而是说道:“自然是我给楚王的惊喜。”
说着,田秀对车夫吩咐:“加快速度,我们要尽快赶到鸿沟,然后坐船去魏国!”
“唯!”
车夫应了一声之后,加快了车速。
上官灿没有防备险些从车上滑倒,他扶了下自己头上外在的发冠,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楚王不是已经答应放他们走了吗?田秀为什么还要加快速度?搞得好像楚王要派人来追杀他们一样。
另一边,黄歇拿着那封信回到了王宫。
此时楚王刚刚起床,正在仆人的伺候下更衣。
见黄歇从外面进来,楚王饶有兴趣的问道:“子歇,你怎么来了?可是要同我一起去送别武安君?”
黄歇摇头道:“什么,武安君走了?”
“嗯!”黄歇点了点头。
楚王两手一锤,恨声道:“子歇,你为何让他走了?寡人还要亲自带文武百官到城外送他呢!”
“大王,这是文叔给你的信!”
黄歇从袖口里掏出了那封信递给楚王。
楚王看着手上的信封,很是疑惑。但马上,楚王又明白过来,这肯定是田秀送给自己的临别大礼包啊!
田秀是什么人?那可是能比肩吴起、商鞅的人物,这里面装的绝对是他的治国之策。
楚王想到此处的时候,不由心潮澎湃,对田秀不告而别的怒意也烟消云散。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楚王拆开了手上的信。
信纸打开以后,里面赫然只有八个字:
“山高路远,来日方长。”
楚王看着这八个字不禁皱起眉头,他把信纸递给黄歇:“子歇,武安君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拿错信了?”
直到此刻,楚王宁愿怀疑是黄歇把信拿错了,都不愿意相信田秀居然没给他留临别礼包。
黄歇看着手上的八个大字同样是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黄歇想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想起来那天田秀就对他说过这话,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敌人。
联想到近期各国的种种举动,黄歇瞬间恍然。
“该死!”黄歇狠狠的砸了砸拳头。
楚王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子歇怎么了?”
“我们上当了!”
“上什么当?”
黄歇看着有点憨憨的楚王,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他们两个都自诩人精,但没有想到,两个人精居然被田秀这货耍的团团转。
“大王,你怎么还不明白,咱们都被田秀给耍了!”
“啊?”楚王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
黄歇只好把事情给他分析了一遍,楚王听完了后瞬间暴跳如雷。
“竖子!该杀!”
说罢,楚王对黄歇吩咐:“令尹,你立刻带人去追田秀,只要追上了,立马杀掉,不要听他啰嗦!”
“唯!”
楚王又接着吩咐:“还有马上传信给沿途的官吏看到田秀,立即扣押!”
“唯!”
黄歇应了一声之后,匆匆下去布置。
楚王看着手上的信,气的将这信撕了一个粉碎。
转眼,田秀一行已经到了鸿沟附近。
两人在岸边找了艘渡船,田秀刚要上船忽然灵机一动,他拿出一锭金子,对岸边那些正准备划船出河的渔夫们说道:“鄙人是武安君田秀,我想和大家玩个游戏,请各位把你们的渔船都拖到岸上,谁能拖得最远,这金子就归谁。”
说完,田秀将渔夫交给了刚才护送自己过来的车夫。
而此时此刻,岸边的那群渔夫看着田秀手上的那锭金子两眼都快要冒火。
那锭金子,少说也得有十两。十两黄金,可是他们打二十年鱼都挣不来的!
一时之间,岸边的渔夫们人头攒动,纷纷托起自己的渔船往岸边拖。
尽管这些人并不知道田秀为啥要让他们这么做,但只要能赚到钱,没人会在乎。
大不了事后自己把船再拖回河里就是。
渔夫们纷纷往岸上拖船的时候,田秀又掏出一锭金子,对一名渔夫说道:“马上开船,送我去魏国!”
渔夫看着这么大一锭金子,毫不犹豫:“客官上船!”
而后田秀扶着上官灿飞快的上船,船只也慢悠悠的划向河心。
这个时候,黄歇终于带着大队人马赶来。
当他赶到的时候,田秀的船已经滑出去很远了。
黄歇站在岸边,远远的对田秀喊道:“文叔,请过来一叙!我有些话要同你讲。”
田秀自然不会上当,他悠闲的躺在船舱里,嘴里还叼着根芦苇。
眼见田秀不上当,气急败坏的黄歇马上让弓箭手放箭。
一阵密集的箭雨射过去,箭矢7788的都落到了河里,没有一箭能射到船上。
“混账!”黄歇气的捶胸顿足。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来去追击,黄歇赶忙吩咐:“快去找船来!”
然而手下告诉他:“令尹,田秀那竖子临走前,下令让岸边的渔船都拖入内地,恐怕也是片刻的我们无船可用。”
“什么?”黄歇气的快把自己的后槽牙给咬碎了。
船舱里,上官灿看着躺在身边翘着一个二郎腿的田秀,忍不住问道:“贤婿,这是怎么回事?”
田秀却说:“狗急跳墙了呗!”
上官灿不明所以,田秀只得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了一遍。
“这么说,你把楚王给坑了?”
上官灿有些惊讶,田秀面对楚王的算计不但没有上套,居然还能反过来算计他一把!
这下楚王可是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田秀回到赵国之后,肯定不会和楚王算完,合纵联军已成,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楚国都是难逃一劫。
想到此处的时候,上官灿居然有点愧疚:“贤婿,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伤天和?”
“是他们先坑我的,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用他们坑你的伎俩,反坑回去,这哪有伤天和了。”
田秀这番话说的上官灿哑然。
两日以后,渔船终于是划到了魏国。
而魏国岸边的渡口上,信陵君早已等候多时。
上官灿见此大为惊讶:“信陵君怎么会在这?”
田秀笑道:“这当然是我告诉他,让他到这儿接应我的。”
上官灿顿时张大了嘴巴,据他所知,这一次田秀到陈都,可是单枪匹马连随从都没带。
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派人去联络信陵君。
莫非他这个女婿有通天的本事?
“我没有通天的本事!”田秀淡淡的解释道:“我只不过是在楚王身边有几个谍者,就这么简单。”
“谍者?”上官灿皱起眉头。
间谍在这种时代是不耻的,六国都不会派遣间谍到其他国家,只有卑鄙的秦人会这么干。
“每个国家或多或少都会有间谍,我田秀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田秀不想和上官灿说大道理,只是淡淡的解释了这么一句。